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我爷爷。”季舟白咬着唇想了一会儿,“但是我爷爷退休很久了。” “我想去看看王强。” 王强是那个被六班推伤的打篮球小飞人。 林牧把话题拐到别处,她敏锐地感觉出,季舟白提及自己的爷爷时,眼神低垂下去,看起来很悲伤。 那个很和蔼的老爷爷。 季舟白答应,两人去医务室,得知人已经送去医院了。 作罢,回教室,在门口被班主任截下。 “我知道你为什么打架,但是你怎么能打得过那些男生?”班主任轻轻按按季舟白的肩头,“回去吧。” 放走两人,班主任拐去年级主任办公室。 “再这样下去,你这个班主任就很危险了嘛。要我说嘛,引导,教育,该批评批评,调整工作作风,才能,杜绝这个打架斗殴事件是不是?”年级主任戳着桌子,像把那红色的桌子给豁出个洞来,扔过去一沓文件,“你还有多少年退休来着?” 中年人佝偻着腰赔笑:“孩子们冲动,我回去就批评教育。” “张建军!“朱主任豁然站起,拍着桌子严厉道,”你们班的重点指标就一个,现在护不好我就把她调去别的班,到时候你就只能去烧锅炉!” 中年人没有尊严,被指着鼻子骂也只能混着口臭吸溜进一肚子耻辱,脸上还要挂出笑来。 “也不是没有法子,多多表现,不能把你那套无为而治用在教育上,无能也是有限度的。”朱主任虽然仍在骂人,但口风一松,已经有了转机。 本分但无能,张建军,十班班主任给自己的评价精准且冷漠。他慢慢退出办公室去。 回想朱主任的批评,愣是没能抓到一句重点。 他回去和妻子分享这段对话,炉子上烧起的热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热粥滚在砂锅里,舀出一大勺放在碗里,搁在床头,翻起妻子上身,拿枕头靠上,再将碗端回。 妻子说:“他这是想要你表示表示。” “怎么表示?我怎么能做……做送礼那种……那种勾当?”他不以为然地喂粥,妻子歪了歪头,准确说她除了头可以歪,也没别处可动弹,张口喝粥,艰难地吞咽。 “死心眼,你真想烧锅炉?烧锅炉一个月八百块,当老师还有两千。”妻子冷静分析利弊,又补充,“不过你不想违背良心就别做,咱俩也没孩子,没多少开销,不碍事。” 坚硬冷漠无法击溃中年人日久天长分泌出的硬壳,柔软却直接扎透内心。 他吹凉热粥,烧热冷炕,下定决心似的翻箱倒柜。 作者有话要说: 鲫鱼汤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3 18:09:06 08000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3 19:17:40 一顆糖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3 22:16:31 白叶error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4 08:05:23 谢谢你们! 作者专栏了解一下? ☆、仿佛爱人 进了门,张建军窘迫得不知道该把自己放在哪儿。 桌上有烟,桌边有酒,桌前有人,朱主任在沙发上坐定,见他颇为端庄地提来一个盒子,眉开眼笑:“老张,坐坐坐,来就来,带什么东西。” 眼神适时瞥了过去,他哈哈一笑,看那盒子沉甸甸,分量不轻,暗自咂嘴张建军有什么油水可捞,难不成是棺材本? 但看张建军开窍,他心里也明亮些,好言劝酒,是茅台,一人一小杯,透明的液体滚出来,落在杯里甚至有些脆响。 好酒嘛…… 他先聊了些教育工作的事情,问起张建军带十班的心路历程。 又问候了家人,问问他妻子的病怎么样了。 最后暗示,张建军也不是没可能离开十班这片烂地方。 墙上挂了领导的挂历,一大片改革开放的宣传图,领导慈眉善目地注视他们,张建军感觉如芒刺在背,无论如何递不出手中这兜子。 朱主任笑,嘬起牙花子:“老张,酒也不喝,话也不说,总不能是来和我瞅着吧?” 他挤出笑,毕恭毕敬地递出手里的东西。 手在抖。 “您,多关照。” 汗流浃背,简直像在地里受苦十年,顶着良心的大太阳,惨惨地交出东西去。 仿佛是把命根子给出去了。 朱主任脸上泛起笑,褶皱堆在一起,嘴上客气着,低头开了纸盒的包装:“客气----这是什么?” 他忙解释:“哦,这是我父亲,我爷爷留下的,他是老秀才,有些好书藏着,存起来,都给您拿来了。” 朱主任顿住,一撒手,纸盒当啷落地,破旧泛黄的书页散开,落了满地狼藉。 “拿好酒的盒子装这几本破书?张建军,我和你多说两句都嫌膈应,回去吧,回去吧。” 他被赶出去,连书也没能拿回来。 家里剩给他最贵的遗产,都没有了。 连良心,尊严一道,扔在薄薄的酒杯里,汩汩两声,甚至有些脆响。 周五下午,卢化二中的住校生都蠢蠢欲动,两周一回家的时间到来,校门口停满了拉客的公交车。县城的公交车都是随叫随停,县城屁大点儿地方总是停下,司机也不耐烦,若是带学生,一路到几个关键的地标停一下就可以,最为省事,因此哪怕周五没有晚自习,五点半学生才会离开学校,而三点半开始,校门口就陆陆续续停了车。 卖煎饼和糖葫芦的小贩已经支好车子了。 走读生可以三点半就走,林牧收拾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