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极陡然撤出战局, 整个天穹之上,终于有了力量的空白。 宋澜只看见黑袍的魔君一剑劈开前方拦路的一切, 魔气摧枯拉朽地席卷,只是瞬间便远去。他头也不回,白绫千里索敌,却是跟不上他如影的速度。 江映雪轻咬贝齿, 道:“那魔头竟是如此瞧不起我!” 宋澜执拂尘立于云端,却是眸色沉沉, 道:“是谢衍, 他开了红尘卷, 殷魔头自然无暇与我们纠缠。” 江映雪一怔, 继而道:“红尘卷有何奥妙?竟让你如此梦寐以求,魔君如此忌惮。” 宋澜轻轻一瞥,见眉间点着梅花烙印的白衣女子侧眸望向他。他顿了一下, 回答道:“你若是见过红尘卷真正的威力, 你便不会觉得我是多此一举了。” 江映雪的面容清冷秀美, 犹如雪中仙子。她白衣素袍, 如雾如月, 美如画卷, 可在他眼里,却还是在哪里差了几分。 大抵是见过真正的云中仙人,除却那人, 谁都不够格。 殷无极不过数息之间赶到, 陆机的春秋判却已经顶不住了。 魔门军师从未料到, 竟然有法门能够霸道至此,让他连与之为敌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双手合掌时,额头、脊背已经冷汗涔涔,沾湿了他的青衣,青色魔气化为的案牍隐隐有龟裂的倾向,那些浮动在他身边的朱批与墨迹,竟是接二连三地碎裂。 红尘卷竟然是如此霸道。 在它笼罩的范围内,无人可违逆主人的意愿。 以谢景行为圆心,灵力向外扩散,红尘卷的虚像却也是越扩越大,直至将整个战场容纳其中。天地之大,他却如同静观尘寰,是红尘间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垂衣拱手而立,乌发白衣,神情沉静,却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红尘一卷展,万物从此生。”他的声音依旧清越动听,却是向他平静走来,纤长的手指在虚空中只是随意勾画,便是凭空改换周边的地形地貌。 仿佛现实的山川河流,是他下笔即可得,天地万物,是他手中的泥偶,随手捏就,便是移山海,平天地。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他只是指尖一点,一勾,原本已是荒芜的平原便平地生变,本来利于冲杀的魔兵脚底不稳,连忙退开,却见山峰拔地而起。 “滚滚长江东逝水。”他长袖一扬,却是圈点勾画,便有自天地滔滔间涌流的长河,将这战场横劈开来。天河倒灌间,唯有他的身影,是不可复制的神话。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他话音刚落,却是从土中,从风中,渐渐形成了人的模样,身着战甲,视死如归。 一笔落,万物生。 这便是圣人谢衍。 在他红尘卷所笼罩的地方,一草,一木,一缕风,一粒沙,都无法违逆他的意愿。 就连身在其中的修士,全身的修为也被远远凌驾于其上的圣人死死压住。 在他的领域,他便是造物主。 殷无极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陆机的面前,他提剑,随手斩开谢景行压制春秋判的灵力,然后把无涯剑往地表一插,抵挡住余波,无可奈何地道:“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谢景行淡淡地道。“想要阻止你,唯有这样做。” 展开红尘卷的同时,也要用灵力去供养这样霸道的法宝。从前的圣人,也甚少打开红尘卷,因为那会带来沉重的负担。可现在的谢景行,却如此做了。 “起来,陆机。”殷无极没回头,他站在跪倒在谢景行面前的陆机身前,道:“即使他修为不全,你也赢不了他,下去。” “陛下……” “我叫你下去。”殷无极抬了一下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红尘卷这东西,霸道的很,只要他自己不关,便是直到抽尽他的灵力也会维持下去。”他的语气里隐隐有些暴躁,显然是恨疯了他这种疯狂的赌徒行为,又实在拿他没办法,“但是,只要红尘卷的域存在一刻,只要身在其中,就没有人能阻拦他。” 陆机一时间怔住,似乎还未消化殷无极说的话。但是,下一刻,他看见殷无极的魔气在谢景行的身边消弭殆尽时,他的脸色忽的苍白起来。 “也就是说,圣人在红尘卷所笼罩的地方,竟是无敌的吗?” 无视修为,无视境界。 只要在他的领域中,他就是天下无敌。 这是何等的可怕啊。 谢景行的面白如雪,灵力正在被缓慢抽走,供养着霸道的法宝。而他手中山海剑寒光凛凛,却是无端的耀眼。 “陆先生,在我打算动用红尘卷时,你便不该挑战我。”谢景行叹了口气。 “的确如此,是我败了。”陆机从地上站起来,执起已经有些碎裂的法宝,有些狼狈地用袖子抹去自己额上的汗,心悦诚服道:“我不过是笔批春秋,却不及圣人一念众生死,一念万物生。” “那你呢,别崖?”他似乎是动了怒,微微侧了头望向殷无极,唇边却含了一股看似柔和,却危险至极的笑意。 “你就是死也要揍我一顿?”殷无极最没办法的,就是对上谢景行的红尘卷。他只觉得头疼至极,看样子,他的师尊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你改换地貌,是为了割开战场,捏土成兵,是为在我的魔兵手下保护那些仙门中人。”殷无极最终还是最了解他,自顾自地道:“但是,你的灵力不够杀了我的所有魔兵,若是你的修为全盛,被如此激怒,哪会如此心慈手软。” “说的不错,别崖知我。”谢景行没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能够瞒住殷无极。他很清楚开启红尘卷的代价,却依然这样做了。他的口吻云淡风轻:“困而不杀,逼你退兵,已是足够。” “你当真觉得,我会轻易退兵?”殷无极拔出他插入地表的无涯剑,魔气凛凛,剑身之上溢满殷红魔气,赤眸黑发的魔君,见他干出这样疯狂的事情时,也同时被他点燃了。“你曾以红尘卷擒我,又怎知,我没有应对之法?” “那就来试试。”谢景行端详着他握剑时的气势,道:“别崖有进步,但是,这还不够。”他说的像是师徒切磋,却是冲着不死不休去的。 “你想死吗?”殷无极气极反笑,道:“红尘卷抽完了你的灵力,你还哪有命在?” “死又如何?” “……疯子!”殷无极骂了一句,却是执剑向他攻去:“你给我把红尘卷关了!” “那就来比一场。”谢景行也提起山海剑,微微冷笑道。 谢景行只困住魔兵而不杀,并非无杀心,而是不能。 如果他要用红尘卷抹杀一个人,那他要付出相应的灵力为代价。而他如今的灵力,供应红尘卷都大有不足,更别说一个个杀掉那些魔兵,无疑是在慢性自杀。 有些规则,连殷无极也不会完全知晓。 如此自成世界的法宝,早已触及天道规则。当年也仅有天道之下第一人的谢衍才能使用。即使用了,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所以,他一般只用来给儒门弟子渡劫,以至于让修界有了红尘卷“非战之器”的误解。 可这依然不能改变红尘卷的强。 就凭,他能让天下纵横的魔君,用不了他霸道的魔气,只能可怜兮兮地与他比拼剑术,红尘卷也能压下天下众多法宝,稳居第一。 殷无极的剑术入门,曾是他教的。 他拿着木剑,亲自调.教出他优秀聪明的徒弟,从他的动作纠正到气息,可以说,殷无极每一个抬剑的姿势,每一个微小的习惯,他都心里有数。 这些是刻在他灵魂里的东西。 “你的手会在此时抬三寸。”谢景行挡住迎面刺来的无涯剑,他面对殷无极,不动灵力,也不能动。 伤到殷无极的反噬,绝不是他现在能够承受的,相反,若是他豁出性命,却是真正能够把天下无敌的魔君带下黄泉。 一换一,百分百成功。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一种无敌。 “习惯是会改的,谢云霁,你难道就如此想当然?”殷无极偏是不想让他如意,转劈挑为横扫,力道极其强势,将谢景行逼退。 “还不错,有些长进。”谢景行评价道。“就是有点急躁了。” “……”气死人了。殷无极若不是了解他的性格,怕是也会一口血呕出去。也难怪宋澜念念不忘地恨了这么多年。 明明是天下至尊,却偏生忌惮对方,犹如宿敌。 一黑一白,是师徒,是仙魔,也是镜子的两面。 殷无极,曾是圣人谢衍,亲手教出的另一个自己。 五百年苍穹翻覆,他们却在这里,进行一场可以说是殊死,也可以说是切磋的比试。 并非没有杀意,也并非没有爱意。 横亘中间的,有身份,有立场,有天下大势,有天道不容。 而剑锋交击之时,他们却从剑身看见彼此的倒影。 如此不同,如此相似。 “陛下为何不用魔气?”魔兵近卫扶着陆机,问道:“军师大人,咱们真的不去帮陛下?” “怎么会不想用,那是用不了。”陆机摇了摇头,无奈道:“红尘卷中,魔气没法伤圣人一分一毫,反倒给他送力量,得不偿失。” “所以,他们根本奈何不得对方?” “依照陛下此言,要么逼迫圣人关闭红尘卷,要么,拖到他死。” 拖到圣人力竭而亡。 谁又能知道,到底是他们先力竭,还是圣人先亡逝? 陆机擦去唇边的血,仰头看向被灵力覆盖的天地。 这是怎样奇异的景象啊。 星垂平野,江河易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而这一切,仍然在随着主人的心意而动,如同天下一局。 即使谢景行,现在正在与殷无极交手,这一切却能如常流转,先天八卦、天地玄黄,黄老卜易,这一切都将他们生生困在局中,求出不得,无可奈何。 一念生死,一卷众生。 无论时光如何更迭,圣人,永远都是圣人。 ※※※※※※※※※※※※※※※※※※※※ 我终于写的爽了。 为什么谢衍会坠天而死?因为天道要削挂比啊。 不削能玩? 这一张是不是景行帅炸天,陆机打不过情有可原,根本不是纯粹的拼灵力,拼术法,而是对方根本就在另一个位面了。 简单来说,红尘卷就是个领域一样的东西,在这个范围里,他天下无敌+可以随意操控万物,甚至还能杀人(只要付出对应的灵力) 但是杀越厉害的人,付出的代价相对要更高。 所以,圣位,尊位,甚至渡劫的,谢景行都是不能碰的。他没有办法扛过反噬。 同样,为了节约灵力维持红尘卷,他也只能对魔兵困而不杀。 算是削了。想一想他全盛时期开这玩意儿…… 别打了,洗洗睡 感谢在2020-03-31 01:33:15~2020-04-07 23:5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闲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封年史 40瓶;xxy 20瓶;我的老婆有很多、回头是海不是岸、海濑凉 5瓶;風风疯、枫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