贻笑倾陈

【艺能朽木暖萌甜心叶可贻×美色误人当红男神陈则言】【治愈+暖萌甜】暖萌无敌演技为零的娱乐圈“朽木”叶可贻,一直勇往直前努力拯救自己的“坎坷”人生,不仅收效甚微,还遭到“美色误人”的当红男神陈则言隔空而来的无情打击。但当叶可贻真的遇到陈则言,满心愤懑竟瞬间化成一颗小小的种子破土而出,开出粉红色的花朵,从此心底诞生出一个野心勃勃的梦想——趁他不备萌他,亲他,拿下他! 于是,前途一片黯淡的叶可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太阳属于天空,星月属于夜晚,鸟儿属于森林,我的心,属于你呀。

第八章 半糖柠檬茶
我喜欢喝全糖的可可,喜欢加了甜奶油的蛋糕。
可我愿意为了你换成半糖的柠檬茶和苦味的布朗尼。
娱乐圈的新闻就像龙卷风,来得快走得也快,叶可贻这几天就默默夹着尾巴等龙卷风过去,可是她没等到风平浪静,却等来了另一个人—陈励。
陈励是业界出了名的金牌经纪人,手上除了陈则言,还有宋嘉东这种后起之秀,叶可贻听过这个人,却从未见过活的。
大波浪垂在肩上,一身帅气的女士休闲西装,陈励看上去就是个麻利果断的人。叶可贻打量着她,她也在打量着叶可贻,不得不说,陈则言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从宋词到叶可贻,每个让他愿意伸手帮一把的,都长了副好皮囊。
“合同你看一下,要是觉得合适,咱们就这么办。”牛皮袋被推到叶可贻面前,里面放着几张纸,被订得整整齐齐,“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知道您是什么情况,不过则言现在正在面临转型,不能有太多的负面消息,约……呃,你们去酒店这事不能再发酵了,咱们彼此摊开了,这份合约呢,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叶可贻狐疑地看着熊华萌,只见他郑重其事地点了头,这份约他看了,就是逢场作戏而已,陈则言需要个稳定的女朋友来挡一些恶性绯闻,然后把他好男人的人设维持住,毕竟连约炮这种新闻都出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对叶可贻就更有利无害了,熊华萌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他们可以借着这股东风,多签几部片子,多接一些活动,叶可贻也可以多给家里缓解一下债务的压力,一举两得。
“陈则言知道吗?”叶可贻捏着合同,有些犹豫,万一他不愿意怎么办,总不好因为莫须有的事给他带去那么大的精神压力,不能让他更讨厌自己吧。
“不用管他,我一会儿跟他说一声,他一定愿意。”陈励丝毫不在意陈则言会不满,毕竟,这么些年她无论下什么决定做什么事情,得到的永远只有一句:都行、可以、你说了算。
她要真说了算,当初他也不会接《中间者》,事后闹出来这么大一个事情。这个圈子里男演员不能有太多绯闻,对形象不好,可是要一直没绯闻,就极容易出性取向的问题,这也是当初她为什么联合老庄炒陈则言和许慕恋情的原因,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谁料事情还没过去,又出了同宿酒店这事,圈子里风言风语多了,眼见就要有跑偏的趋势,真是情侣还好办,要是再坐实了约炮这种负面消息,陈则言这么多年塑造起来的人设也就崩得差不多了。
“你们就像情侣一样处着就是,到时候我安排几个探班你们彼此走动一下,私下你们愿不愿意交往随你们。”陈励觉得做经纪人做到她这个份上的也不多了,“不过有一条,这段时间狗仔跟得紧,可能你暂时没办法交男朋友。”
有了陈则言,谁还需要男朋友!
正大光明处对象的机会就在眼前,叶可贻点点头,看陈励的眼神都带上了光,这是一份被允许的倒追!还有什么比男神的经纪人邀请你和男神正儿八经地谈恋爱更幸运的事吗?没有!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就这么把事给定了。
陈则言知道自己谈恋爱的消息还是刷博的时候,“陈则言叶可贻恋情曝光”几个大字旁边挂着HOT,就这么直挺挺地挂在热搜第一位,他揉着眼睛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才举着手机对着佟夏道:“我没看错吧?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恋爱了?”
“挂您话题下头了,肯定不是对方买的热度。”佟夏挠挠头,说得婉转,直白点就是,没错,您又被陈姐给卖了。
“她这两年手段怎么都这么简单粗暴?”陈则言拨出陈励的电话,单手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散发着浓浓的不满。
“干吗?”
“解释。”
“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好解释的,虽然蠢了点,但这是最有效的方法。”陈励忙得晕头转向,又想到了和叶可贻的对话,补充道,“十七号她要去你那儿探班,到时候有人跟拍,你注意点表情,拿出你演戏的实力来。”
戏里戏外都在演,电话被挂断,陈则言陷在沙发里,眉头拧成小疙瘩,他打开电话簿,对着叶可贻的名字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按了锁屏丢在一边。
算了,跟谁演不是演,只不过许慕的假意换成了叶可贻的真心罢了,左右他又不吃亏。
陈则言这边很安静,叶可贻就不一样了,天天心里慌慌的:“他会不会很生气啊,连条信息都没有。”
“大姐,你已经问过我八遍了,你可不可以换个问题。”熊华萌被叶可贻晃得眼晕,“你管他生不生气,都到这份上了,难道还能反悔不成,何况这是他那边提的,跟咱没关系。”
“那你说我明天探班要穿什么衣服?”叶可贻停下步子,想了想又把熊华萌拖到衣橱前,“用你直男的审美帮我看一下!”
直男的眼光应该都是相似的吧。
熊华萌叼着苹果:“那件粉红色的小裙子挺好看。”
“过季了。”这件裙子是去年的爆款,叶可贻当初为了凑运费,顺手搭的。
“这件带亮片的也不错。”熊华萌又看了两圈。
“算了,你还是吃苹果吧。”叶可贻觉得他不是直男审美,他是压根就没审美,“我明天的点心订好了吗?”
“哎呀,女大不中留啊!”熊华萌啃了口苹果,幽幽道,“这还没怎么的呢,先花上钱了。”
“给他花钱我乐意!何况,哪有探班不给人家剧组带慰问品的。”叶可贻扬着小脑袋。
“你好歹也等他先来探你的班,你这样太主动了。”熊华萌一副不赞同脸,“你这追人手法不专业,太不正规了。”
“哼。”
这是叶可贻第一次探班,而且还是探名义上的男朋友,无论是点心还是饮品都花了心思。陈则言不爱吃甜,她便挑了款半糖还好喝的,陈则言不喜欢奶油,点心就选了巧克力布朗尼。
陈则言看剧本的时候很安静,叶可贻坐在他旁边,多少有些无措,半个多小时的沉默,她的肩膀越放越低,心里大概明白了陈则言的意思,他果然是不开心的。
就在叶可贻想东想西,不安逐渐扩大的时候,一只手忽然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带着人体的温度,叶可贻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掌望上去,陈则言依旧抱着剧本,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眼角一瞥,轻笑出声:“你别介意,我看剧本的时候不爱说话。”
“没事的,工作要紧。”叶可贻点头,好心情瞬间回归,她看着放在她手背上的手指,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心里像埋了个拨浪鼓,咚咚、咚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这是陈则言清醒的时候,两人第一次接触,叶可贻脸颊上迅速爬上两抹绯红,鼻尖因为紧张冒出了细密的小汗珠,这模样倒是引得陈则言有些失笑,她怎么这么紧张,醉酒亲他的时候不是很勇猛吗。
手指碰到她的脸颊,叶可贻眼睛陡然放大,两颗大眼睛就像深色的琉璃,闪着细碎的光,拇指划过她的鼻尖,陈则言的声音就这么在耳畔响起,带着笑:“傻。”
心跳得越发地快,叶可贻觉得自己的心跳这么响,他一定听到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傻,就这么盯着他笑,掩都掩盖不住。纳博科夫曾在《洛丽塔》一书中写到,人有三样东西无法隐藏,咳嗽、贫穷和爱,你想隐瞒却欲盖弥彰。
“陈则言。”
“怎么了?”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就因为我长得好看?”叶可贻当初对他表白的话仿佛还在耳边,陈则言收回手,把剧本放在一边,转身与她对视。他看人的时候,眼神很真诚很真诚。
摇摇头,叶可贻从旁边拿过自己探班的点心:“我喜欢喝全糖的可可,喜欢加了甜奶油的蛋糕。”
对上陈则言疑惑的表情,她把点心盒打开给他看:“可是我愿意为了你换成半糖的柠檬茶和苦味的布朗尼。”
唯独甜食不可辜负,在叶可贻的记忆中,连老王都没这么好的待遇。
叶可贻很想告诉陈则言,自己心底长了一片花园,现在开满了鲜花,每次他冲她笑,都能听见花朵簌簌盛开的声音。
可她是个姑娘,她也会不好意思,这是她能说出口的最走心的告白。
你现在不就是我女朋友么。当初他可以对着许慕轻而易举地说出来,可是面对叶可贻,这句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怎么都开不了口。
好像,很久没人这么认真地告诉过他:我喜欢你。
有人谈恋爱会被祝福,有的则会被骂成狗,而叶可贻明显属于后者,网友恨不得把她祖宗十八代都给挖出来。
叶可贻平时喜欢上论坛看八卦,可是一旦八卦落到自己身上,又是另一番感触,她和老王的假消息又被拎出来大轮特轮,还是熟悉的论坛,还是熟悉的马甲。
叶可贻抱着电脑窝在被窝里,“穿裙子的倚天剑”又风风火火地开了一栋高楼,带着她早些年的绯闻,条条罗列,分析得鞭辟入里,中心无非就围绕着两个点:假的、洗白,陈则言是gay无疑。
体坛有空口验尿,娱乐圈也不能屈居人下,裸眼鉴gay的人布满大小论坛,说得跟亲眼看见了一样。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叶可贻现在见不得一点别人欺负陈则言,何况还顺便欺负她,搓搓手便再度点开登录,加入了撕逼大战。
怎么是你?怎么老是你!
叶可贻活在娱乐圈,自然知道怎么打外行人的脸,最后逼得对方连骂脏话,骂人了就处于下风了,叶可贻敲响管理员,发了链接给他:该楼主素质太低,智商感人。
这个论坛被大大小小的艺人告过好多次,管理员的速度早已练得出神入化,没多久,帖子就被删除,连马甲一并封了三天。
叶可贻不怕掉马甲吗?不怕,毕竟没有一个女艺人会连续关注八个养殖公众号,这个马甲是大学时期申请的,回的第一条就是:你如何看罗教授在新闻三台创新的养殖方法。
罗教授是个动物学的专家,叶可贻之所以会回这个帖子,都是拜大学那门冷成狗的专业所赐。说起来还有点自豪,叶可贻的回帖在养殖区,永远是点赞最高的。如果不是进了娱乐圈,叶可贻觉得自己有可能成为养猪大户也说不定。
自从陈则言以“希望大家给我点个人空间”为完结语结束了comup杂志的专访,默认了和叶可贻的恋爱传闻,外界就一片炸裂,叶可贻作为被承认的女朋友,无论真假都兴奋到不行,至于那些在她博下留恶评的人,恶言啊,你的名字叫嫉妒。
叶可贻和陈则言的剧组离得很近,她便隔三岔五地带着毛俊峰往隔壁剧组跑,遇到陈则言的戏份也不打扰他,就默默拎着裙子羞涩地远远看两眼。
而这段恋情的曝光,也让纪祁大感意外,韩术打起电话来絮絮叨叨:“早知道他俩是一对,我就留陈则言多拍几条了,怪不得演成这样你还推荐给我,原来有内幕!”
“这我真不知道。”纪祁剪着片子,正巧到叶可贻的镜头,“我只是单纯觉得她长得好看罢了,则言让我帮忙,你那儿又有机会,我也不好拒绝不是。”
“切,在你眼皮子底下谈对象你都不知道,难怪人家相亲的姑娘嫌弃你情商低。”
“滚!”电话被挂断,纪祁鼠标一滑,把叶可贻的这个镜头给剪了,让你们都瞒着我!
既然叶可贻是陈则言的女友,那么戏份就可以相应地多给一点,到时候宣传也好做,韩术抱着剧本想了许久,才决定让编剧重新给叶可贻加两场戏,到时候和陈则言的那几场好剪在一起。
业界毒瘤、烂片导演之类的韩术听得太多了,可那又怎么样,就是有人买他的账,他就是赚钱,早年他也曾壮志雄心,一心想要成为忠于内心的导演,可现实就是那么残忍。没有大牌演员,就没有投资商,没有好的排片量;没有狗血的剧情,就没有大众的关注度,不能被人看见的电影,再好也约等于无。
黑红也是红,多少人借着他电影的高票房和骂声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也正是这种互惠互利,他才可以不必像那些濒临破产边缘的导演一样四处求人拉投资,他只要拍拍桌子,自然有投资商闻讯而来。
“则言,你觉得我的鼻子难看吗?”今天下午陈则言难得没有戏份,叶可贻从毛毛那里套来了消息,卡着饭点十分准时地出现在了陈则言的面前。
“你不是来吃饭的吗?”陈则言看她抱着手机看个不停,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摇头。
“我刚才在刷评论,有人说我长得丑,鼻子像沙漠的驼峰。”叶可贻捏捏鼻梁,明明不丑啊。
“你还会看这些?”陈则言顺手收了叶可贻的手机卡在桌面上,把筷子塞到她手中,“有空因为这些郁闷,还不如好好吃饭。”
“好久没这么多人一起骂我了,有点不习惯。”叶可贻伸出手指头给他比画,“当然,还有那么一丢丢一丢丢的伤心。”
“这个圈子里,不红就是原罪。”食指蜷起,陈则言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个栗子,“吃饭。”
陈则言没使力气,就像被颗软软的小果子轻轻砸过,叶可贻摸摸额头,伸手夹了最大的干贝放到自己碗中,刚要吃,就反应过来陈则言还没有回答她。
“你还没说我鼻子好不好看呢。”
“好看。”筷子伸到叶可贻碗中,那颗大干贝又被夹了回去,陈则言当着叶可贻的面塞到了自己口中,入口鲜美,“陈师傅的虾仁干贝就是做得好吃。”
他居然从她的碗里抢吃的?叶可贻诧异,又见陈则言敲了敲她面前的红烧排骨:“你吃排骨。”
“那这个呢?”叶可贻点点面前的干贝,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陈则言把整盘干贝都移到他自己面前,“这是我的。”
太不要脸了,怎么可以吃独食?叶可贻控诉道:“你怎么能这样,我也想吃。”
“你吃排骨和腰花。”
“可是这盘有好多,你吃不完的。”再努力努力。
“谁说的?吃你的饭。”
红烧排骨、爆炒腰花、凉拌三丝、糖醋里脊虽然也很好吃,可是,她想吃干贝啊!
吃过饭,陈则言又带着叶可贻溜达了两圈消消食,这才让毛俊峰把她带回去。
“你下午不是没有戏嘛。”他每天都这么忙,好难得才休息半天,叶可贻伫立在陈则言面前,瓮声瓮气,“哪有人刚来就往回赶的。”
“给明天的戏份做最后的工作,明天要不是重头戏,你以为赵启鹏会放我休息?”陈则言抄着兜靠在墙壁上,笑道,“回去吧。”
“哦。”脑袋垂下,叶可贻抿着唇,半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眼睛也有了亮,“我杀青的时间又往后拖了拖。”
“好,等你杀青那天我去找你。”
“真的?”叶可贻声音瞬间充满了活力,这几次都是她来找他,难得,他会开口。
“去吧,好好拍戏。”说着陈则言又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下。
“你为什么老敲我啊?”
想了想,陈则言又抬手给了她一颗小栗子:“顺手吧。”
“那我走了,你说好的要去看我,到杀青的时候我提前给你发短信。”摇摇手机,叶可贻这才笑盈盈地离开,等人钻到车里,还不忘了开窗给陈则言挥手。
“有水吗?”车辆消失在拐角,陈则言才对着佟夏开口。
佟夏连忙从包里掏出矿泉水递给他:“常温的。”
“你明天跟陈师傅说一声,让他干贝别放这么多盐,有点咸。”水滑过喉咙,陈则言喉结不停地滚动,直喝了小半瓶,看样是真齁到了。
“那您还都吃了?”佟夏声音小得像自言自语,“分点给叶可贻多好。”
“还记得你的工资是谁开的吗?”陈则言清清喉咙,叶可贻喜欢吃鱼啊虾啊干贝啊这种,可是她想吃吃不到的样子才更有意思哪。
陈则言觉得自己有点恶趣味。
“干贝一定很好吃。”叶可贻坐在车里,两个剧组之间隔的这段路其实不长,可是开车要方便许多,何况,她还有免费的司机,“陈则言也喜欢吃海货?”
毛俊峰看了眼后视镜中的叶可贻,摇摇头,虽然他跟陈则言的时间不长,可是基本的饮食习惯还算了解,荤素不忌,只是海鲜鱼虾这种倒很少听他要求过,想来是没那么喜欢。
那他干吗要抢她喜欢的。
之后的日子里,叶可贻低调得不能再低调,每天除了去片场,其余时间都窝在酒店里看剧,她把陈则言这些年拍的片子,全下载到了电脑里,古装现代,电影电视,边看边感叹。陈则言并非一步登天,早年也演过不少反派,可是连反派都能演得这么入木三分,更加证明了,有的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剩下的时候,叶可贻就是掐着手指头算杀青的日子。偶尔看到什么搞笑的段子,就敲下来给陈则言发过去,只是他回信息的速度太慢了。
“有一天麋鹿在森林里玩耍,结果不小心走丢了,于是它给自己的好朋友长颈鹿打电话:‘喂,我迷路啦。’长颈鹿听见了开心道:‘喂,我长颈鹿啦。’哈哈哈,则言,是不是很有意思!”
叶可贻抱着手机等了半晌,也没见他回,就知道他一定又是在拍戏,只好继续看她的电影。
“多老的笑话,也好意思发给我看。”
陈则言靠在椅子上,拿着手机看了半天,时间长得连佟夏也有点在意,他好奇哪,到底是什么段子啊,陈则言都笑半天了。
“你什么时候杀青?”周秋然和叶可贻对着剧本,偶尔也会聊点别的。
“下个礼拜就差不多了。”这是叶可贻第一次和周秋然演戏,对于这个搭档,她还是很满意的,周秋然成名时间不长,但是红得极快,一般这个年纪的艺人忽然爆红多少会被名利场上的繁华迷了眼,自我膨胀,但是周秋然没有,私下还是个大男孩的样子。
“好羡慕,能这么快回湘城,我不知道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待多久。”周秋然说的是实话,只是配上他现在苦大仇深的模样多少显得有些可笑。
“你拍完这部也去湘城吗?”
“嗯,之后会上个固定的综艺节目,今年应该不拍剧了。”
“秋然,你一会儿进来的时候从桌子前边绕过去,给桌子的饮料带个镜头。”两人正在聊天,就听见副导演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好的,林导。”周秋然应下,然后瘪着嘴冲叶可贻挑眉,示意她看看桌上的饮料,小声道,“新金主。”
“好喝吗?”叶可贻用余光看了眼,溪河国际旗下的牌子。
“不太。”反正这款不是他的代言,周秋然只拿了实话告诉叶可贻,“我猜下一场咱俩就得干一杯这东西。”
周秋然别的不说,乌鸦嘴倒是挺灵,果然下场戏桌上的白水就变成了这款饮料,镜头一个景拉过去,周秋然刚碰到嘴,叶可贻没有在片子里打广告的前科,以前她的剧都是拉不到这些品牌赞助的,当下想也没想,一口就灌了下去。
河水泡过凉草席的味道,那叫一个酸爽。叶可贻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对词的声音染上了颤动,倒显得这场告别戏多了几分真心。
周秋然忍着笑,面上带着忧伤,然后拥了上去,镜头被带远,周秋然声音压到只有两人能听见:“是不是可以入围最难喝的饮料TOP10。”
“TOP10也太看不起它了,前三不能更低了。”残留的味道一直冲击着叶可贻的味蕾,导演不喊卡他俩谁也不能动,只愤恨道,“你不早提醒我!”
“我说了啊,不太。”
“你应该说难喝得要死。”叶可贻咬牙道,“你自己倒是机灵得很,碰到嘴唇就收了手,空留下我一个傻的。”
“我不喝你不喝,会NG的,你看现在,一条过不受罪。”周秋然敏感地发现镜头移到了身后,他伸手扶着叶可贻的肩膀,拉开距离,继续说台词,“再见。”
“是永别。”灯光打下,叶可贻笑得有些勉强,“没有再见了。”
“Cut!”又拍了会儿,韩术才喊卡,他难得从监视屏前把脑袋移出来夸叶可贻,“可可这条不错。”
“我的功劳。”
“明明是饮料的功劳。”周秋然开得起玩笑,叶可贻性子也活泼,今天拍得顺收工早,心情更是大好,她边灌着毛俊峰递上来的矿泉水边道,“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这张脸是真值千金。”周秋然点给她看,“货真价实的原装货。”
“不跟你贫了,我收工了。”叶可贻把瓶子拧好盖塞到背包里,决定带上毛俊峰去吃小鼓巷子里的那家燃面,“你晚上继续喂蚊子吧。”
“人心不古哪!”周秋然单手叉着腰跟她再见,“路上小心。”
“拜拜!”
等上了车,毛俊峰才把背包递给叶可贻,让她放到后座,笑道:“周秋然人不错啊。”
“是挺有意思的。”叶可贻翻着钱包点头,“别说演员了,其他行业脾气这么好的也不多。”
“是比我们则言脾气好。”毛俊峰想想周秋然的小助理,再设身处地地代入一下自己,得到了最正确的结论,别人家的老板,他和那个胖乎乎的小助理一比,简直就是贫户地里黄的小白菜对比地主院中水灵的白萝卜。
“则言怎么了。”叶可贻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把背包丢在一边,探着身子反驳,“则言也很好啊!”
情人眼里出西施,毛俊峰觉得叶可贻是被下降头了,虽然这么评价自家老板不好,可是什么如沐春风、温润如玉、君子无双统统都是设定啊。每次毛俊峰看到这些评价都极其无语,美好的假象总会掩盖掉事实,嘴巴毒、性子冷、人别扭这不才是他家老板的本体吗?哦,还有一言不合就威胁要扣工资。
叶可贻说完,又恹恹地靠在车窗上,已经三天没见陈则言了,好想他,慢慢地翻着自己和陈则言的聊天记录,永远都是她发长长的一段话,他回两个字。
回信总比不回好,叶可贻飞快地打下一行字:我收工了,带着你家毛毛一起去吃燃面,我们决定点两个浓油赤酱的大荤。
又是许久没有动静,叶可贻使劲地戳着屏幕,自言自语:“我养着你的助理,你还敢不回我信息!”
叮咚—
提示音,居然回了?叶可贻立刻点开,眼前出现了两个大红包,为什么要给她红包?点还是不点,不能点吧,点了岂不是显得自己很贪小便宜。
“点开。”也许觉得红包一直没被领取,又一条消息蹦了出来。
叶可贻纠结了半晌,才戳开了页面,两个五千块的大红包。
“这是什么?”叶可贻诧异。
“面钱。”又是冷冰冰的两个方块字。
什么面也吃不了一万块啊!叶可贻连忙点开回信去找转账,她没有跟他要钱的意思啊。
“毛毛吃得多,这是他的粮票,你争取把他喂胖点,瘦得跟猴似的,不知道还以为我虐待他了。”
叶可贻可以保证,这是有史以来陈则言给她发的最快最长的信息。
“可是太多了,吃饭我还是养得起的。”
“没事,他想吃啥吃啥,以后从他工资里扣。”
眼角抽搐了两下,叶可贻心虚地抬头看了眼正哼着歌开车的毛俊峰,真可怜哪,什么都不知道。
“您真要扣小眼镜的工资啊?”佟夏眼睛尖,给陈则言递水的时候不小心瞥了一眼,正巧就看到这句话。
“我要扣他工资,他不得天天给我打电话哭。”陈则言顺手把手机丢在兜里,眯着眼躺了一会儿,就在佟夏以为他睡着的时候,忽然开口,“今天晚饭点面吧。”
“您之前不是说要吃辣炒猪肝配白饭吗?”佟夏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半个小时前订的,这会儿该做完了。”
“就是想吃口面。”陈则言想起了第一次和叶可贻接触的那个晚上,昏暗的小店内,暗红的牛肉配上雪白的面条,周围点缀着青嫩的葱花香菜,麻油的香味挥之不去,“牛肉面,多加五块钱的牛肉。”
太任性了!“那饭怎么办?”
“你吃吧。”看了眼佟夏手机外卖的页面,陈则言收回眼神,幽幽地补充道,“不要老吃比萨薯条这种垃圾食品。”
“好。”佟夏小鸡啄米地点头,迈着小步去打电话订餐,好伤感,他不爱吃猪肝和凉拌菠菜,他只想吃比萨薯条汉堡配大可!为什么不成全他。
叶可贻是个重度的手机依赖症患者,尤其是跟陈则言熟了以后,看见什么好玩的都要拍下来发给他,每天最开心的时间就是吃饭和睡觉前,因为这两个时间段是陈则言最空闲的时候,回信率高达百分之七十。
“你今晚吃的什么呀?”叶可贻洗完澡,包着头巾蹦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给陈则言发短消息。
“面。”
“我也是!”
“我知道。”
话题终结者,叶可贻话结,半天又打道:“我下个礼拜二杀青,你会来吗。”
“会。”又是孤零零的一个字。
也许是陈则言自己都觉得态度太冷淡了,不久又补发了一条:“我跟你说好了,一定会去哒。”然后配了个可爱微笑的emoji。
一看就不是陈则言的风格。
陈则言私底下是待人很得体的人,哪怕是发博,偶尔也很有意思,这是叶可贻翻遍他所有短博得出来的结论,可是偏偏面对她,就老是一副不乐意脸,气氛经常很尴尬。
难道是自己追得太紧了?叶可贻看着这条疑似代回的信息陷入反思。
“你确定?”
“这样发绝对好,不然你老回一个字容易让人想多。”佟夏在一旁帮陈则言规整着明天的衣服,“比如你唰唰唰给别人发一大段信息,别人就回收到俩字,你不伤心吗?”
香烟被点燃,陈则言又低头翻了翻剧本:“我不会唰唰唰发一大段信息。”
所以,你长得这么好看还是单身狗!佟夏心里不停地吐槽,到底没敢说出来。
关于叶可贻和陈则言的关系,圈外骂声一片,至于圈内,多半也是持观望态度,而叶可贻杀青那天是陈则言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因为私事去到她的剧组。
探班这件事情在剧组间很正常,别人去一般都会带些饮料零食之类的,可到了陈则言这里显然不太一样,他带了几辆餐车和十名厨子,其中还有两位西点师傅。
“他是不是每次都这么浮夸。”叶可贻看着停下的餐车,大跌眼镜。
点点头,毛俊峰凑在叶可贻旁边:“原来跟许慕姐传绯闻的时候,他还准备过几百人份的巴西烤肉,还是现烤。”由此可见,这是一个脑回路多么异于常人的存在。
陈则言有钱,陈则言也不怕花钱,只可惜他平日里没什么兴趣爱好让他往外掏钞票,最多买几枚好看的打火机,换几身衣服。
毫无追求的人生寂寞如雪。
“你这样会被网友黑的。”比如有钱为什么不捐款,慈善捐款捐那么少还好意思吧啦吧啦的。
“我花自己的钱关他们什么事。”陈则言顺手夹了块蛋糕放叶可贻盘子里,“甜奶油。”
蛋糕做成小雪堆的形状,顶端放了两颗大草莓,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叶可贻捧着小蛋糕有点感动,原来他记得自己喜欢吃甜奶油:“专门做的吗?”
“师傅说这种简单。”陈则言剜了一勺放到口中,柔和的奶油伴着香香的甜腻融化在口腔,眉头瞬间皱起了,他反手把吃了一口的塞到叶可贻另一只手里,“简单的东西果然不好吃,给你,别浪费了。”
别扭鬼。
叶可贻看陈则言又挑挑拣拣,似乎对什么东西都不太满意的模样,心里有点想笑,毛毛说陈则言不爱吃甜食,可是他让师傅做的点心全是甜的,叶可贻用小叉子叉颗最大的最红的草莓,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欢喜:“那你吃草莓。”
“我不喜欢草莓。”
“那你喜欢什么?”总得让她知道,才能投其所好吧。
他喜欢什么?他什么都不喜欢,陈则言沉思了片刻,才淡淡开口:“我喜欢打火机。”
烟酒勉强称得上他喜欢的。
“谁问你这个了。”打火机又不能吃,想抓住一个男人的胃好难,叶可贻眼尖地看到隔壁餐车的大师傅起勺,拉着陈则言去到车前,指着两盘热气腾腾的食物道,“那你是喜欢这车的牛肉盖浇饭还是隔壁那辆的肉眼牛排?”
“素炒胡萝卜丝。”陈则言看着叶可贻把目光全投在了餐车上,揪着她的花苞头逼她转身,“你这个吃法早晚会胖。”
“不可能。”叶可贻瘦了二十多年,干吃不胖是她最引以为傲的自带技能。
“可我怎么觉得你比我第一次见你胖了。”
淡定、矜持,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叶可贻恶狠狠地剜了一口蛋糕,含糊道:“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实话而已。”又把她的花苞头扭回去,陈则言指着面前的餐点,心情看上去很不错,“你要吃什么?”
“我不吃了!”
“真不吃了?”陈则言弯下腰把视线放到和叶可贻同个高度,笑眯眯道,“这位师傅做的咖喱蟹别提多棒了。”
“不吃!”
胖,是这世上最具有毁灭性的一个字。
“一份咖喱蟹。”陈则言对上叶可贻冒着小火苗的眼神,更开心了,他捏捏她头顶的花苞,“那我先吃饭。”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吃螃蟹一定很丑,叶可贻坐在陈则言对面,摸出手机放在桌上,她要把他吃螃蟹的丑态都拍下来,做成屏保!
至于现在的屏保,叶可贻偷摸着又看了两眼,是她刷博的时候从陈则言的粉丝团里偷来的,可好看了,每次都按开然后盯着屏幕暗下去,不会说话的陈则言,比会说话的陈则言可爱太多。
要是他的粉丝知道自己喜欢的演员私底下是这个性格,幻想的泡泡应该会立刻破裂吧,仿佛听到了玻璃碎掉的声音。不过,他能这么些年都hold住人设没崩,也是件厉害的事。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陈则言拆着螃蟹,头也未抬。
“你性格跟我想象的太不一样了。”叶可贻撑着双手,把下巴靠在手背上。
“哪里不一样?”
“一开始觉得你好厉害,演戏好,人又善良又温和。”当然,这美好的印象在叶可贻陪着翁玥看了那场综艺节目后戛然而止,“后来感觉也就那样吧,再然后咱俩就一起拍戏,有些严肃还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么差的印象你还能喜欢上我?”陈则言忽然开口打断叶可贻的话。
“我还没说完呢。”叶可贻用叉子拨着圆滚滚的草莓,继续补充,“再后来觉得其实你人挺好的,虽然缺点很多,自我、毒舌、脾气古怪。”叶可贻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但是瑕不掩瑜。”
“我只听到瑕了,瑜在哪儿?”蟹肉已经剥完,陈则言随意推到叶可贻面前。
“你不吃吗?”
“弄完就不想吃了。”陈则言不爱吃螃蟹。
“你看。”叶可贻用叉蛋糕的小叉子叉了块蟹肉送到口中,“这就是瑜。”
“吃你的吧。”陈则言起身,还没迈开腿,就被人拉住了衣袖。
叶可贻刚碰到衣袖上的布料,手就像被火燎似的,立即放开,毛俊峰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过她,千万不要拉陈则言的衣服,他不是讨厌,而是厌恶这个动作:“不好意思,我习惯了。”
“没事。”胳膊被收回,叶可贻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陈则言眼底一闪而过的烦躁与不安。
“这边有个西牙湖,周围种了好些花,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吧,来了大营城,不逛西牙湖太可惜了。”叶可贻脑子转得飞快,只想着怎么把刚才那个小插曲掩盖过去。
“好。”陈则言嗯了声,抬眼示意,“我去拿点喝的,你要什么。”
“白水。”叶可贻连忙开口,没有片刻的停顿,连自己都感觉回得太急迫了,这才挠着脑袋笑了笑,有点尴尬,“对了,你千万不要拿溪河旗下的新饮料。”
对上陈则言的眼神,叶可贻从心底发出忠告:“难喝已经不足以形容它了。”
陈则言去的时间有些长,等他拿着矿泉水回来时,叶可贻早就搞定了面前的食物。
“中途遇上几个熟人聊了两句。”
“嗯。”
“走吧,你不是要带我逛西牙湖吗?”
陈则言可能不知道,但是叶可贻心里清楚,西牙湖又叫情人湖,据说情侣绕湖一圈可以永远在一起。虽然这个据说又古老又狗血,可是冲着这个名字,叶可贻还是想和陈则言一起走一圈的,就当散散心也很不错啊。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是万事都没有绝对,你永远不知道惊喜和意外哪个先来临。
许久以后,每当叶可贻掐着腰找陈则言吵架,总能看到某人幽怨的眼神:当初要不是我舍身救你……
想起来,这件事其实是个很浪漫的爱情故事的开头,阳光温暖,万物向阳,男人英俊帅气,女人娇媚可爱,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聊着天在湖边散步。
叶可贻很喜欢这个样子,岁月静好,总让她有种特别的幸福感,如果事后两人在湖边比赛扔小石子的时候没蹿出那只黄鼠狼,如果她没被黄鼠狼吓得忽然往后栽去,如果她栽下去的时候陈则言没有拉她一把,那么这天铁定进入叶可贻最爱的日子排行前十。
说实话,叶可贻要掉进湖里的那一瞬间其实是绝望的,她在南方上了四年大学,体育课学游泳学了一年,每次上课都把水喝饱,可是泳还不会游。
这次,没有了八块腹肌的体育老师,谁来救她啊!
手被猛然抓住,叶可贻的惊叫声就这么卡在喉咙里,身子因为手部的力量,被快速地带起,陈则言的脸近在咫尺,她几乎是被甩到岸上去的,然后就听见“扑通”一声。
爱情喜剧画风突变,不过瞬间而已。
要说叶可贻有什么是不会的,游泳占第二,绝对没有哪个敢占第一。要说陈则言唯一难以启齿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北方人天生与水无缘,最大的软肋就是不会游泳。
两只旱鸭子,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甩开所有人去湖边散步,然后一个不小心,掉了进去。
湖水淹没头顶,陈则言下意识地挣扎,四周全是柔软的液体向着他蜂拥而来,水灌入口腔,喉咙如针扎般刺痛。陈则言到现在还能回想起来,那天隔着有点混浊的水看到阳光穿透树叶的样子,叶可贻的惊呼声敲击着耳膜。
这是他第二次遇见死亡,比第一次还近还真实。原来真正陷入绝望是这个样子,比演戏时所想到的还要恐怖,周围是软到忍无可忍的液体,他疯狂地扑打着身体,将死之人会有强烈的求生欲望,陈则言也不例外,要活着这个念头被点燃,向大脑一遍遍发送求救信号。
不能慌不能开口,大脑迅速闪过他早年拍戏时的一个画面,他很少用替身,唯独入水的戏份,没有一个是他拍的。那时候他曾开玩笑,若是自己下去,十有八九就上不来了。当时那人怎么说的来着,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你就漂着,千万不要费力挣扎,可能会因为没人救而冻死,但一时半会儿不会淹死。
不小心掉河里如何自救。如果可能,那么放松自己,漂着。
身体慢慢地浮起,陈则言卸了所有的力气,水流得不急,却因着地势不会把他往岸边送。
湖中的人渐渐地不再挣扎,叶可贻焦急慌乱的心突然冷了下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阳光洒在湖面荡起一层的光波。
得救他。叶可贻胡乱地掏着手机,密码解锁怎么都打不开,明明是明媚的午后,她却觉得身边又冷又悲哀。
“喂。”毛俊峰的声音响起,熟悉得让叶可贻想哭。
“西牙湖,靠近北平桥这边,你们快来救他!”叶可贻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不是从她喉咙里发出,“我不会游泳。”
“谁落水了?”对方的声音高了八度。
“陈则言,我不会游泳,我不会游泳。”是啊,她不会游泳,一个热爱运动的人,却在运动上毫无天分。
“别急!”电话立刻被挂断,毛俊峰连安慰的话都来不及多说。
等人到的时候,人已经在湖面上漂了近半个小时,来的人是剧组的,大营城地方偏僻,报警的话至少要四十多分钟,只打了城内救护车的电话。
时间的每一秒都被拉长,叶可贻从未觉得等待是这么一件难熬的事,陈则言很少下水,等被人救上来的时候,身体的温度早已有些不正常。
叶可贻连忙扑过去,她握着他的手,血液都要倒流,温度高得吓人,反倒更显得陈则言冰冷。
“则言哥,你没事吧。”毛俊峰和佟夏他们赶到的时候,就看见陈则言漂在水面上,吓得心脏差点骤停。
嘴唇泛着紫,陈则言此刻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休息一下,即便是在这种天气下,湖水也真他妈的冷啊!
戏当然是没法再拍了,陈则言这一病病了一个多礼拜,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喝湖水腹泻,外加冻成了发烧感冒。
叶可贻自觉地把自己划到了罪魁祸首的范畴内,面对陈励和赵启鹏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只有每天待在医院里,跟着佟夏他们一起照顾陈则言。
因为陈则言落水住院,网上自然也闹翻了天,陈则言落水身边跟着叶可贻这事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愈演愈烈,最后直接变成:女方买营销强行道德绑架陈则言,男方不愿被女方利用强行摊牌,争吵之下被其一怒推入河中。
“贱人,心疼死我家宝宝了,是人都知道他不会游泳。”
“最毒妇人心,当时消息一出来我就知道是假的。”
“小道消息,好歹等证实了再说吧,NC粉不怕打脸啊。”
“叶可贻滚出娱乐圈!”
“别的不说,推人入水也太贱了!”
“这女人,去死吧!”
新闻下尚且如此,叶可贻的博下就更不用说了,什么难听的都有,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点在网络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病床上,陈则言还在睡觉,他似乎好久没休息了,这场病假就像一场期盼了许久才得来的假期,让身心俱疲的陈则言有着片刻的安宁。点滴缓缓在透明的塑料管中滑落,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鼻息,叶可贻安静地坐在陈则言旁边刷着博,眼眶红成一圈,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别看了。”一只大手从她眼前掠过,手机转眼就到了陈则言面前,他只搭眼一看,就按了关机。
“对不起。”叶可贻垂着眼睛不去看他,“我不是故意的。”
“这两天你都说了多少遍了。”陈则言伸了个懒腰,起身靠在枕头上,枕头微陷,软绵绵地靠上去很是舒服,“是我拉的你,又不是你拖的我。”
“都是我非要带你去那里散步,如果没去的话……”
“打住,哪有什么如果。”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陈则言撑着身子望她,“你该不会被键盘侠骂傻了吧。”
“他们是你的粉丝。”
“哪来的这么多真情实感,粉丝?我看更像是网络暴民。”陈则言见叶可贻抽着鼻子,嘴巴抿成一条线,拼命地忍着眼泪,伸手摸着她的头顶,“其实这样也不错,还换了几天假不是。”
叶可贻眼泪唰唰地往外蹦,一串接一串,向陈则言告状:“他们骂我。”
“嗯,我看见了。”
“你不是我推下去的。”
“我知道。”陈则言想了想,“他们是不该说你胖。”
擦泪的手停在半空中,叶可贻身体因为本能还抽抽着,一肚子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新闻下骂了这么多难听的,胖还是重点吗!在一大片脏话中,“胖子”简直是对她最高的赞赏。
全然忘了前两天自己还很嫌弃这个字眼。
“我想吃苹果。”病床上的男人往上扯了扯被子,毛俊峰去打饭了,佟夏和赵琦一个去帮他拿换洗的衣服,一个让他赶回家去亲自给他妈报平安,这会儿病房里就还剩下一个叶可贻,名义上的女朋友,实际的无薪保姆,“切块,横竖不过两厘米。”
“切瓣就可以了啊,切块好浪费时间的。”叶可贻嘴上虽然这么说,身体还是很诚实,认命地起身去拿苹果。
“我看你闲得都刷博了,给你点事做。”撑着脑袋,陈则言顺手拿了自己的手机,二百多个未接电话,都是合作过的演员、制作人和导演,随意看了,就像左划开了相机,想了想,随便对着叶可贻在桌子边削苹果的侧影胡乱地拍了一张。
演员是个神奇的生物,对镜头有着相当的敏感度,不提邱冰那种练得出神入化的,连叶可贻都十分敏锐,她好奇地回望着陈则言:“你在干什么?”
“看看像素。”陈则言敷衍地搭理了下。
见他不想说话,叶可贻也不多问,毕竟自己害他落了水,不被冷眼相待骂成狗已经是不易了,怎么还能要求人家什么都回答你,叶可贻自认没这么大的脸。
当然,陈则言不这么认为:大脸在削大苹果。
配上刚拍的图,陈则言看了眼,没毛病,又加了个笑脸的表情,这才点了发送。
留言瞬间破万。
十几分钟前,如果要问叶可贻最丑的照片在哪里,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黑粉手里。而现在,她决定改变答案:在陈则言的博里!
试问,如果你的男朋友发你的照片在自己账号你开心吗?开心!那如果是一张没有摆拍,没有美颜,甚至没有滤镜的照片呢?
“你就这样发了?”叶可贻抱着手机,照片中的她穿得像个大妈,绾着小辫子,趿着枚红色的洞洞鞋,围着垃圾桶,削苹果。
“苹果有点酸。”陈则言挑食挑得不像话,只咬了一块,就把盘子推到了一边,“这是破解谣传最好的方法。”
“可为什么是这张……”这么不美,叶可贻欲哭无泪,她垂着眼角对上陈则言笑得有些微弯的眉眼,抖着手指头尖,“说吧,我撑得住,你是不是我的黑粉。”
“得了吧,我能当你的粉?”叶可贻手机被陈则言快速抽回,点开了足球比赛的直播,“我手机没电了,你帮我充上吧。”
“你……”
“我是为了谁,才躺在这病床上啊。”陈则言扭头对上叶可贻,幽幽道,“可她连手机都不想给我充。”
后悔,掉河里的应该是她才对。你说黄鼠狼为什么就冲着她来了呢?叶可贻想,若是它扑到陈则言鞋上,之后上演的说不定就是美女救英雄了!
“则言,你是一开始就想做演员的吗?”橘子被剥成瓣,白色的橘络被细心地扯下,整整齐齐地码在白色的盘子里,叶可贻手上动作不停,边剥橘子边跟陈则言聊天。
似乎好久没有听人问过这个问题,陈则言捻了一瓣橘子塞到口中,橘瓣被咬破,酸甜的汁液滑过喉咙:“当然不是。”
一开始他只是拍广告而已,一群年轻人聚在一块,赚点零花钱,要不是后来家里出现剧变,他应该会安安稳稳地考大学,然后找个喜欢的姑娘结婚生子,平顺一生。
后边的话叶可贻没有问,陈则言的事当初闹得太大,他家家庭条件一般,贷款开了个家庭旅馆,结果因为一次失误,旅馆起了场大火,五条人命就这么生生地没了,巨额的赔偿金,巨大的心理压力,以及刨根问底的记者,彻底击垮了他父亲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最后跳楼自杀。
这件事是在陈则言成名以后被挖出来的,各大客户端和论坛头条推荐,直接把他从云端踩入了泥潭里,这件事也是他身上最大的黑点。
但是事情的真相是不是真的如此,谁也不知道,当初受害者的家属沉默不言,所有的事情就像一个谜团,看到的只有媒体说,报纸说,小道说。
陈则言很感谢叶可贻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有很多事,无论解释过多少遍,都不会有人听,世界太大,他的声音太小,人们只相信自己所脑补出来的故事,仿佛事实就该如此,如亲眼所见般的笃定。
嗡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赵琦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则言哥,你妈非要去看你,咱们拦不住。”
“她身体不好,别让她来了。”陈则言愣了片刻,他每天都像个陀螺忙得脚不沾地,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他妈了。
“一不让她来就落眼泪,医生说她心脏不好情绪经不起这么折腾……”
赵琦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人夺了过去,温柔的女声从话筒中传来:“则言。”
“妈,你身体不好,别乱跑,等我拍完戏就回家。”陈则言声音瞬间软下来,带着点点的撒娇和讨好,“你听,我中气十足,没事的,您别担心。”
“我现在一年到头除了家就在医院,多少年了都憋在这块地方,我想出去看看。”声音平和,带着浓浓的思念,“快到你生日了,妈也想见见你。”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陈则言咬着唇顿了一会儿,才笑着开口,语调被他压得与往常无异:“医生怎么说,能出门吗?”
“小王说了,我身体好得很。”电话那头似乎很高兴,“那妈过两天就到,到时候给你炖你最喜欢的猪蹄汤。”
“嗯。”陈则言点头,“不加香菜。”
“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什么都吃,就是不爱香菜这一口,香菜多好吃啊。”女人又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陈则言只全部应下。
叶可贻从旁边安静地听着,陈则言什么都吃吗?当然不是,他挑食挑得不得了,可是叶可贻知道,他是吃香菜的。
电话被挂断,叶可贻看着他眼眶有些泛红,他本人似乎也觉得不妥,刻意避过身子。叶可贻想了想,没有吭声,不是所有的时候都需要别人安慰,有时候,你能做的就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打扰,也是一种温柔。
电视被打开,叶可贻迈着小碎步跑去拿遥控器:“则言,新闻联播开始了。”
“我不看。”床上的人努力地平稳着呼吸,许久后,才闷声道,“换个小品。”
陈则言不吃医院的病号餐,毛俊峰打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抱着水果,笑眯眯地看小品,很恶俗的段子,网上评价不好,说是除了恶意搞笑毫无意义,但是能让人笑,不就是最大的意义吗?
叶可贻一天到晚在这儿陪着,陈则言不说什么,佟夏、毛俊峰他们也就默认了,等吃完饭,把周围收拾干净,两人才像往常一样回酒店。
“我妈过两天要来,你们给她订个房间,顺便打听一下附近医院比较好的心内科大夫,要好联系方式。”
“知道了,赵琦那边跟我交代完了,要告诉励姐吗?”佟夏关门的手因为陈则言的开口而停下。
“跟她说一声吧。”
“好,那我们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门被带上,电视机里小品演员还在卖力地表演,室内气压因为陈则言的话骤降,叶可贻也不知道该如何化解这个氛围。
“我妈做过心脏移植。”陈则言按了静音,病房内就他们两个,在叶可贻的慌乱中忽然开口,“医生说不让她乱跑,可她就是闲不下来。”
“年纪大了都是这样的。”叶可贻乖巧地坐在他旁边,“我妈也是。”
“你应该知道我当年的新闻吧。”
“一点点。”叶可贻不知道陈则言为什么会愿意开口跟她说这些,可能是很多事压得太久了,就想找人倾诉。
“当时住店的是一个妇女带着俩女儿,还有一对大学生情侣和一名商人,我到现在都记得。”
这个故事很长,长得陈则言也不知如何开口。妇女的婆婆嫌弃她生了两个女儿,逼着儿子跟她离婚,谁想到渣男真的听了他妈的话,把自己的老婆孩子赶了出去,那女人带着孩子没地方去,就这么蹲在墙角哭。老陈觉得大冷的天,俩孩子还那么小怪可怜的,就好心把她们接了进来,让她暂住一天,等雪停了,冰融了,到时候再回家。
那天,陈则言如往常一样,他出门的时候听到妇女在打电话,争吵声那么刺耳,两个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没人管。隔壁的小情侣做着情侣该做的事情,跑生意的商人又躲在厨房后边的楼道里抽烟。
这种日子,陈则言有些习惯,也有些麻木,只低头背着书包出门,他长得好看,成绩也好,老陈说他要好好学习,上大学以后当最好的医生,这样就可以给他妈看病。
他那时候觉得这样挺好,直到烧起来那场大火。
瓦斯爆炸引发的火灾,烧了整整一栋楼,等他从学校赶回家的时候,墙壁早已漆黑一片,他爸就这么呆呆地站在楼下,陈则言记得,那时候老陈的头发就已经花白了。
“你妈心口疼,我就带着她去了趟医院。”等他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尸体被抬出楼外,原本机灵可爱的两个小孩烧得面目全非。
电视机里小品还在继续,陈则言看着画面,表情平静,病房内的钟表嗒嗒地走着,一点一滴都被拉得如此冗长。
“八卦说的都是假的,对吗。”比如他父亲忘了关炉子,比如他父亲不小心留下了火苗,再比如他父亲……
“那么小的地,自杀为什么非要拖上别人。”孩子还那么小,为了个不要自己的男人,居然封了所有的窗户开煤气自杀,火苗可以点燃香烟,也可以点燃其他,情侣相爱但也可能逃离时其中一个不小心拉上了反锁的门刹。
就像蝴蝶效应,蝴蝶不小心扇动翅膀,然后酿成了巨大的悲剧。
“比恶鬼更可怕的是人心,因为你不知道他们嘴里会说出什么。”那段时间他妈因为心脏病住院,他因为这件事在学校受到各种排挤,还有巨额的赔偿金,老陈的头发一片一片地往下掉,安眠药和抗抑郁药不知道吃了多少。
老陈跳楼那天,他也在的,陈则言记得那天阳光很好,他拼了命都没能拉住他。
每次看到有人拿这件事黑他,他总会想到老陈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太痛苦了,我先去等你们。
好自私的父亲,他才不要这样灰头土脸地离开。再然后他靠着这张脸拼了命地工作,也许上帝真的是公平的,也许他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天分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
他还了债,拼命地砸钱给母亲治病,就是咽不下这份委屈。后来,他真的长大了,成熟了,对老陈的怨也少了许多,他那时候才知道这世上有种病叫抑郁症,病起来生不如死。
“所以,你只是被键盘侠骂又丑又胖罢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陈则言伸了个懒腰,抬手捏着叶可贻的脸,看着她眼中泪花聚成一团,使劲一晃,就滚了下来,嘲笑道,“你哭的时候确实有点丑。”
嘴巴好毒,叶可贻用袖子擦擦眼眶,擤着鼻按下遥控器的声量键:“才不丑呢,看你的小品。”
“这是不孕不育广告。”陈则言抬头搭眼,继而支使道,“换台。”
“就它了。”随便按了两下,叶可贻就停下来,“听会儿梨园春陶冶情操。”
“真无趣。”
叶可贻没吭声,只偷偷瞧着陈则言的嫌弃脸,光源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这瞬间她突然觉得,他能长成这么优秀的人,实在太好了。
她喜欢的是他,也太好了。
叶可贻见到陈则言妈妈的时候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彼时的她正奋力解决着手中的几个包子,麻油的香味在房间里飘荡着,白白胖胖的包子像糖葫芦一样被牢牢地串在一根筷子上,这是陈则言的杰作,卖包子的老板只给了一人份的筷子,可是哪有一人份的筷子是一根的!叶可贻不愿意用手去抓,于是,陈则言就想了这么个鬼主意。
很聪明对不对,叶可贻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她正眯着眼吃得欢腾的时候,房门开了。
唰唰唰,门内门外几双眼睛交错相对。
直到陈则言的声音脱口,原本还吊儿郎当看小品的男人,瞬间换了副模样,端着那乖巧的模样,他越过叶可贻,起身去扶门口的女人,语调难得有些软和:“妈,你不是晚上才到吗?”
妈?!手里的包子似乎感到了叶可贻此刻的凌乱,汤汁啪嗒落在了地面上。
叶可贻慌忙丢开包子,腾地站起来,老老实实地打了招呼:“阿姨好。”
陈妈妈看看她,又看了眼身后被咬了几个牙印的包子,笑道:“你就是则言的女朋友吧。”
要点头吗,合约女友也是女友吧,叶可贻正在想着,脑袋就点了下来:“是的,我叫叶可贻。”
“真是个好看的孩子。”陈妈妈腾出手握着叶可贻的手背轻轻拍了拍,“你光顾着则言了,还没吃饭吧,别吃包子了,阿姨带了自己炒的小米椒炒肉。”
“妈,不是说好带给我的么,可可吃过饭了,方才不过是嘴闲吃点零食。”陈则言扶着她坐下,又倒了杯水。
真是撒谎都不带眨眼的,叶可贻心里忍不住想要咆哮,谁家零食吃包子!面上还要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点头:“对,我吃过了。”
“你又欺负人家姑娘。”陈则言就坐在陈妈旁边,妇人抬手在他脑袋上轻敲了个栗子,“都这么大了,可不能跟小时候似的。”
小米椒炒肉、酒酿肉丸子、干煸包菜,陈妈妈带的东西不多,因为长时间在路上,菜多少有些凉了,倒是那一保温瓶的萝卜丝汤,打开还冒着袅袅的热气,叶可贻的眼睛还没从菜色上移开,一双筷子就被塞在了她手中:“可可你尝尝。”
可可,对了,方才陈则言也叫了她可可,叶可贻眼神唰地就亮了起来,夹了颗肉丸子塞到嘴里,带着点点的香甜,好吃极了,叶可贻乖巧得像只金毛。
“怎么样?”
“特别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陈妈妈见叶可贻又夹了颗丸子,这才拍拍陈则言的肩膀,“你以后对可可好点,大中午的别老用包子打发她。”似乎有点不满,“还给她买素的,我看可可喜欢吃肉,吃肉好,长胖点有福气。”
心口中了一箭。她这几天把前二十多年的胖字大概都听完了。
叶可贻小心地抬头,快速地扫了陈则言一眼,就见他抿着嘴,似乎在……憋笑?
陈则言的妈妈对叶可贻很满意,起码,叶可贻是这么认为的,她已经拉着她的手,把陈则言儿时的事迹讲了一个多小时了。
“讲到哪儿了?”陈则言现在有点怀疑他妈根本就不是过来看他的,他如今还是个病号,他妈连一句都没问,打一进门就拉着叶可贻聊天,仿佛当他是空气。
“讲到你上初中骑自行车摔山坡下头去了。”叶可贻抽空回了陈则言两句,又斗着头继续听陈妈妈讲故事。
陈妈妈口中的陈则言跟叶可贻认识的他完全不一样,那是个奋进又有些调皮的孩子,就跟普普通通的男孩一样,他学习很好,平日里上上课打打球,偶尔还去网吧打两局游戏。
“则言是个好孩子,就是不太会说话,他以后要是惹你生气了,骂他几句就好,别真跟他生气。”陈妈妈拍拍叶可贻的手背。
“妈,你又来了。”叶可贻还没来得及回话,陈则言倒是先开了口,一屁股坐到两人中间,把她俩隔开一定的距离,“我让佟夏给你订了酒店,你大老远过来也怪累的,先回去休息休息吧,你要是想看我,明天我一早就让佟夏去接你。”
“行,你也多休息,干你这行怪不容易的。”陈妈妈点点头,这才交代了几句,恋恋不舍地多看了他两眼,才跟着佟夏离开病房。
“你……”阿姨好不容易来一趟的。叶可贻看着陈则言的表情随着门被带上而黯淡了下去,后半句就卡在了喉咙里,没有继续说出来。
“不想听。”他妈心脏不好,这几年住院更是越发频繁,他知道那么大的心脏手术,能再多活十几年已经很不容易了,陈则言靠在沙发上,随手拉了叶可贻的一绺头发转在指头间把玩,“她每次跟别人说这些,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好像,遗言。
当初他妈对宋词也是这样,疼爱得不得了,把所有能交代的都交代了,生怕自己哪天不在了,他身边没有个人陪着。
结果当陈年的旧闻被挖出来,宋词又面临着难得的机会和他分道扬镳。事业爱情双重打击,漫天的痛骂与指责,差点击垮他,也差点击垮他的母亲。
那是他妈手术后第一次进医院,心跳紊乱到不行,他在病床边上没日没夜地守着,结果她一醒来就是自责,无论是那场大火还是现在,她总觉得是自己的病拖累了他爸拖累了他,连宋词和他分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之后,他几乎断了绯闻,直到陈励觉得风头有些不对,跟他商量和许慕炒恋情,只是消息还没通知媒体,他就提前给家里打了电话,他知道母亲很低落,可是他真的不敢了,怕她惊喜过后更加失望。
至于叶可贻,陈则言心思在肚子里转了几个弯,刚扭头,就见她托着腮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
“那我以后哄着阿姨聊别的。”叶可贻被他绕着头发,自然地靠他近了些,眼神一路从他好看的眉骨下滑到鼻梁,接着是薄薄的嘴唇,保证道,“不会让你不开心,也不会让阿姨不开心。”
指尖的发软得动人,两人隔了半个手臂的距离,陈则言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叶可贻,圆圆的眼睛,弯弯的眉,笑起来软软的、甜丝丝的,就像他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真是个好看的姑娘。
下一秒,一个吻就印了上来。
叶可贻眼睛骤然睁圆,那张总是在梦中才温柔的脸如今就近在眼前,呼吸交错,这突如其来吻,让叶可贻手足无措。
“闭眼。”温热从唇上传来,眼前的眼睛带着笑意。
呃。叶可贻大脑持续死机,好不容易有个命令代码入内,遵循着声音闭紧眼睛。
周围是消毒水的味道,可叶可贻却只嗅得到甜。
她当时怎么就闭眼了呢!
“啊!大失误啊!”床上,叶可贻翻来覆去睡不着,死死地把脑袋埋在被子里,不停地翻滚,“他这么好看,接吻一定更好看,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闭眼了呢!”
要看啊,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不看啊。还有,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叶可贻揪着乱糟糟的头发,扭动着身子去抓被丢在一旁的手机,屏幕被快速按亮,叶可贻好不迟疑地点下了翁玥的名字。
半夜三点,手机里一张大脸突然蹦了出来,高亢的铃声回响在翁玥的卧室。翁玥被铃声吓得抖了三抖,看着大屏幕上闪烁着:我的女一号。
这女人打电话真是越来越任性了!
“除非你现在被绑架了,对方要撕票,否则这个时间点,你给一个刚交完稿的编剧打电话,就是蓄意谋杀!”翁玥带着浓浓的悲愤。
“陈则言和我接吻了!”叶可贻激动道。
“很好啊,趁着他现在身子弱,抱他,亲他,脱光他!”翁玥很平静,“猪拱白菜是天性,你做得很好。”
她到底在翁玥心中是个什么人设?叶可贻恨不得现在就从电话里钻进去把她晃醒:“是他!是他亲的我!”
一个时刻跟她保持着距离的男神先动的口!
“你给他灌酒了?”疑问。
“没有。”灌醉了她还会纠结吗,就是因为他俩都清醒,叶可贻才凌乱,“我还见了他妈。”
这进度,有点诡异啊。
“那他说什么了。”
“他说酒酿肉丸很好吃。”叶可贻想了想。
翁玥更是一脑袋问号:“酒酿肉丸?”
“接吻前,我吃了两个荠菜包子和半盘肉丸子。”说着叶可贻捂住了嘴巴,脑袋抵在怀里的丝绒被上,疯狂地摇晃,不是可爱的奶糖味,也不是优雅的红酒味,而是小米椒和肉丸子,半晌,等她晃够了,才抱着电话继续幽幽道,“阿玥,你说我还有机会再送出第二个吻吗。”
“讲真,你要在我剧本里,是注定要被炮灰的。”
“这种傻白甜不应该是女主人设吗。”
“呸!你见过谁家女主角接吻前吃俩包子的!”
娇羞,止不住的娇羞。
叶可贻捏着小苹果小心翼翼地瞅了陈则言一眼,又红着脸扭了回去。
之前他妈在的时候还好,如今只剩下他俩,叶可贻又开始心猿意马,心里默默地把之后陈则言对她表白她该如何反应这件事,来来回回地想了多种应对方案。
只是……在叶可贻削到第六个苹果时,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都快晚上九点了。
“叶可贻。”陈则言开口。
“哎!你说!”下一秒,人就从沙发上蹿到了陈则言的病床边,闪着两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别再削了。”陈则言探头点点她身后堆成小山的苹果块,“都快堆成山了。”
呃!呃?
“就这些吗?”叶可贻眨眨眼,有些不甘心亦有些期待。
“还有。”眼见着叶可贻眼睛微弯,陈则言心里忍不住想笑,面上却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死鱼眼,“你还不走?九点了。”
“不走!”苹果被啪地放在床头的果盘里,叶可贻拉了椅子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亲了她想不认账,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脑袋一抬,就拿鼻孔对着陈则言,“你打算怎么对我负责!”
一定要赖住他,就像碰瓷一样。翁玥如是说。
眉尖一挑,陈则言看着理直气壮的叶可贻,也翻身坐了起来,他盘着腿,微微弓腰,与她平视:“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咱俩谈恋爱吧!”叶可贻勇往直前。
“叶可贻,你是不是削苹果削傻了。”陈则言伸手在她脑袋上弹了个栗子,笑道,“咱们不是早就恋爱了吗,在全国人民的眼皮子底下。”
不一样的,那能一样吗。
叶可贻抱着脑袋,揉了揉额头,陈则言每次都喜欢弹她脑袋,每次都看起来很用力,可是真落下来,却是一点也不疼的。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叶可贻心里还是有点闷,小声嘟囔道:“你都没说过。”
看她似乎真的有些失落,陈则言张张嘴,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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