Chapter82：开罐 林彪回到审讯室中，他轻轻地把一罐可乐放到桌上：“喝吧。” 马平彦原本就是一惊弓之鸟，对林大队长突变的画风更是局促地有些不知所措，林彪自己边喝下去大半罐的液体，边看着马平彦，在碳酸反应终于上来打了一个长长的有味道的嗝之后，才又说：“喝吧！我们有规定，肯定不能对犯人用毒或是用药物引导说话。” 林彪是用了一定的技巧性把罐子拉开的，里面液体往上回升时间延迟了点，他说完这话又变安静的时候，气泡声音才开始咕嘟咕嘟就像是在烧铁丝一样传出来。 马平彦听着这个声音，忽然就伸出手，在挨到可乐的那一刻他忽然用力抓紧，摇摆不定却又迫切甚至有些笨拙地拉开封口。 汽——随着一声有些响的开罐声音，里面成堆的泡泡涌潮而出，漏得马平彦身上到处都是。 林彪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马平彦几乎是有些过于饥渴地用嘴对着大喝了起来，略显狼狈的白色气泡沿着他憔悴不堪的胡茬子直接流进了衣领，骤然一冰地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比林彪还豪迈，一口直接见底，末了才像获得了什么大赦一样大声抽泣了起来。 林彪早有预兆，他从容地抽出了几张纸巾给马平彦：“没事，慢慢来，总得有一个过程不是。” 没错，崩溃的过程。 林至都隔窗相望，那条引起林彪态度大转变的短信是他发的，林彪马上就要换一个角色去引导马平彦，让这个一瞬间失去狂妄气焰的青年把心里那道紧绷着的防线彻底打开。 在医院给孙二兴检查的时候林至都就发现了，他们这样的人不论做事或休息都经常日夜颠倒，夜夜夜宵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嗜酒嗜烟，甚至会碰毒品，不管是苍蝇馆子还是路边小吃摊都是他们的标配。 马平彦跟着孙二兴肯定也不能免俗，因为从理论上来说，几个混在道上的人，不可能在就着酒精大谈特谈的时候，我喝酒你却喝茶甚至白开水，这是不给面子的一种表现。 马平彦怕成这种样子，再加上被关的时间里他已经轮流受过各种各样的询问，心里已经极度地不安。 人在不安的时候，会对平日里生活中一种较为平常的行为产生无形的依赖，当然，前提是有这个条件去引发这个依赖。 警局内给犯人喝酒显然是不合情理的，但碳酸无论是从口感还是声音来说，都是跟啤酒最为相近的一种饮料。 就好像温水里煮青蛙，从拉开罐子再到喝下去的那一刹那，如何都足够让一个与平时脱节的人，短暂地自己走回来一些了。 马平彦嚎啕了几分钟，越哭越觉得眼前这个林大队长有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他用力一拧大腿，“林队长，我真的没有杀人。” 林彪看过短信后心中有数，他故意装成一副跟马平彦说不通的样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们抢的人里面没有谁……” 这次还不等他说完，马平彦就一捂脸：“不是说他们。”眼泪又瞬间夺眶而出。 林彪的眼睛微眯了一下，这事也许真的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他不动声色地把一盒纸推过去：“你要是真的知道什么，关也关这么久了，自己好好说出来，我还能给你争取个坦白从宽，否则，你年纪轻轻地，跟着孙二兴当是一时间误入歧途，及时改正过来，以后的路就算走的会比一般人更困难些，但至少心安理得。” 心安理得这四个字仿佛被施展了什么魔法，马平彦在动摇挣扎了无数次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林队长，我，我……”他稍微又多想了一会儿该怎么说更合适，“孙大哥，不，孙二兴杀了他的女朋友。” 林彪不怒自威：“什么时候？” “三年前，2013年9月15号。” 连日期都记得这么清楚，林彪点了点桌子：“你说的这话可是真的？” “绝对不敢欺骗您呐……”马平彦生怕他不信，“那天我是亲眼见着霞姐回来了，我才……” “慢着，你不是说他杀了他女朋友吗？霞姐又是谁？” 难不成这尿性还真是撞见鬼了！ 马平彦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实在是不愿意再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了，“对，霞姐就是他女朋友，我们都默认管她叫嫂子的，林队长你可以去查一查，是不是现在都找不到这个人的活动信息了。” “我肯定会查，但是你在这里面，又起了什么作用？” 误入歧途杀人未遂和蓄意杀人成功可不是同一个严重性，如果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何以慌成这样。 马平彦连椅子都有些坐不住了，“我真的没有杀人，那天我本来在网吧打游戏，孙二兴突然打电话叫我去出租屋，我还以为是跟平常一样弄了什么好东西吃还是又有活要干，结果我去了，就看见他在那里擦墙上的血。” “你是当时就看见他女朋友死了吗？” “对对对，我有想跑，但是他说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说他完了我也跟着一起倒霉，还，还给了我几万块钱。” “所以，就因为这几万块钱，你当时才忍住了没有报警，对吧。” 三年前马平彦还是一个未成年，从档案商店资料来看，他初中就辍学，被家里送去工厂打了一段时间的工之后遇到孙二兴，之后就一直在他身边充当小弟的角色。 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孩子，在面对当时对他来说算是一笔可观的金钱当中，抛弃了做人最基本的道德理念，说到底，还是书读的太少了，胸中无怀。 马平彦不反驳，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东西，那时候家里双亲每天就靠着四处收来的破烂维持着过日子，他也知道他们希望自己能变成一个好的人才，但天生就不是这样的料，有什么办法呢？ 至于后天的努力，他却用在了不正道的事情上。 林至都双手环胸围观下来，孙二兴杀的人，为什么不是第一时间想着毁尸灭迹？而是打电话把这位小弟叫过去，还让他参与埋尸事宜。 这简直等于在身边埋了一个定时炸弹，就算那时候马平彦乳臭味干能被他几句话就恐吓住了，那长大以后呢，凭孙二兴闯的那种圈子，他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士犹未尽螳螂守候。 林彪清了清嗓子：“他女朋友全名是什么？” 这个问题难住了马平彦：“我，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只是孙二兴平时都管她叫霞霞，我们也就跟着叫霞姐。” “你们？” 马平彦连忙点头：“对，那个时候孙二兴接了几个不错的单子，也有点小钱，除了我还有另外五个人跟着他混，但是霞姐的事情发生之后，孙二兴就把他们都解散了。” “好，我都了解了，你说亲眼看到你霞姐回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马平彦鼓足了勇气：“她附在那个女人身上。” 林至都站在窗外倏地把手按在窗上，附身？ “本来我们是要把那个女人带走的，但是那两个男人一直拼死护着她，把她藏进了车里不让我们靠近，你也知道了，他们被我们打的有多惨，孙二兴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就恼羞成怒想要下死手，对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但是那个女人突然走出来，叫出了孙二兴的名字，那个眼神和语气，明明就是霞姐啊，她还提到了自己的孩子，孙二兴都不知道她怀孕了……” 林彪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这意思是岑川灵救了周纪吗？ 马平彦接着又要哭：“我真的感觉到了那个孩子就站在我肩膀上撒尿啊，当时我就吓得要死，其他人也都觉得事情不对劲一个接一个跑了，我躲在附近一个公园里一直不敢乱走。” “你们把孙二兴留在了那里，对吗？” 马平彦点点头，又听见林彪说：“那么，你们当初把你霞姐埋在了哪里？” “就在我们那个公租房附近的荒山里面。” 林彪：“……” 这心真他妈够大的，就在附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