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盛煌，佟馨没有用本名，直接用了盛云筝这个名字，既然身份已经曝光，无需再隐瞒。在所有人关注的目光里，她回到公关公司，继续担任原来的职位，但很快全公司都知道，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位新董事和一位法律顾问。几番打听，众人也只打听到，新董事叫冷雨夜，曾经在香港一家上市公司和中关村某IT公司先后担任过高管，除此之外职业经历不详。而冷雨夜的丈夫、新来的法律顾问傅彦行，相关资料就多得多，他不仅是雁京一家知名律师事务所的资深合伙人，还是国内法学界非常有名的学者、政法大学的教授。传言这两个有着辉煌职业经历的人是大小姐带来的，安排他们入驻盛煌，必然是要有所行动，早前盛家分裂成两派的传闻已经甚嚣尘上，大小姐这次高调回归更加坐实了传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直按兵不动的盛老爷子要借助孙女的手清理盛煌了。尽管外界传言纷纷，佟馨始终安心做自己的事。为了说服冷雨夜和她丈夫出山，她下了很大功夫，除了请盛老爷子出面相邀，以诚意打动他们，更是许诺了丰厚的回报。既然有人不愿意她在盛家立足，她只能通过自己努力获得留在盛煌的机会。回盛煌之前，佟馨和冷雨夜夫妇一起把盛家和盛煌的情况进行过透彻的分析，以她目前的资历和能力，让她进入董事会参与经营管理是不可能的，冷雨夜和傅彦行就不一样了，他们不仅有职业经验，还有丰富的人脉，稍加时日就能进入角色。李惟肖回国后，一直没有联络佟馨。佟馨从卢岷那里得到消息的时候，是在他回国两个星期后。快递公司送来一份奇怪的快递，指明要李惟肖本人签收。李惟肖收下快递盒，感觉热乎乎的，正有些奇怪，随手打开盒子一看，竟然是一份煎饼果子。除了她，没有人会打这样的哑谜。李惟肖不禁喜出望外，拿起手机想给佟馨打电话，转念一想，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要亲自去找她，之前他一直不敢见她，怕再次被她拒绝，现在终于到了可以见面的时候。车开到盛煌集团楼下停车场，李惟肖从车里下来，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路小跑去等电梯。电梯迟迟不下来，心急的他索性去安全通道走楼梯。很久没有爬过这么多层楼梯，李惟肖热得满头是汗，脱掉西装搭在手臂上，穿过长长的走廊加快步伐去佟馨所在的部门。南茜从经理办公室出来，看到匆匆而来的李惟肖，饶有兴趣看着他，笑问：“李总这个时候到我们盛煌来有何贵干？”“找人。”李惟肖抬手做了个求饶的手势。南茜这才没有继续打趣。佟馨正在聚精会神看项目报告，感觉到有只温热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回头一看是李惟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找自己，表情瞬间不自然。“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李惟肖握着她的肩膀。佟馨听他说话有点气喘，打量他一眼，见他不仅脱了西装，就连平时总是扣得很熨帖的衬衣领子也随意敞开着，领带拉松了歪在一旁，猜测他是爬楼梯上来的。“你怎么这时候来了？”佟馨欣喜之余回转视线，不想让他俩的对话引起周围人注意。李惟肖并不回答她这个问题，仍是执着于自己之前的话，“找个说话的地方。”“可现在还没下班呢，而且经理说十分钟之后要开会。”佟馨矜持地垂着眼帘，感觉周围无数目光都在关注着自己。李惟肖只得扭头看了南茜一眼。南茜本在看热闹，接到李惟肖目光传来的信号，拍拍手招呼众人：“我临时有事要外出，上午的会议取消，下午再开。”经理已经发话，佟馨没有理由再推辞，放下报告站起来跟李惟肖走，目光所到之处，见在场的同事纷纷低头假装工作，尴尬的情绪才稍稍缓解。两人离开办公室，搭电梯下到停车场，电梯门一开，李惟肖拉着佟馨的胳膊往他车前跑，他的手很有力，佟馨穿着高跟鞋，被这样拉着跑差点崴了脚。“我跑不动，你着什么急！”佟馨甩开他的手，停下来。李惟肖回头等她，微微皱着眉头，她也太缺乏运动了，才跑这几步就跑不动了，以后一定要叫她多运动。“你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何必要去车里？”佟馨有种感觉，坐到他车上会发生她不能控制的事。“这里监控摄像头能拍到。”李惟肖拉开车门，坚持要她上车。“拍到就拍到，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佟馨小声嘀咕着。李惟肖没说话，把西装扔进车里，张开双臂抱住佟馨。佟馨被他突如其来的大胆举动吓一跳，血液瞬间涌向头顶，涨红了脸，用手推他。李惟肖松开她一点，见她终于低头上车，嘴角微微一挑。一个拥抱让气氛变得暧昧，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彼此好长时间没说话。李惟肖先开口，他说：“我收到你的快递了。”佟馨看着他，“你吃了吗？”“没吃，赶着来找你。”佟馨抿嘴一笑。他到底和她心有灵犀，看到东西，就明白意思。李惟肖用手轻轻捧起她的脸，拂开她额前细软的头发，仔细地注视着她。佟馨回望着他那双清澈又深邃的眼睛，陶醉在他那种炽热而又坚定的神情中。“以后不会再一时任性就跑回家去？”“不会了。”看到佟馨脖子上的蝴蝶项链，李惟肖很满意，抬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你回盛煌的事我都听说了，我想说，干得漂亮！”“真的吗？你觉得我做得对？”意外得到他的褒奖，佟馨有点不敢相信。李惟肖点点头，“王幼薇在你父亲去世前从来不参与盛煌的管理，但是她把她弟弟和亲戚安插在公司里，你爷爷很不信任他们，怕你父亲一手创办的公司被他们一家吞掉。他找你回来，就是想让你和凌霄共同管理盛煌。”“制衡？”佟馨猜测。“对，就是一种股权和管理上的制衡，他年纪大了，你姑姑又在美国照顾家庭，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他们的代表，参与盛煌的经营管理。”“你以前都没和我说过这些。”“我说过，但是你没往心里去。”说到这里，李惟肖不无幽怨，“我说过的很多话，你都不放在心上。”“不是的。”佟馨忙否认，“你的话我都记得，都记在心里。”彼此深深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李惟肖抬手看表，“我不占用你工作时间，你先回去工作，晚上我来接你。工作中遇到问题，能自己解决的尽量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要养成依赖别人的习惯，自己怎么也解决不了的时候，记得找我。”佟馨嗯了一声，想起南茜和自己说过的话，严师才能出高徒，没有他一直以来的督促，她也不可能进步这么快。佟馨想下车，可是李惟肖一直没有松开手，佟馨见他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目光温柔深邃，忍不住想跟他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便用手摩挲着他脸的轮廓。真正的爱，是见到他内心里的欢喜，一切语言反而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佟馨下车而去，李惟肖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多日来萦绕在心头的惆怅都化作满腔柔情蜜意。傍晚，李惟肖来接佟馨下班，问她想去哪里吃饭。“我们随便吃点，吃完去看电影吧，最近有部片子听说不错，我想去看。”佟馨提议。“看电影？”李惟肖犹豫两秒钟，把车往距离最近的影城方向开，“我已经很久没去电影院看电影了。”“那你谈恋爱都做些什么，还是你根本就不谈恋爱？”佟馨打趣地看着李惟肖笑。“能做的事情可多了。”李惟肖笑得很贼。“我知道，你都直奔主题。”佟馨故意揶揄他。“能别这么直白吗？会不会聊天？”李惟肖不满地瞅了佟馨一眼，看到她偷笑，也微微一笑。影城门口，李惟肖买好票去找佟馨，和她一起排队等候检票进场。佟馨见他除了票什么都没买，忍不住嘀咕：“你就不会买点爆米花可乐呀？”“我不喜欢吃那些，不健康。”佟馨撇撇嘴，没好气咕哝一句，“果然没谈过恋爱。”“你说什么？”李惟肖低头靠近她的脸。佟馨捏他耳朵，在他耳边吹气：“我说我想喝奶茶。”李惟肖被她吹气吹得耳朵痒痒，笑着投降：“那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忍不住发牢骚，“一股香精味，真不知好喝在哪里。”“买青柠冰桔茶。”佟馨叫他。找到座位后，两人亲昵地依偎在一起，佟馨把青柠冰桔茶给李惟肖喝，李惟肖勉为其难喝了一口，大概是觉得酸酸甜甜味道还不错，皱着的眉头才松开。佟馨看着他那种可笑的表情，忍不住说道：“恋爱都没谈过的人，真是难为你了。”“谁说我没谈过？”李惟肖低声抗议，“只不过没和你这样的女孩儿谈过。”“我怎么了？胡同妞儿让你跌份儿了？”佟馨瞪他。李惟肖轻笑，“不是，这么纯情的恋爱，我以为只有中学生才会谈，把时间都耽误在无聊的事情上。”佟馨轻轻捏他脸颊，低语：“所以说你这个人没意思呢，谈恋爱你嫌浪费时间，怪不得你要花三万买越南老婆。”“你再说一遍！”李惟肖低头咬佟馨耳朵。“不说了，不说了，我错了。”佟馨求饶。电影演了十几分钟，两人半点也没关注剧情，光顾着耳鬓厮磨、喁喁私语，佟馨俏皮可爱，特别善于调节气氛，李惟肖紧紧搂着她，舍不得放开。要不是那个人走了，他可能就错过她了，一想到这里，李惟肖幸福之余又觉得不甘心，他哪里比不上那个人，为什么一开始她不选他。想了想，也就释然，比起凌丰那种温柔儒雅的男人，自己尖锐凌厉的个性的确不是很讨女孩子喜欢，也不屑去讨好，以至于快三十岁了，还没有固定的女朋友。感觉到他柔软的唇舌一直在自己耳畔脖颈吸吮亲吻，佟馨内心酥软，这大概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和之前那个人看电影的时候，两人都规规矩矩，并没有什么特别亲昵的举动，和他一起看，他对她比对电影更感兴趣。想到此处，佟馨忍不住侧身把脸贴在李惟肖脸上，亲昵地抚摸他的脸颊。有什么理由去辜负这样一个爱自己的人，而去追求那些不切实际的？佟馨很懊悔当初为什么不擦亮眼睛，以至于伤害了自己也差点伤害了别人。李惟肖心有所感，停下动作深深凝视着她，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见佟馨一直在揉自己的手腕，李惟肖低头想问问她，忍住没问，怕一问，她就不揉了，经常用鼠标上网，手腕疲劳酸麻在所难免，她的揉压恰到好处地缓解了疲劳。直到走出电影院，李惟肖才问佟馨，佟馨说：“你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那么投入，手一定很累，我给你揉揉。”李惟肖心里一甜，不假思索开玩笑：“我肩膀也累，你给我揉揉肩。”佟馨真的把手放在他肩上捏了捏，“肌肉很结实嘛，看来你经常锻炼。”“网球和高尔夫都是我最喜欢的运动。”“既然你这么喜欢高尔夫，和我去打地鼠吧。”佟馨拉着他往二楼的游戏城走，找了一个打地鼠的游戏机，叫李惟肖和她一起打。李惟肖对这种幼稚游戏不是很在行，打了几下也没打到老鼠，渐渐熟练以后，命中率才高起来，几轮之后，他几乎百发百中，疯狂一通乱打，把游戏机打坏了。赔给店家二百块修理费，佟馨数落李惟肖，“打地鼠而已，你怎么像个疯狂原始人，使那么大力气干什么？”“我没想到那机器一点也不经打。”李惟肖讪笑，“不好玩，下次我带你去打高尔夫。”“你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是什么？”佟馨眨巴着眼睛，教育他：“是彼此迁就、磨合，而不是只考虑自己。我喜欢喝奶茶你不喜欢喝，但是你会给我买；我对高尔夫不感兴趣，但是你喜欢打，我就陪你去，这才叫恋爱。”“哦。”李惟肖一副受教的表情，“除了喝奶茶吃垃圾食品，别的我都可以迁就，比如陪你逛街买包买鞋买衣服。”“我知道你以前谈的‘恋爱’只是等着付账单，所以在你的字典里，恋爱就是女人用你的钱打扮得漂漂亮亮讨你欢心，但是我——不需要你付账单，我只需要你陪我做我喜欢的事情，你也让我分享你的喜悦哀愁。”佟馨似笑非笑地说。李惟肖非常动容，莞尔一笑，“在这方面，你要多教教我。”佟馨狡黠看着他，眼珠转转，“看心情。”一晚上，两个人玩得很开心，佟馨对这家影城附近所有的美食了如指掌，进了好几家店，对那些烤串、关东煮和甜品，李惟肖都不是很感兴趣，但是见佟馨吃得不亦乐乎，便也跟着吃点。“吃这么多，你不怕胖吗？”李惟肖再次被佟馨的胃口惊住了，大晚上的，她嘴巴不闲着，已经吃了好多东西。佟馨眨巴着眼睛，“你不是说，我胖不胖的和你无关吗？”“以前无关，现在有关系了，你现在这样的身材最好看，不能变胖。”李惟肖搂着佟馨的腰。她腰肢纤细，不盈一握。“我每天早上跑一万米，白天还要跑现场见客户，我不会胖的。”佟馨把手里吃了一半的焦糖布丁给李惟肖吃。李惟肖不客气接过去，把剩下的布丁全吃光了。佟馨看着他笑，“你让我别发胖，你自己也别发胖，不然的话，我就不要你了。”李惟肖边吃边点头，“我一定好好健身，绝不发胖掉头发变油腻。”佟馨很高兴，搂着他脖子亲他。李惟肖说：“看你今晚好像很开心嘛。”佟馨嗯了一声：“和你在一起非常开心。”“我也是，从来没这么开心过。”李惟肖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么甜蜜的恋爱似乎真的是第一次。从小到大，他交往的女孩不少，漂亮的、可爱的、性感的，什么类型都有，但是让他觉得心里这么甜蜜的，佟馨是第一个。送佟馨回家，车开进盛家院子里，两人在车里依依吻别。在调情这方面，李惟肖就绝对是高手了，尤其擅长接吻，佟馨身心迷醉，希望这样的温柔缱绻永远不要停下。亲热够了，佟馨从车上下来，看着李惟肖的车开出去，一转身，看到盛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有点意外又有点不好意思。“爷爷，您身体还没好，怎么出来了？”佟馨过去扶着老爷子。“怎么不叫那小子进来？”盛老爷子目光如炬。“您看到他了？”佟馨脸上一红。“不是他还能有谁，下回来叫他进来陪我坐坐，又不是做贼，躲躲藏藏的。”身边的晚辈里，盛老爷子最喜欢的就是李惟肖，从不掩饰对他的偏爱，佟馨有时候甚至觉得，在老爷子心里，李惟肖比盛凌霄更像他亲孙子。“他说明天一早要和客户开会，晚上还得回去看资料。”“你不要给他找理由，已经到了家门口，拜见长辈是规矩。”“下次我跟他说。”祖孙俩对话，都没有提到李惟肖名字，却仿佛早已有了默契，对方已然知情。佟馨并不知道，她回到盛煌的第二天，李惟肖就到盛家来见过她爷爷了。这天中午，佟馨刚从员工餐厅吃过午饭回来，就看到桌上摆着一个快递盒，地址显示是英国，心中疑惑。她在英国并无亲友，难道是凌丰？拆开快递包装，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礼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英文精装版《小王子》，烫金封面花体字，看起来古朴又厚重。仔细一看扉页，果然是1960年出版的书籍，想起凌丰曾经说过，他十岁的时候，父母带他去英国旅行，在一家古玩店，他一眼看中这本古董书，父母高价购得，此后这本书一直是他珍爱的收藏。书里插着一张卡片，佟馨拿起来看看，卡片上只有四个字——生日快乐，没有落款，也没有日期，简简单单一句祝福。看来他在那边过得很好，否则不会想起她，佟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和他之间早就缘尽，只是每每回想起来，总会有一丝淡淡的惆怅。把书装回盒子里，佟馨继续之前的工作，下午她要去和几家媒体开会，稍晚还要去看活动场地，时间安排得满满的，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事。黄昏的时候天突然下起雨来，佟馨从外面赶回公司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李惟肖打电话来说接她下班，佟馨让他等她一会。“我在写报告，明早我要和主管一起向经理汇报工作。”佟馨打开电脑，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打字。十几分钟后，李惟肖从外面进来，看到她在电脑前忙碌，走到她身侧，把手臂搭在工位的隔板上看着她。“这么拼命？下班了都不回家？”佟馨抬头看到他，跟他甜甜一笑，“还有一点点，你等我。”李惟肖随意地看着她桌子上的陈设，看得出来她很忙碌，文件放得到处都是，但是也不缺少女孩子喜欢的绿植盆栽和毛绒玩具，随手拿起她桌上的吉神娃娃，李惟肖把娃娃放在佟馨头上。“你坐一下好吧，别打扰我。”佟馨抬手把头上的娃娃拿下来放到一边。李惟肖笑笑，无意中看到桌子角落有个精致的礼盒，没以为是什么重要东西，随手拿起来看看，发现里面是一本英文原版书。随便翻了几页，无声地把书放了回去，李惟肖见佟馨忙得差不多了，问她：“能走了吗？”“走吧，我们吃饭去。”佟馨穿了件外套。外面风大雨大，气温比白天冷多了。到了车上，看着佟馨系好安全带，李惟肖正想把车开出去，忽然听到她说：“呀，我忘了一样东西，必须上去一趟，你等我一下。”“不行，我饿了一晚上，已经等不及了，什么重要东西，明天不能拿吗？”李惟肖故意说。“就五分钟。”为了安抚李惟肖，佟馨搂着他脖子亲了亲他。看到佟馨匆匆而去，又匆匆而来，手里拿着之前那个装书的礼盒，李惟肖一直追随着她的目光冷下来，等她上车坐稳了，他什么都没问，把车开出去。“我们去黄记煌吧，好久没吃焖锅了，我想吃辣的。”忙碌一天，佟馨早就想好了，要好好吃一顿犒劳自己。“随便，我吃什么都行。”李惟肖在这些小事情上很少反驳她的意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两人去最近的一家黄记煌，还不到九点，店里顾客很多，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下，佟馨把自己之前写的报告拿给李惟肖看。“我也不知道写得好不好，你帮我看一下，数据我仔细核对过，没有问题，就是怕行文的结构不是太规范。”李惟肖接过去，大概通读一遍，“这种报告只要数据不出问题，语法过得去，怎么写都无所谓，又不是提交给客户的正式策划案，不必太追究细节。”“你都没好好看。”佟馨对他敷衍的态度表达不满。“别让我在饿肚子的时候看这些，我又不是你老板，我们出来吃饭，不是来谈工作的。”李惟肖把报告还给她。佟馨可爱地嘟着嘴，不知道他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问他：“小乖乖生气了？”“你叫我什么？”李惟肖叫道。哼，明明是听见了，装耳聋，佟馨故意逗他：“老李头。”“我很生气，不要和我说话。”李惟肖故意别过脸。佟馨小声嘀咕：“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以前我向你请教，你都会指导我。”李惟肖哼哼一声：“我今天就不想看你的报告，怎样？”“不怎样，你一贯间歇性抽风，我再清楚不过，那回我半夜打电话给你，你就凶了吧唧的。”“我好不容易挤出时间睡觉，你的电话就把我吵醒了，凶你两句算什么。”听他这么说，佟馨把报告收起来，故意把手搭在他手腕上，装算命瞎子摸他脉搏，“本大仙儿掐指一算，你这是喜脉呀。”“什么？”李惟肖不知道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你脉象混乱不停跳动，喜怒无常心浮气躁，很明显的滑脉，恭喜你有喜了。”佟馨煞有介事地说。李惟肖这才知道她是在开自己玩笑，忍笑，“还没上床就有喜了，速度也忒快了点儿——”把头伸向她，他不怀好意地压低在她耳边低语：“还是你在暗示我，该上床了？”佟馨推开他，“别看你长得丑，想得还挺美。”李惟肖故意抬起下颌，“向人求教应该虚心地像只小绵羊，而不是这么调皮。”“咩……”佟馨抻着脖子学羊叫，李惟肖终于满意，伸手去摸她脸颊，“这才乖。”“那我刚才不乖惹你生气了？”佟馨聪明地捕捉他细腻的小情绪。“我没生气，但是我不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只想到工作，你爷爷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我现在不是你的私人指导。”“私人男友也可以教我的嘛，大不了我给你补课费。”佟馨坐到李惟肖身边，主动抱了抱他。她这样会撒娇，李惟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伸手回抱住她，向里让了让，“你就挨着我坐吧。”“好啊。”佟馨把自己的碗筷拿过来。焖锅上来以后，饿了一晚上的两人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不嫌辣吗，你吃那么快？”李惟肖看着佟馨频频往嘴里送菜，忍不住问她。“不辣，没你辣。”佟馨又吃了一块牛蛙。李惟肖满怀怜爱看着她，连她的吃相都觉得可爱无比，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用在意谁的眼光，也不用怕给谁看穿心事，这感觉让他畅快无比。“乖，吃慢点，没人跟你抢。”李惟肖不知不觉就往哈巴狗的队伍里靠拢，拿自己不当外人，在佟馨面前各种肉麻话都能说出口。就在他拿着纸巾腻腻歪歪地替佟馨擦汗的时候，容颖和闺蜜走了进来。容颖约了闺蜜做美容，一起到黄记煌来吃焖锅，哪知道刚进店就看到这一幕。像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她心爱的男人和一个她瞧不起、也不认为对方对自己有威胁的女人亲热地靠在一起。容颖顾及面子，没有当场发作，饭也不吃了，愤然转身而去。她的闺蜜却不像她那样沉得住气，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抄起桌上的一盘鱼拍在李惟肖脸上，汤汁挂了李惟肖一脸。抡圆了胳膊，她准备再重重给佟馨一耳光，被站起来的李惟肖愤怒地挡了回去。“你够了，轮得到你过来撒泼？”见李惟肖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闺蜜翻了个白眼，无声离去。围观群众齐刷刷的目光让佟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看了看同样陷入尴尬境地的李惟肖，他正悻悻然拿着纸巾擦脸，低声安抚他：“你去洗洗吧，我在门口等你。”李惟肖没想到佟馨会跟他说这样一句话，他本以为容颖的闺蜜这么一闹，佟馨会赌气迁怒自己，哪知道她非但没赌气，还跟他陷入了同病相怜的情绪里。结了账出来，看到佟馨抱着胳膊瑟瑟缩缩站在路边，风雨交加的夜晚，她穿得单薄，冻得直哆嗦，李惟肖心里一热，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一股鱼汤味儿，难闻死了。”佟馨笑呵呵打趣，怕他冷，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李惟肖只得把西装又穿上，“我跟她没什么，你相信我。”“我相信。”佟馨说，“有什么的话，那盘鱼汤就是她赏你脸上而不是她闺蜜了。”李惟肖会心一笑，搂住她的腰：“幸好我反应快，不然她那一巴掌就打到你了。”佟馨看他一眼，见他温柔的目光也正看着自己，嘴角微挑，自从他俩确定关系，一直相处融洽，但是这样风雨中同行的温馨时刻却是第一次。抬头看着路灯，微黄的灯光下雨丝纷纷，气氛清冷无比，佟馨幽幽地想，也难怪容颖会生气，李惟肖明明知道容颖对他的情意，但是他从来不明确表示拒绝，始终和她维持着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暧昧关系，就像当初对她那样，他对暧昧游戏乐此不疲。如果不是凌丰的出现，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危机，也许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表白。李惟肖却有些误会了她发愣的表情，以为她在想凌丰，心头再次涌起不快。两人在风雨里走了很久，彼此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一连多日，佟馨始终没有提起凌丰送给自己那本书的事，李惟肖也就装作不知道。年中忙碌，李惟肖去上海出差一星期，每天晚上给佟馨打电话，大多数时候佟馨都及时接了，只有他回来的前一天，她没有接电话。李惟肖纳闷，又拨打了几遍，依然无人接听，让他很郁闷。没想到，她竟然比他还忙。佟馨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饥肠辘辘的她回到工位并没有去看手机，把包收拾好就离开了公司，在路边的餐厅吃饭吃到一半，听到手机铃声，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李惟肖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对不起，我刚刚在开会，不是有意不接你电话。”佟馨连忙道歉。那家伙一向严于律己、严以待人，错过他的电话，再不赶紧认错，只怕他会炸毛。“什么会开了一两个小时？”“项目推进会。”“明天我回雁京，你还记得吗？”佟馨听出他语气里的幽怨，安抚他：“记得，亲爱的。”李惟肖听着受用了，低低应了一声：“那就好。”“找我什么事？”佟馨饿了一晚上，狼吞虎咽地吃面。“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糟糕，自己又说错一句话。佟馨讪笑着说：“能啊，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你这丫头就知道贫嘴，我在上海待了一星期，你从来没主动打电话给我，都是我打给你。今天你还不接我电话，接了电话又问我什么事，你很不耐烦和我说话吗？”李惟肖很不满意地发牢骚。别扭鬼！佟馨腹诽一句。“没有啦，我怎么会不耐烦，我在外面吃东西，饿了一晚上了。人家只是个打工的，老板说开会到几点就到几点，不像李总裁你是自己的老板，想开会就开会、散会就散会。”佟馨撒娇地说。李惟肖哼一声，“真谦虚，你是个打工的？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你为什么要收拾我？我又没犯错。”佟馨嚷嚷。说起折磨别人，他认第一，没人能认第二，她刚回盛家的时候，他给她安排的那些课程就快把她折腾死了。“你有事情瞒着我，也不听我的话。”“我瞒着你什么了？我怎么不听你的话了？你哪句话我不是当圣旨一样。”佟馨再次抗议。李惟肖很明显话里有话。“回去再说，挂了！”没等佟馨说话，电话里传来嘟嘟声，佟馨气坏了，本想打过去，又一想，偏不给他打电话，不能让他得逞。上海，李惟肖端着酒杯在窗前驻足，落地窗外夜色深浓，饮尽杯中酒，他打了个电话，对方告诉他，凌丰的辞职申请并没有得到外交部审批，外交部不愿失去这个高级翻译人才，把他调职到驻英大使馆工作。“苏蓓还和凌家人住在一起。”“消息确切吗？”“确切。”“那本书——”“的确是他寄的，但是盛小姐又把书寄了回去。”“很好。”把手机扔回沙发上，李惟肖嘴角微微轻挑。次日，佟馨打电话给卢岷，向他询问李惟肖回京的航班号，卢岷告诉她，李总还有重要的事没处理完，可能暂时还回不去。本想到机场接他，没想到他却不回来，佟馨有点失望地放下电话，继续手头的工作。她不知道，李惟肖和卢岷此时正从雁京机场贵宾通道出来。“李总，盛小姐会不会误会？”卢岷有点不放心地问。自从他得知佟馨的真实身份，认定了这是他未来老板娘。“不会。”李惟肖说。卢岷悄悄看了老板一眼，见他胸有成竹的表情，才悄悄吐了口气。谈个恋爱他都和做生意一样，步步为营，不知道他累不累？佟馨和冷雨夜一起在大厦员工餐厅吃午饭，向她汇报了自己手头工作的情况，冷雨夜给她提了几点建议。“南茜是个不错的经理人，又是李惟肖的学姐，应该可以信任，以后你遇到问题，不好自己出面的，都可以找她。”冷雨夜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已经把盛煌的情况大致了解了一遍，但是对于人事，还需要更多时间。“我和她谈过，她可以信任。”佟馨自从和李惟肖明确关系，和南茜的交情也更近了一步。“今天的辣椒炒肉不错，我要再去打一份，我们湖南人对辣椒情有独钟。”冷雨夜起身而去。餐厅是自助式，菜品都放在一个个不锈钢餐炉里，冷雨夜盛了一份辣椒炒肉，又盛了点冰淇淋。边上两个女职员用家乡方言小声议论。“听说她抢了别人的男朋友，麻雀变凤凰到底不一样了。”“就是，会投胎有个好爸爸，自然什么好事都想占，我看她衣品一般般，虽然都是名牌。”“销售经理上回得罪她，吓个半死，一个搞不好就要炒鱿鱼的。”大概以为周围同事不会听懂她俩的方言，两人说了很长时间，冷雨夜等她俩说得差不多了，才叫住她俩。“你们是哪个部门的？”说话间，冷雨夜看着两个女职员的胸牌，记下她们的名字和所在部门。两个女职员面面相觑，她们并不认识冷雨夜，自然没把她的问话放在心上。“等着收辞退信吧。”冷雨夜掷地有声丢下一句，转身就走。餐厅里吃饭的其他人听到这句话，纷纷抬头去看。有几个见过冷雨夜的职员暗暗纳罕，那两个女职员到底说了什么，触怒了冷雨夜？佟馨也听到冷雨夜的话，和她一起离开的时候，忍不住问她：“冷姐，出了什么事？”“那两个女职员背后搬弄是非，必须给她们一个教训。”冷雨夜按下公司人力资源部所在楼层的电梯，让佟馨先回去，她一个人去解决这件事。到了人力资源部，冷雨夜径直找到人力资源总监，说明来意。人力资源总监知道她的身份，不敢怠慢，立刻打电话给那两个女职员所在部门的经理。“我不管她俩有什么关系，是谁招聘进来的，立刻开除。”冷雨夜处理这件事毫不留情面。“不太好吧，是不是先调查一下，也许她们说的不是盛小姐。”人力资源总监不想因为这点事就开除员工。冷雨夜毫不相让，“不管他们说的是谁，背后议论他人，本身就是没素质的表现，盛煌不需要这样的员工，如果不杀一儆百，以后还会出现这样那样的谣言和是非。”人力资源总监见她态度强硬，不好再违抗，等那两个女职员所在部门经理到他的办公室以后，当即宣布了对她们的处理决定。部门经理非常吃惊，人力资源部很少这样这样直接开除员工。人力资源总监把事情经过和部门经理说了一遍，部门经理自然知道冷雨夜不好惹，主动赔笑：“冷董，您看这样好不好，我让她俩上来跟您当面道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给她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不需要她们的道歉，她们应该道歉的人也不是我，赵总监，请你立刻安排人结清那两个人的工资，通知她们在一个小时内收拾好私人物品离开公司。”冷雨夜坚持要开除那两人。人力资源总监和部门经理看到冷雨夜非常强破的态度，不敢再多说，很快办妥手续，三个人一起下楼宣布对那两名女职员的处理决定。两个女职员被这个场面吓懵了，没想到几句闲话能引来这么大的麻烦，害怕又不甘心，对冷雨夜说：“冷董，我们不是故意的。”“是啊，我们——我们就随便说说。”冷雨夜说：“我不管你们是不是故意的，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可能你们心里不服气，我因为你们说了几句话就要开除你们，但是我想告诉你们，作为公司股东盛老先生和盛小姐委托的董事，我有义务监督和管理集团上下每一个环节运作得是否规范，员工的个人素质对一个企业来说是至关重要的环节。要做事，先学会做人，你们不尊重别人，也不会得到企业的尊重。”在场的每一个人被她这番义正词严的话镇住了，纷纷低头做事，没有人再敢提出异议。冷雨夜扫视众人一眼，昂首阔步而去。等她走了，众人才松了口气。一下午，冷雨夜开除员工的事传遍了公司，很快大家也知道了原因，那两个女职员口无遮拦议论老板的千金，被冷雨夜狠狠教训了，这种凌厉的作风和强硬的手段让很多人明白，未来盛家的派系之争必将愈演愈烈。佟馨从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那里听说这件事，没想到冷雨夜竟然会开除两个背后议论自己的员工，心里有忐忑，又有几分不是滋味。坐立不安，她决定去找冷雨夜谈谈。办公室里冷雨夜明白佟馨来意，给秘书泡了两杯咖啡送进来。佟馨说：“冷姐，这件事是不是处理得太严重了？以前……以前我也听到过有人议论我，其实他们也就是嘴上说说，人都有好奇之心。”“心软了吧？”冷雨夜微微一笑。佟馨抿了抿嘴，“我是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这点小事你就心软，将来处理比这更复杂的事情，你恐怕更会心软。一个团队，人心不齐、纪律松散，会比做事情本身更让你心烦。云筝，你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你做决定的时候，永远不要心软，不要让你的下属认为你是可以谈条件的人，否则你下达的指令，执行力就会打折扣。”冷雨夜以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佟馨嗯了一声。她也明白，冷雨夜这回坚决要开除那两个女职员也是为了让自己在盛煌能有更好的发展，替她扫清障碍。虽然她的身份已经公开，但是大多数盛煌的高管和员工并不真正把她放在眼里，只是碍于身份，才不得不对她客气。“回去工作吧，以后不会有人再敢在公司乱议论你。”冷雨夜微笑着说。佟馨点了点头，心里非常钦佩她果断的处事作风。李惟肖说得对，自己的层次提升了，才能接触到层次更高的人，从而学到更多东西，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学习、进步的过程，想让别人瞧得起，就得不断努力提升自己。想起李惟肖，佟馨就有点惦记，他本该今天回来，却不知为什么拖延了归期，连个电话也没打给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