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娆抱着雪球儿正玩得不亦乐乎,闻言连头都没抬:“嗯,你拿主意就好。” 江璃揉了揉她的头,略显怅惘,又有些感慨道:“这一趟沛县之行可真是波折丛生,起初只是对钟槐之死有些存疑,断没想到还会牵扯出那么些陈年往事,也难怪当初端木姑姑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救钟槐,他们共同隐瞒了太傅的死因,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宁娆将雪球儿放回圃篓里,一整本经地看他:“景桓,你得小心孟淮竹他们,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江璃眉目一敛,好似想起什么:“我还有些事得问一问景怡,我去找他,你……能和莹婉暂且坐一辆马车吗?” 宁娆一惊,唇往牙上一磕,结结巴巴道:“能……能吧。” 江璃喊停,撩衫下车,不一会儿南莹婉就忸忸怩怩地上来了。 两人都偏开了头,尽量不将视线落在一处。 车内出奇的静。 而另一辆马车,也有短暂的宁静。 江偃别扭地把头扭开,撩起车幔,避开江璃清炯的注视,假装看风景。 奈何窗外一路huáng沙,管它什么林木蓊郁,花开荼蘼,全似蒙了一层粗糙的灰霭,根本没什么看头,还落了一鼻子灰。 他叹了口气,把头转回来。 “皇兄,你有话就问,别一个劲儿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发毛。” 江璃正视他,慢慢道:“阿娆最先中的是六尾窟杀,所谓惑心,不过是为了解六尾窟杀,而失忆也是惑心的后遗症。” 江偃的脸上浮现出惊诧,但很快掩去。 “什……什么六尾窟杀,我怎……怎么不知道……” 江璃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朕只有一个问题,阿娆……和孟淮竹是什么关系?” 江偃一颤,险些滚下马车。 他把倾倾欲倒的身子收回来,咳了一声:“皇嫂是宁大夫的女儿,孟淮竹是云梁公主,她们能有什么关系?” “你们在地窖前的谈话,朕和阿娆都听见了。” 江偃慌张且心虚地看向自己的兄长。 江璃一脸平静:“你跟朕说句实话,不管事实如何,阿娆就是阿娆,她是朕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太子妃,是昭告天下、飨祭祖庙册立的皇后,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那么皇兄呢?”江偃问:“对于皇兄而言,能否待她如初?” “只要她待我如初,我必不离不弃。” “那如果她恢复了记忆之后,不能待你如初呢?”江偃步步紧bī。 江璃沉默了,他抚住额头,声音微冷:“不管阿娆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让她离开我,她也休想离开我。她做什么我都会宽恕,可也仅仅只是阿娆,旁的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江偃定定地看他,蓦然,收回视线,转身:“我还不能告诉皇兄真相,你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去承受真相。人生在世,谁也不是孑然一身的,总有许多挂念,许多无法舍弃的东西,皇兄你该好好地想一想,如何去爱一个人。” 车厢中一时陷入寂落。 江璃凝着他的侧颜看了一会儿,便叫停了要下车。 江偃自背后叫住了他。 他神色凝重,沉声道:“有一事我可以告诉皇兄。”他攥紧了手,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郑重道:“我几乎可以肯定,孟淮竹在你的身边安插了眼线。” “这不是一般的眼线,是皇兄身边极为亲近的人,亲近到你对这人送上来的东西不会设防,会直接饮下的地步。” 江璃的神色果然yīn沉了下来。 江偃皱眉道:“可孟淮竹对我心存提防,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或许……失忆之前的阿娆知道。” …… 车马徐徐而行,时有暖风拂帘而入,chuī动裙袂卷起褶皱。 宁娆把裙上的褶皱压平,从箱箧里找出点心匣子,拿了一块rǔ酪huáng苏塞进嘴里,又悄悄去看南莹婉,把匣子往前挪了挪,轻声问:“你吃吗?” 南莹婉不甚自在地抿了抿唇,掠了一眼那描金双莲瓣的黑漆匣子,道:“给我一块吧。” 宁娆松了口气,灿然一笑,挑了一块成色最好,个头最大的递给南莹婉。 南莹婉先是极为矜持地咬了一小块儿,卷出舌头把唇上的碎屑舔gān净,含糊地冲宁娆道:“谢谢你啊,没落井下石。” 宁娆嘟起嘴,不悦道:“你这话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你对我有误解!很大的误解!” 南莹婉将糕饼咽下,往后一仰,随意道:“行吧,就算我过去误解你了,反正事情都这样了,要想着表哥还能像从前那样待我和母亲是不可能的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宁娆前抻了头,极为诚恳道:“你可以考虑再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