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杉向北行

林南杉自小是别人家的孩子,甜美乖巧,上名校,工作体面,嫁金龟婿,顺风顺水,一向是家族的荣光,父母的骄傲。生活却来了个急转弯,婚姻发生变故后林南杉辞去上海的工作回老家疗伤,家却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可亲的地方:拆迁后亲友心态扭曲膨胀,父母对她失望透顶;儿时的两位闺蜜自决裂后各有了不同的人生,有的落魄,有的貌似得意;昔日暗恋她的同学伸出援手却让她陷入小三的境地……林南杉坚强面对这些琐碎和烦恼,阴差阳错下遇到了性格冷淡的男主,他们都是有故事的人,明明彼此吸引偏又克制而戒备,两人如同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和范柳原,你进我退,经历了很多高低起伏,终于走到一起。 林南杉的前夫却突然出现,他的苦衷和留恋让她无法决绝,男主心生嫌隙,偏他的前女友又带着私生女出现,两个人误会重重,林南杉最终做出了让人心碎的决定……

38
裴少波到底身体虚弱,很快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即便睡着了,他依然拉着林南杉的手,嘴角噙着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林南杉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往事如潮水,一幕幕涌来:初次的怦然心动,无数浪漫柔情,他永远温暖和煦的笑,体贴入微的周到,发现他背叛时的心碎和撕裂,对质时彼此的狰狞和失态,日日夜夜的辗转难眠……
她爱过他,信过他,毫无保留地依赖过他,当时有多浓烈,反目时就有多恨。
后来她努力让自己忘记他漠视他,她想:把他视作路人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现在他躺在这里,真的失去了自己,也即将失去生命,可她为什么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
她心中只有一阵阵绞痛,即便恨他至此,她也希望他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着,见不见都行,和解不和解都不打紧,只要活着。
如果他死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也会跟着死掉,即便有了周刑,他在她生命里依旧是无可替代的。
想到周刑,她心头微微一动,不知道他这会儿是在公司还是家里,这么长时间了,想必他对这里也是忧心牵绊的,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林南杉懂他,他是怕打扰到自己,所以极力克制着。
她把手轻轻从裴少波手里抽了出来,蹑手蹑脚地起身,裴少波却一下子醒了,他双眼微睁,脸上一片惺忪朦胧之态,说:杉杉,你要走了吗?
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了些惶恐和依赖。
林南杉心一软,微笑:不是,我去打个电话,你再睡一会儿。
裴少波神色一松,闭上眼睛,疲惫地说:你不要悄悄走,走之前告诉我一声。
大概一直担心这个,所以不敢睡熟吧。
林南杉鼻子一酸,柔声道:你放心睡吧,今天晚上我不走,陪你一晚上!
“真的?”裴少波眼睛一亮,又赶快摇头:不用,你那么忙,今天已经耽搁你一天了。
林南杉俯身,摸摸他的头发,说:这个时候什么都没有你重要,乖,快睡吧,闭上眼睛。
像哄孩子一样温柔。
偏偏裴少波就吃这一套,他努力地对她笑一笑,头一歪,进入了黑甜梦乡。
林南杉又静静待了一会儿,听到他呼吸均匀了,轻手轻脚地溜出去给周刑打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周刑一直在等。
他说:怎么样,一切都好吗?
林南杉““嗯””了一声,说:他现在情况还算稳定,刚刚睡着了。
现在稳定,以后呢?她不说,他也不问。
他说:你呢?累不累?吃饭了没有?
林南杉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胳膊,说:还好,小陈点了外卖,我凑合着吃了一口。
周刑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林南杉虽然厨艺不精,嘴巴却刁得很,不合口味的宁可饿着也不吃。
他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过去接你!
电话里一阵沉默,周刑的心突突狂跳起来,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终于,林南杉吞吞吐吐地说:他情绪不太对,今天晚上我想陪陪他。
周刑不说话,林南杉立刻知道他不高兴了。
她怯怯地叫了一声:周刑?
好一会儿,电话里才传来一道波澜不惊的声音:知道了!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林南杉握着手机,心中涌起了久违的慌乱,他这是动了真气了?
说到底是自己恃宠而骄了,告诉现任自己要和前任待一晚上,任谁都不可能若无其事。
裴少波生病的事来得突然,一整天她的心都扑在这里,确实忽视了周刑。
打架时他好像也受了伤,她却没顾上问一声,早上的会议那么重要,她一扔就是一整天,现在又要夜不归宿,周刑有点想法也正常。
可是少波……少波只有三个月生命了,她怎么能坐视不管?
她在走廊里待了很久,思前想后,几乎柔肠寸断。
医院的停车场,周刑吸完了最后一根烟,把烟头掷在地上,拉开了车门。
地上胡乱扔着好几个烟头,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没想到等来这么一个结果。
他并不是气量狭小的男人,可事关南杉和裴少波时,他总是无法冷静。
林南杉在病房的黑暗中惴惴不安地坐了一会儿,折腾了一天,她早已身心俱疲,却了无睡意。
她想了又想,掏出手机给周刑发信息:你脸上的伤要不要紧?
手机一阵沉默,好一会儿周刑才回了一句:原来你还记得啊。
幽怨的语气。
林南杉身上的血液却一下子流动起来,她赶紧回:明天上午十点能抽出时间吗?裴少波的主治医生要和我谈谈,我心中没底。
周刑的信息马上就到:我陪你!
林南杉长舒一口气,决定哄哄他,她发了个噘嘴送吻的表情图过去,然后飞快地加了一句:幸好有你,不然我撑不住的。
这倒是实话。
周刑看着手机屏幕无声地笑了,然后飞快地回一句:甜言蜜语!
即便心知肚明,依然甘之若怡。
他又问:明早把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给你送过去?
试探的口气。
林南杉:不用,就陪一个晚上,主要是因为他情绪异常,没什么求生欲,我想和他好好谈谈,劝他尽快去美国动手术。
原来如此,周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你累不累?
林南杉回:累。
又加了一个挂着黑眼圈,有气无力的表情。
她在撒娇,周刑心里甜滋滋的,简单地粗暴地回了句:关了手机,现在就去躺着,不许再回信息!
林南杉乖乖照做,陪护的床又窄又硬,她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连梦都没有做。
第二天一大早裴少波就醒了,一转头就看到隔壁床上的林南杉,抑制不住的喜悦瞬间在他脸上绽放,原来昨夜并不是梦。
他贪婪地看着她,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和快乐 。
林南杉很快也醒了,一看到裴少波马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凑过来关切地问:你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裴少波看她头发毛毛,一脸紧张的样子,笑了,说:我没事,护士早把输液管拔了。
他举起胳膊让她看,林南杉却看到他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乌青发紫,她迅速把视线移开,转身倒了杯温水给他。
裴少波顺从地坐起身,由她服侍着喝了几口。
他尚没虚弱到这种地步,可他喜欢林南杉这样待他,温柔而耐心,眼睛里只有他一个。
林南杉看他喝完了水,脸色好了一些,就准备出门买早餐,裴少波制止了她:别瞎忙了,一会儿小陈就送过来了。
他拍拍床沿:你坐下,咱们说说话。
正合林南杉心意,她犹豫着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说:叔叔阿姨知道你生病的事吗?
她说的是裴少波的父母,裴少波觉得非常刺耳,她改口改得这么自然。
他点头:知道,国外的医院和医生就是他们联系的。
林南杉:还是尽快去做手术的好。
裴少波并不和她争辩,说:是。
林南杉: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裴少波顿了顿,并不回答,反而轻声说:杉杉,我这一走可能就回不来了。
他垂着眼,神情平静,仿佛在说吃饭喝水这类平常的事,但微颤的嘴唇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他终归也是恐惧的。
林南杉反应激烈,抓住他的手,说:不会的,你一定会手术成功,一定会健康长寿的!
说着说着,嗓音就哑了。
裴少波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我的病我知道,其实拖了这么久我也有心理准备。你不用伤怀,不都说生命不在长度而在质量吗?我这小半辈子也算过得值了,没什么遗憾,除了你!
他盯着她:杉杉,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我总要再看看你才能上路啊!可是我怎么一见到你就控制不住自己,越发不愿意走了呢?
他的手指不知不觉用力,抓得林南杉生疼,她眼睛一涩,视线有些模糊了。
门一响,小陈进来了,带了一大包吃的和洗漱用品,林南杉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林南杉服侍裴少波吃早饭,裴少波心情好极了,喂什么吃什么,小陈高兴了:裴总,你今天见好啊,食欲不错。
他朝他眨眨眼睛,有些打趣的意思。
林南杉假装没有听懂,拿起一个苹果帮他削皮。
一个护士跑了进来,说:安医生这会儿有点时间,叫家属呢!
林南杉霍地起身,跟着护士冲了出去。
安医生刚下手术台,脸色疲倦,还穿着病房的手术服,戴着帽子,她示意林南杉在对面坐下。
林南杉一脸着急,顾不上寒暄,开门见山:医生,裴少波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安医生看了她一眼,语气冷静而理智:必须动手术!听说他在美国已经配型成功,希望你们家属尽快带他去,越拖对他越不利。
林南杉神经紧绷,盯着她:成功几率有多少?
安医生沉吟一下:凡是手术都会有风险,谁也不能明确地告诉你几率是多少,但他这种情况也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南杉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嘴唇微微颤抖,仿佛要哭出声的样子。
安医生虽见多了这种情况,还是忍不住有些动容,她放缓语气,说:病人有畏缩情绪很正常,但你们做家属的一定要坚强,如果你们先倒下了,病人怎么办?求生欲对病人来说太重要了,有时候甚至是决定性的。
林南杉边听边点头,她慢慢压制住悲伤,冷静下来,说:我会尽快说服他做手术的,在此之前,护理病人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安医生说:我给你写下来。
她抽出一张纸,一边刷刷往上面写,一边说:照上面的做就行。
林南杉静静地等她写完,医院的办公室简陋而冰冷,恍恍惚惚,就像一场梦。
她心潮起伏不定,一切来得猛烈而迅速,就像一场龙卷风。
有人轻轻地叩门,林南杉起身,竟是周刑。
他看看林南杉的脸,微微皱眉: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
“没有!”林南杉赶快说:“刚好医生这会儿有空,我就提前过来了。”
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周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伸手帮她理理头发,说:昨晚没睡好吧,吃饭没?
“吃了,放心吧!”林南杉答。
俩人一夜未见,竟有如隔三秋之感,情不自禁在门口喁喁私语,虽都是不相干的闲话,落在他人眼里,却全是亲昵和甜蜜。
林南杉很快意识到不妥,她拉着周刑走了进来,有点歉意地对安医生说:这是我朋友……
周刑瞪了她一眼。
林南杉立刻改口:哦,不,是我未婚夫,他叫周刑。周刑,这是安医生。
一听到“未婚夫”三字,周刑的眼睛里立刻洋溢出笑意,他紧紧地捏了一下林南杉的手,满意极了。
安医生的笔不动了,却一直没有抬头。
林南杉忍不住又叫了她一声:安医生?
安医生抬头,把纸递给她,声音不知怎地有些生硬:照着上面的做就行了。
林南杉没留意她的异样,接过那张纸,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周刑和安医生的视线在空气里相遇,身体一震,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林南杉犹自不觉,边看纸上写的内容边说:谢谢安医生,我一定会说服他尽快做手术的。
安医生“唔”了一声,语调带着不易觉察的古怪。
周刑很快回过神,他揽住林南杉的肩往外走,边走边说:出来这么久了,裴总怕是要等急了,你快去看看吧。
林南杉身不由己地被他带着往前走,一直走到走廊才收住脚步,她抬眼望他,眼中有恋恋不舍:你呢?
周刑扯扯嘴角:我可能不太方便进去。
这倒也是,林南杉默默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说:那你快回公司吧,一堆事等着你呢?我争取下午过去。
周刑点头,说:知道了,你快去吧。
林南杉觉得有点怪怪的,怎么一直在催自己,又一转念,可能公司的事比较急,他能专门来一趟已经很难得了。
她对着他展颜一笑,说:晚上见。
周刑心一动,俯身在她额头吻了一下,说:等你!
林南杉一步三回地走了。
周刑目送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却并没急于离开,他走到走廊尽头,打开窗户,点一支烟。
刚吸了一半,身边传来了脚步声,他头都没抬,冷冷一笑,说:你好啊,安医生!
安蔓蔓站在他旁边,一贯冷静理智的脸上出现了裂痕,她声音微微发抖:周刑,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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