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与天行君,是君子之交, 淡若清水。 却对他的行事作风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共鸣。 他们相似, 却又截然不同。 天行君性格孤僻冷淡,看似温柔, 却与万事万物皆有距离感。 他并不像一个追求大道之人, 反倒像是曾经从天上坠落下来的堕仙,与五洲十三岛格格不入。 偏生, 他又掌握着旁人毕生难以企及的禁术,面对仙门各派的招安, 却又不为所动,在许多人眼里,是一个行走的不安定因素。 前世的圣人谢衍自然未能免俗, 也曾试探地提出, 对方是否能在儒门当客卿。若是他答应,他自然会待如上宾, 也能为他免除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而天行君面对当时的天下第一宗, 却依旧丝毫不动心,只是淡淡地道:“谢宗主,你知道天道的终极是什么吗?” 谢衍当时虽然为天道代行人, 却对天道的秘密知之甚少,于是摇头。 “何为永恒的真理?”天行君又问。 他的眼里除却对真理的质询与追求外,空空荡荡, 什么也没有。这样的人永远站在高天之上俯瞰众生。 谢衍听罢, 随即笑了, 道:“看来我是留不下你了。” 二人都是聪明人,一见如故。不过是一盏茶,一局棋的时间,只寥寥数语,便能触及旁人不知的内心深处。他们明明之前并不如何熟稔,却听说过对方许多传闻,只是一见,便知盛名不虚,此行不虚。 他们见面并不多,走的路也不一样,用寻常的标准,远远算不上熟识。 更提不上是挚友,是知己。 可是时过经年,隔世再见,谢景行依然有把握用圣人的信誉为他担保,他绝不是一个会做恶事之人,世间传言,不过栽赃污蔑,纯属空穴来风。 天行君的姿容依然是平生难见的清傲,隔着火光望过来,微微蹙了眉,道:“谢宗主,上次见面还是一百三十三年前,你……怎么到这般地步的?”却是指的他的修为。 他认人是看魂魄,谢景行也没指望瞒过精通禁术的天行君。即使对方根本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红尘卷造出的幻影。 “宗主?这是……”风凉夜无助地看向谢景行,似乎想问到一个答案,可却没有防备从他后颈劈下的手刀。 “……一言难尽。”谢景行又扫了一眼风凉夜,看到他因为信息量太大震撼在原地,心想待会一定要让陆机消去他的记忆。 殷无极把风凉夜劈晕后拎住衣领,把他放在墙边。然后抬起眼眸看着四起的烈火,与烈火中纤尘不染的散修,淡淡地笑道:“闻名不如见面,的确有让那混小子心心念念的资本。” 天行君一蹙眉,看向黑发赤瞳的陌生男人,眼里映着的却是冲天的魔气。能够有如此力量的人少之又少,于是疏离客气地一点头,道:“北渊洲魔君,殷无极,幸会了。” 一举一动,倒是真的像是真人在此。 天行君随即道:“二位前段时间还水火不容,如今感情倒是不错。”他倒是直来直去,道:“数年前听说谢宗主重伤闭关,若不是我以魂魄认人,倒是当真会认不出谢宗主这般形貌。” “修行出了些差错,兵解了。”谢景行不欲告诉他此非真实,而是寻了个理由搪塞。 谢景行看不出赝品的痕迹,却又很清晰地知晓,对方早就逝去了,一丝一毫的魂魄都未曾留在此间。 殷无极轻描淡写地伸手虚空一握,把怪鸟脖颈凌空掐断,身首分离。跌落在地的巨大尸首仿佛自燃,一时间屋檐朽坏,庭院燃尽,一片火海。 下一刻,火星之中升腾的黑色怨气向着云层而去,又四散向城池周围,仿佛被其他东西吸去。 若是轻易放走,只会让其他蛊越发强悍。 “失传许久的南疆巫蛊。”天行君淡淡地下了结论,然后一合手中卷册,书页翻动了一页,将即将逃跑的怨气吸入书中。不多时,那一页被染成漆黑。他一低眸,扯下那一页纸,让其在风中燃为灰烬。“看来游历经过此处,也不是没有收获,又多了一种禁术需要记载。” 传闻天行君手中的书册中,记载着数量极多的禁术,得到者便可无敌于天下。 大抵指的就是他现在拿着的那一本。 “幕后之人,你可有线索?”谢景行干脆利落地问道。 “谢宗主应当有答案了。” 按照惯例,天行君应当是红尘卷给试炼者留出的一线生机。若是找到了他,便是寻到了捷径,若是得到他的认可,更是能保证生命安全。 当然,这对谢景行来说不是问题。红尘卷仍未易主,就是变化再复杂,也不会反噬于他。 “如我所想?”谢景行道:“巫族?” “可见过枯木道人?”天行君问道:“被你逐出仙门的那个。” “见过,杀了他两个分.身。” 宫门外一个,通天台一个,各废了对方不少修为。 如今龟缩在城中,像是怕了他们一样,不肯再出来了。 “就是全杀了也阻止不了,那只是个傀儡而已。”天行君走到妖鸟的骨骼面前,从颅骨处取出一枚红色的妖丹,随手抛给他。 殷无极替他接了,手中魔气与妖丹接触的地方发出滋滋的响声,那是火属性的妖丹被魔气全然压制的证明。他单手一拢,不过用指腹摩挲一番,便是生生去了上面未尽的怨念。 “这是是天生畸形的妖凤,放在凤族里,连父母都不会认。”殷无极若有若无的笑显得有几分冰冷,他道:“怎么尽是些天残地缺?” “未必是天生残缺。”谢景行道:“偷了卵,浸入药液之中,待孵化出来,自然也就畸形了,可为人所用。” 殷无极的眉眼凌厉,可望着他的时候,却莫名柔和几分。他把妖丹放在他手心,温声道:“虽说不是上好的火凤内丹,但是琢磨一下,也能用来做灯芯,照个明还是不错的。” 谢景行道:“与人面树树枝一样,都是产自南疆的‘引’。” 可见,这迷雾之中的王都,剩下的妖物都来自哪里。 作为接引人的天行君平静道:“我这里有蛟龙的眼睛与腾蛇的皮。” 这都是些恶物,“引”在怨气中浸泡着,到了后期,已经成了一方大患。 而事到如今,城中应当没有活物了,尽是些人面果化为的走尸,虚假地营造着王都还是人界而非妖窟的假象。 这些在斩杀妖物后仍然留存,显然是从外部投入其中的。 投入者的身份自然也不是秘密。 谢景行捏着那一枚火凤的内丹,脸上看不出情绪。 他始终不明白,为何宋澜会对他如此执念,即使已经身死道消,他也要想尽办法把他的遗物弄到手,又要将他遗留的道统践踏进泥地之中。 自从三相分家后,儒门已经没有威胁到他地位的能力。 失去圣人的儒道,同样也是一盘散沙。 他执仙门权柄时,从未与宋澜为难,甚至还看在道祖的面上颇多照拂。 他又何必斩尽杀绝? 天行君见他沉思,耐心地等他回神,然后微微笑道:“我本就是路过此地,救下你的门人,应当抵了你上次款待我的好茶。”随后一合书本,莞尔。“破除此地术法之事,既然有你在,我便不欲插手了。” “赶时间?” “嗯。”天行君道:“不过是出来走走,若是把小猫扔下太久,他就该生气了。” 谢景行也是第一次听他谈起这件事,不禁微微错愕,然后问道:“怎么,你还养了个孩子?” 知道天行君行踪的修士本就不多,他身边即使多出什么人,也未必能及时在修界流传。 “路上捡的。”他沉吟了一下,然后道:“很乖,很可爱。”语气倒是没有那么疏离冷淡,反倒多了几分柔和。 殷无极的神情又微妙了几分,然后想起总是冷着一张脸,杀气重的仿佛行走的人间凶器的属下,忍俊不禁。 他摇头,然后似笑非笑道:“野猫的爪子利的很,初时容易反噬,一旦养熟了就没那么容易丢掉了,天行君可要注意了。”他说罢,随即又遗憾地摇摇头,想着自己提醒一个幻影做什么。 “我知道了,多谢帝尊。”可天行君仿佛听进去了,向他欠了欠身,行了一个古怪的礼。他像是预料到什么一般,低垂了眼眸,郑重其事地道:“今后便拜托您了。” 殷无极一怔,他不清楚对方这一谢是为了什么。 明明只是一个虚无的影子,却又为何像是能够预知一样,像是隔着数代光阴致谢一般。 他离去了。 带着星辰的碎光。在晨曦到来之前,他的身影逐渐隐藏在了薄雾之中,继而,火焰平息,晨光初至。 殷无极目送着他走远。在看不见那位禁术大家的背影后,他才低垂了眼眸,询问师尊,道:“师尊,既然可以往红尘卷投‘引子’,那有没有可能投入别的什么,比如……魂魄?” “红尘卷能够保护魂魄不散,我的天魂就因此才能在天劫之下残存,却也出不去。”谢景行道:“儒门之法,长于创造,我熔炼其中的小世界,会由进入之人的心而生,若是魂魄待久了,分不清真假,只得徘徊其中,忘记自己的身份、生死与归途。若是不留神死在其中,或是完全忘记自我,久而久之,只会化为其中的一部分,即使是我也无法把死在试炼里的人从卷中剥离出来。” 所以这才是儒门极为危险的试炼。 需要面对心境、执念、噩梦等重重考验,并且要在这种情况下解决几乎真实的世界中的任务,否则只会在日复一日中失去自我。 “那有没有可能……” “你想错了,毫无疑问,天行君早已散魂了。”谢景行看着他,拂袖道:“但是,若是附着执念的遗物被投入其中,久而久之,这缕执念忘却自己已死,只停留徘徊在生前的某一时刻,却是可能的。” 殷无极轻叹一声,难得同情地道:“真是可怜啊。” 他话音刚落,却听到皇城拔地而起的声音。建筑与地表接触的地方完全龟裂,继而那座城池凌空飞越了数十米,而之前养在御花园的植物,几乎疯狂地从宫墙深处衍生出来,不多时就爬满了街道,几乎要把整个王都化为死城。 ※※※※※※※※※※※※※※※※※※※※ 天行君就是NPC,如果进来的没有战斗力bug级别的几只,他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任务道具x2,get 幕后黑手情报x1 东西是宋澜投的,目的目前不明。 天行君不是完全由红尘卷创造,而是某个影子。遗物?(未得到) 天行君的感谢,是在谢谢帝尊照顾他家猫吧。 越写越长的副本。我太难了。 感谢在2019-11-12 23:56:02~2019-11-13 23:3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在宇 2个;阿鱼的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方棋盘、木轩涯 5瓶;枫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