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阁位于皇宫正殿之前的地方,毗邻北玄武门。因此,他只能和四宝公公一起左侧的偏殿绕行,途径东宫, 前往皇宫后殿,老皇帝批阅奏折的地方。 周诣抽空打量了一下天色,此时正是晴空, 按照他的判断,时间不会超过下午三时,正是午后休憩的最佳时间。 “皇上他最近因为西蛮那边的战事原因,平素不曾舒展眉头, 还望周天师能为陛下解忧化难。”四宝公公尖着嗓子开口。 “为陛下服务,自是我等玄派道人的荣幸, 区区怎敢推辞。”周诣恭敬道。 这小太监年岁不大,但以前服侍过现下备受老皇帝宠爱的七皇子的生母。虽然现在他被老皇帝调配来专门侍候自己,但跟七皇子的母妃私底下的关系仍旧不错,也算是皇帝身前的红人。 “有周天师这句话, 杂家也就安心了,”四宝公公笑道,“陛下为国- cao -心良多,也需要有人辅佐。不知, 周天师觉得,哪位太子比较能胜任监国之位呢?” 周诣微顿,努力回忆着此时到底是何年何月。 西蛮的战事,他也知道。 从他接手锦山门门长的位置,继任国师之位后,到被老皇帝一杯鸩酒赐死,总共在这深宫里待了差不多八年。 在他的记忆里,西蛮一共叛乱过三次。 第一次是他还是国师后补,跟着师尊修习的时候;而第二次,则是宫内皇子夺嫡之时;最后一次,却是他占出亡国之卦后的不久。 现在,应该是第二次叛乱的时间。 “自古这监国一职,都是由储君出任的。承惠太子已任太子多年,按照情理,自是不二人选。”周诣淡淡道,他的话模棱两可,只是说太子是最合乎情理的,并未向四宝公公透露,自己究竟站在哪位皇子那边。 之前,他一直支持的都是承惠太子,可现在不一样了。 周诣可不相信那现代一行只是他的南柯一梦。 先谨慎地保持立场,在观察一下,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说。 “嗯……承惠殿下吗……”四宝公公将拂尘搭载手上,“前些时日,他已御驾亲征,亲自领军去了西蛮征战。陛下登基之前,也曾这样统御四方过,想来,承惠殿下倒是颇有陛下昔日的风采。” 老皇帝虽然刚愎自用,但并非昏君,只是过于好战与励精图治,常年妄想着开疆拓土,从未想过休养生息,让民间与不少安定派的大臣不满已久。 周诣顿了顿:“可是……承惠太子毕竟年少,虽意气风发,但亦狂傲恣意,恐怕没有陛下当年那般稳健。” “哦?那周天师,您觉得哪位皇子有陛下当年的气魄呢?” 周诣非常微妙地笑着:“陛下也还年轻呢。” 四宝公公虚了虚眼。 周诣这态度,让他揣测不出对方究竟,站队了哪位皇子。 太子承惠西征蛮族,因此东宫空了出来,其间仅有几个负责打扫内务的太监往来,看上去颇为清冷。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后殿。 四宝公公虽是老皇帝面前的红人,但身份有别,不方便进入后殿面见圣上,朝周诣行了一礼后,便退了下去,让周诣一人在服侍老皇帝的宫女的带领下,踏入了后殿里。 只是。 走进后殿,周诣有些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但片刻后,他又迅速冷静了下来,面容恢复了之前的冷静淡定。 老皇帝正端坐在案台前批阅大臣呈报的奏折,而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位年岁比周诣稍小一些的青年,对方手中拿着墨条,正在磨墨。 他面容英俊,和老皇帝有五分相似,身着一身杏黄色蟒袍,乃是一位皇子。 周诣拱礼,毕恭毕敬道:“下臣周渐远参见陛下。” 他作为一朝国师,身份地位斐然,在朝中的地位相当于异姓王爷,因此只用向皇帝请安,不必特意跪拜皇子。 “爱卿免礼,”老皇帝年近五十,但仍旧龙马精神,“不知明日天气如何?” 身为玄术师,周诣除了观星占相之外,也依靠着玄派的山术与医术,担任不少特殊职位。治水平乱,预测天时,都算在他的工作范畴里,换用现代的说法,就是高科人才。 玄术与科学,其实同出一源。 “回陛下,现下的风象不好,下臣才疏学浅,不及师尊,一时没能占出来,只能待晚些时候再观测一二,”周诣道,“望陛下恕罪。” “无事,”老皇帝轻笑,放下了手中的狼毫,让侯在一旁的那位停下动作,“说起来,爱卿应该还未见过朕的三皇子吧,承安,来见见周天师。” 对方谨慎地抬头,慎重地看了一眼周诣。 “见过周天师。”他行礼道。 周诣连忙拱手:“承安殿下真是折煞区区了。” 一番客套地寒暄之后,周诣虽然面上一片清冷,但心中却沉重了三分。 他记得,这位三皇子承安可不曾像那部胡乱篡改历史的古偶里写的一样,是只藏巧于拙的黄雀。 三皇子因为天资愚笨,且常年流连于声色场所,并不被太子承惠,乃至其他妄图夺嫡的皇子重视,在历史上,也未曾留下什么篇章功过。 周诣从后世的记载里获知,这位三皇子唯一做过的一件惊天大事,就是在太子承惠逼宫,将老皇帝赶下台之时,带着手下隐藏的无数精兵猛将,以及边疆的虎符,投奔了太子承惠。 并且,对方在那日的逼宫之中,亲自暗杀了老皇帝,接着一把火烧毁了老皇帝的寝宫,弑父之后死在了火场里。 有野史谣传,这位三皇子,其实并非老皇帝的亲子,而是其母妃与意中人的骨肉,为了报复老皇帝,才帮助了太子承惠,并在复仇之后自殉而死。 可现在…… 虽然对方的眼神里有些刻意地游移与躲闪,但那暗藏着的占有欲,却是周诣无法忽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