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杉向北行

林南杉自小是别人家的孩子,甜美乖巧,上名校,工作体面,嫁金龟婿,顺风顺水,一向是家族的荣光,父母的骄傲。生活却来了个急转弯,婚姻发生变故后林南杉辞去上海的工作回老家疗伤,家却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可亲的地方:拆迁后亲友心态扭曲膨胀,父母对她失望透顶;儿时的两位闺蜜自决裂后各有了不同的人生,有的落魄,有的貌似得意;昔日暗恋她的同学伸出援手却让她陷入小三的境地……林南杉坚强面对这些琐碎和烦恼,阴差阳错下遇到了性格冷淡的男主,他们都是有故事的人,明明彼此吸引偏又克制而戒备,两人如同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和范柳原,你进我退,经历了很多高低起伏,终于走到一起。 林南杉的前夫却突然出现,他的苦衷和留恋让她无法决绝,男主心生嫌隙,偏他的前女友又带着私生女出现,两个人误会重重,林南杉最终做出了让人心碎的决定……

16
林南杉刚走两步,迎面撞上了从包厢出来的大姑。
她一脸懵地看看周刑,又看看她,慢慢笑开了,带点细纹的脸笑得像朵怒放的牡丹花。
下一秒她一个大跨步冲了过来,热情抓住周刑的手说:小周啊,是你吧?你怎么来了,哎呀,我知道了,专门来找我们南杉的吧!
她眼神暧昧,脸上都是打趣之意。
周刑赶快站直了,恭恭敬敬地叫:周阿姨好,过年好!
大姑眉开眼笑:好好好,只要你们好了,我们都好!这样,来都来了,到我们包间喝一杯吧?
林南杉大急:大姑,他是来……
“这……这不太合适吧!”周刑一边被大姑拉着往前走,一边微弱地抗议。
大姑眼睛一瞪:有什么不合适的,又没有外人,相请不如偶遇嘛!
林南杉站在原地不肯动,叫:大姑,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大姑腾出一只手来拉她,附耳低声警告她:都这么黏糊了,居然说他没看上你?嗯?
回头又朝周刑歉意地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林南杉叫苦不迭,可大姑不知怎地力气奇大,她被拖着踉踉跄跄往前走。
周刑像吃错药一样,出乎意外地配合,俩人被大姑挟持着,一阵风似地来到了包厢。
大姑满面春风,示意大家静一静,给大家介绍南杉的朋友——周先生。
她把“朋友”俩字咬得重重的,朝大家递了个“你知我知”的眼神,最后又介绍周刑的身份,包厢里一下子鸦雀无声。
三婶和小姑对看一眼,脸上写满了意外,眼神里有挫败也有狼狈。
南杉爸妈显然也在状况外,闻言有些激动,妈妈腾一声站起身,又慢慢坐下——作为女方家长,矜持还是要有。
其他人看看南杉又看看周刑:二人并肩站在一起,神情恬淡,眉眼间那点隐隐约约的疏离如出一辙,竟出奇地般配。
南远第一个叫起来:周大哥好!
又朝南杉挤挤眼,意思是:当初我没说错吧!
林南杉极力稳住,面上淡定,心里乱得像一锅粥。
周刑不一样,他大概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虽被这么多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却依旧气定神闲。
他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应酬起来不亢不卑,如鱼得水,又张罗着要敬大家一杯,大姑赶快帮他找酒杯倒酒。
林南杉急了,拽拽他的衣襟,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又悄悄掐了一下他的手背,不想他突然反手抓住了她。
他的手干燥而温暖,把她的手团团包住,林南杉刚想抗议,他使劲捏了一下就松开了。
林南杉耳根子有点发烫,简直不敢抬头,又不好露出来,只能一个劲地笑,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大伙儿带着心知肚明的神色,含蓄地打趣着他们,时不时起个哄,到底不敢太外露,毕竟人家还只是“朋友”。
三婶和小姑一向爱说话,这会儿却安静了。他们低头看着桌面,暗地里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拔了:自己刚才大概失心疯了,得罪林南杉干什么?破船还有三千钉呢,这不,人家说起来就起来了。
腾远公司的名头在本市还是相当有震慑力的,总经理,乖乖哟,以后买房说不准还要求到南杉头上呢,孩子大了要找工作什么的,多个人还不是多条路……她们左右盘算着,眼珠子咕噜乱转。
林南杉看在眼里,又好气又好笑,对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又多了一份新的认知。
好不容易等周刑敬完了一轮,林南杉抢着说:大家慢慢吃,周刑还有朋友在等着,我和他过去一下。
周刑只好跟着附和。
大姑心满意足了,笑眯眯地说:快去,快去,南杉啊,我们这就散了,等下让小周送你回去就好了,小周,方便吗?
周刑微微笑:我的荣幸。
一出包厢林南杉的小脸就耷拉下来了,气哼哼地说:你用得着这么配合吗?
周刑说:江湖救急嘛,好歹我也算能拿出手,帮你震震场子,也省得你再去相亲,我看你挺不愿意的,咱们这叫同病相怜。
林南杉想一想,好像也有点道理,可是……
她有点烦恼:以后怎么办呢?
周刑慢吞吞地说:我反正闲着,没有结婚,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基本可以随叫随到。当然,你要良心发现可以给点车马费,或者到我这边出席表演一下,咱这个年龄,想要清净,不配合她们演出一下还真不行。
又拿话堵她,之前揶揄他一次记仇记到现在。
虽然觉得怪怪的,林南杉却不得不承认他有几分道理,人在红尘中,岂能六根清净,有个挡箭牌先扛一阵也行。
想通了,她神色就放松起来,说:也只能先这样了,我走了,你去你朋友那儿吧。
周刑看看表,说:都这个点儿了,肯定散了,算了,一起走吧!
俩人相跟着走出了饭店,雪已经停了,偶尔有零星的一两片落在发梢鼻尖,清冷沁凉,地面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白。
林南杉说:我家就在附近,溜达着就回了!
周刑皱眉:这么晚了,送送你吧,一个单身女子走在大街上容易出事。
林南杉本想拒绝,想想之前出的那桩事,又咽下了,说:谢谢!
她毕竟是个女人,还是有些后怕的。
周刑没有说话,俩人默默地沿着街道往前走。
天晚了,四周非常安静,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声清晰可闻,俩人靠的并不近,但偶尔肩膀还是会碰到,他们都穿得很厚,碰到那一瞬还是会觉得心神震荡 ,飞快地各自弹开了。
走着走着发现雪完全停了,柔和的路灯发出幽幽的光,照着这个洁白的世界,像是给它蒙上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又影影绰绰,像童话世界一样失真。
周刑呼出一口白气,内心久违地宁静平和,这个场景他好像在梦里见过,孤身一人在白雾茫茫的世界里不停地走,却不知道走向何方,而现在,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反倒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
老这么沉默着总不像回事,林南杉找话:大年夜怎么没和家人一起过?
周刑斜她一眼:怎么?这么快就对未来公婆感兴趣了?
林南杉一噎,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反击:你总是这么自恋吗?
周刑摸了摸鼻子,一笑:还行!
林南杉吃瘪,把嘴巴紧紧闭上不肯再说话。
周刑也不解释,他向来就是不喜欢解释的人,俩人默默地又走出一大截。
他突然说:他们十年前就移民了,和别的老人不一样,他们非常适应国外的生活,整整十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他们一向和别人的父母不太一样!
林南杉一愣,很快意识到他在回答自己之前随口问的问题,很郑重其事的样子。
她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也许人家有自己的苦衷。她本想顺着再问问那你为什么不一起出去,又怕他觉得自己对他感兴趣,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只说了个:哦!
周刑神色低落,眉目落寞,在冬日雪夜里看起来有点忧郁,林南杉直觉那并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故事。
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他们很快走到了林南杉租住的小区,周刑把她送到楼底,抬抬下巴示意她上去。
他倒很有分寸,没有上去喝杯咖啡的意思。
林南杉向他摆摆手说:再见,路上小心一点。
走了两步又回头,说:新年快乐!
这句话她一直都想说,她看得出来他不快活。她也不快活,磁场相同的人总是那么容易相互感应到,世事艰难,但人活着还是要怀抱希望的。
周刑不置可否,点点头,双手插到口袋里看她离开,夜色中他表情模糊,林南杉觉得他这人挺奇怪的,有时候痞痞的,有时候却有点高冷,身上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她一边想一边往楼上爬,这是个老小区,有些楼层的应急灯已经坏掉了,光线昏暗,她摸索着往上走,心里有点忐忑。
掏钥匙开门时,她下意识地往周围扫了一圈,上次的乌龙事件把她吓得不轻,到现在还有后遗症。
楼道里有个人影闪了一下,林南杉一哆嗦,钥匙就掉到地上了,“哐当”一声脆响,她壮着胆子喊:谁?
周刑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说:瞧你那胆子,就这还敢一个人住呢?
他还是以前那样子,一说话就不由地带点嘲弄,林南杉的心却一下安定下来,她一边捡钥匙一边抱怨:你咋突然冒出来了?
周刑不回答,只是不耐烦地说:快进去吧,我也要走了!
林南杉突然明白了他的好意,大约怕她害怕,他一路悄悄跟着上了楼。
整整七层,倒是难为他了。
林南杉心里暖暖的,百感交集:他倒是个细心人。
周刑看她开了门,远远朝她点点头,转身走了。
林南杉心里有根弦好像被人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铮”地一声响,清澈而悠长。
过完年后没有多久,林南杉爸妈在大姑的撺掇下报团去新马泰旅游。
他们一生勤俭,从未出过国,既兴奋又紧张,连带林南杉也跟着团团转,帮他们办护照,陪着去签证,还要给他们塞零花钱。
林南杉爸爸坚决不肯要,背过身对她妈说:别说,孩子有出息固然是好的,可在身边也有在身边的好处。
南杉妈妈摸摸口袋里厚厚的一沓钱 没说话,那是南杉偷偷塞的两万块钱——知道她爸死心眼。
她叹口气:也不知道她和小周那个小伙子怎么样了?咱这当老的都混到这个份儿上了,问都不敢问!
南杉爸说;孩子大了,又在感情上受过挫,由着她吧!
南杉妈:小周看上去也不错,就是冷淡了点,不像少波,未语先笑,爸爸妈妈叫得多亲热啊,家世也清贵,本以为咱南杉是个有福的,可惜临了临了……
她突然收口不说了。
林南杉走进来帮她们收拾行李,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父母年纪大了,凡事都求安稳求圆满,自己和裴少波这么嘎嘣一断,他们心绪难平也在所难免,日子长了就好了,毕竟,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至于周刑,她摇摇头,她也曾隐约觉得会有什么后续,却什么都没有。
那个清冷而寂寥的冬夜,他们默默相伴着走了一程,却也不过仅此而已,后面并未再有交集。
大姑她们也是糊涂了,周刑这样的男人要事业有事业,要魅力有魅力,身边什么时候会缺女人?他如果想成个家怎么会拖到现在?
想想自己之前也是草木皆兵了,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钟子尧那样的人算是极少见的:人到中年还保有这样的纯情。他在她面前就像杯清水,一眼能看到底。
周刑却不同,他像杯琥珀色的酒,在阳光下折射着不同的颜色,深深浅浅,捉摸不透。
南杉爸妈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春天热热闹闹地来了,花红柳绿,草长莺飞,暖风和煦,林南杉翻了半天日历,翻出一个黄道吉日,准备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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