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杉向北行

林南杉自小是别人家的孩子,甜美乖巧,上名校,工作体面,嫁金龟婿,顺风顺水,一向是家族的荣光,父母的骄傲。生活却来了个急转弯,婚姻发生变故后林南杉辞去上海的工作回老家疗伤,家却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可亲的地方:拆迁后亲友心态扭曲膨胀,父母对她失望透顶;儿时的两位闺蜜自决裂后各有了不同的人生,有的落魄,有的貌似得意;昔日暗恋她的同学伸出援手却让她陷入小三的境地……林南杉坚强面对这些琐碎和烦恼,阴差阳错下遇到了性格冷淡的男主,他们都是有故事的人,明明彼此吸引偏又克制而戒备,两人如同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和范柳原,你进我退,经历了很多高低起伏,终于走到一起。 林南杉的前夫却突然出现,他的苦衷和留恋让她无法决绝,男主心生嫌隙,偏他的前女友又带着私生女出现,两个人误会重重,林南杉最终做出了让人心碎的决定……

17
林南杉抽空去了一空次新家,请专业人士帮她测测甲醛。
房子是精装房,交房前就晾了一段时间,她买的家具都是实木的,没有贴壁纸也没有其他花哨的装修,所以很顺利地通过了测试。
林南杉很高兴,在自家的院子里转了转:葡萄藤已经绽出新绿,顺着搭好的支架往上爬;缸里的清水上漂浮着圆圆的睡莲叶子,寂寞地等待着金鱼的到来。
最美的要数蔷薇花墙,春光正好,粉的,白的,浅紫色的花儿开得轰轰烈烈,娇艳别致,点缀在绿叶枝蔓之间,像散落的珍珠,又像灿烂的繁星,暖风一吹,芳香袭人,沁人心脾。
这就是自己的家了!林南杉站在院子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清风摆弄着花朵枝叶,看不远处的巍峨青山,天瓦蓝瓦蓝的,飘着几片轻纱似的白云,仿佛置身画中。
一时兴起,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新家的照片。
想一想,发到朋友圈,写了一句话:I am coming!
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刻,她的心雀跃而又喜悦,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她想:命运给她关了一扇门后,可以试着推推窗户,即便窗户推不开,窗缝里漏下来的斑驳阳光,也有它的别致和美丽。
一连几天,林南杉都没有出门,她窝在家里打包行李。
细算起来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搬家了。
第一次她把全部家当打包从上海托运回来,心情仓惶凄凉而又忐忑;第二次她因为钟子尧搬家,那会儿愤懑而赌气;唯有这次她满心欢喜,一边干一边轻轻哼着歌曲。
东西很多,客厅里横七竖八都是纸箱子。她不着急,慢慢收拾,装满了一箱就封口贴上标签,然后继续下一个。
饿了叫外卖,困了就去卧室睡一会儿,她很享受这个过程——这应该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搬家了。
她常常希望自己能活成一棵树,扎根泥土后日日茁壮成长,枝繁叶茂,遮日避雨,不用颠沛流离,也不用患得患失。
她已不再年轻,不需要极致而激烈的愉悦,她只要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林南杉很快收拾出二十五个大箱子,约了搬家公司第二天来。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林南杉谢绝了对方跟车的邀请,把地址给了他们,自己骑着那辆白色的电动车跟在后面。
春风温柔地吹动她的长发,偶尔有碎金般的阳光在她脸上跳跃一下,路两边栽满了梧桐,绿荫匝地,一切都是美好而新鲜的。
卡车开得快,林南杉很快跟不上了。等她骑到小区时,远远看到他们已经在自己的院子门口卸货了,她加大油门冲了过去,着急地说:不是让你们等我来了再卸货吗?
一个头发花白的工人一边吃力地搬着箱子,一边龇牙咧嘴地说:喏,是你老公让卸下来的。
林南杉一愣,有个人从车尾绕了过来,是很久没见的周刑。
他穿件浅灰色的卫衣,眉眼冷峻,头发理得短短的,看上去格外精神。
他走过来,说:你来了!
语气熟稔而亲热,仿佛昨天他们刚在一起吃过饭。
林南杉心潮涌动,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然后说:谢谢!
周刑不接她的话茬,粗鲁地说:看看让他们放在哪儿,我帮你盯着。
林南杉一边开院门一边想,他还真有心,应该还记得自己上次被工人刁难的事,难道专门来帮自己震场子的?
林南杉刚找人打扫过新家,地板擦得像镜子一样,简直可以反光。
她怕工人弄脏了,嘱咐他们把箱子堆放在院子的葡萄架下面,准备这几天慢慢收拾。
工人们得到指令,或抬或抱,鱼贯而入,他俩就站在门口闲聊,春天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四肢百骸舒坦到了极致。
林南杉客气:你看你工作这么忙,一定给你添麻烦了吧!
周刑深深地看她一眼,心中疑惑,怎么突然这么见外?嘴上却说:不麻烦,远亲不如近邻嘛。
林南杉:今天怎么在家,没上班吗?
周刑:你不是搬家吗?
林南杉心一动:你怎么知道我这两天搬?
周刑“切”了一声:你不是发了朋友圈吗?
怎么,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大老粗看不懂英语?
林南杉看看他,抿嘴笑了起来,梨涡若隐若现,看得周刑心里痒痒的。
他说:你看什么看?
林南杉:看你长得帅呗!
周刑猝不及防,不自在地摸了一把头皮,半天才说:算你有眼光!
又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白毛衣,格子裙,高马尾,一张脸白里透红,气色好极了。
他认真地表扬她:你今天也挺好看!
又飞快地补了一句:咱俩还怪般配的!
林南杉没他脸皮厚,转过身叮嘱工人小心点,耳根子那儿却有一点红,她皮肤白皙细腻,那点红晕看上去就越发地惊心动魄。
周刑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他侧过脸,点了一支烟。
工人很快干完了活,林南杉多抽了一张百元钞票给他们,说:谢谢师傅,刚没顾上买水,你们别嫌少,自己买点喝的吧!
带头的老工人五六十岁的模样,皮肤黝黑,一脸皱纹,一看就是苦出身,却是个讲道理的。
他死活不收,说:你这活儿已经够轻松的了,不用上楼,也不用搬进屋里去,已经省了我们不少力了,不能再多拿了!
林南杉有点意外,又执意要给,争执中,周刑从口袋里摸了两盒烟递过去,说:那就抽根烟吧,一点心意!
老人家不肯接,说:周总,不用不用!
周刑很惊讶:你认识我?
老人家点点头:差不多十年前,我在你们工地上干活,那会儿你小周哥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啊,拳脚好人又讲义气,还知道护着我们这些受苦的人,在我们这些人心里你可是这个的。
他竖起大拇指。
周刑一愣,赶紧瞥了一眼林南杉,她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他还是将递根烟递过去,又帮他点上,说:原来是老朋友了,你现在怎么不干了?
老工人美滋滋地吸了一口,说:干不动了啊,身子骨不行了,重活干不了,技术活也弄不清楚,只好卖点苦力,挣一点算一点吧!孩子再有一年就大学毕业了,咋也得把他供完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周刑想了一想,说:这样,你去西山工地找一找老赵,那里缺个看大门的,活不累,工资还可以,就是得三班倒,你看行不行?
“咋不行啊?”老工人的眼睛亮了,说:“那可是有关系有门路才能找下的好差事啊!哎呀,周总,我怎么感谢你好啊?”
他一脸惊喜,衣襟上擦擦手,紧紧地握住周刑的手,不停地摇着。
工人们走了,临走前把林南杉院门口的垃圾杂物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懂事的。
周刑一转头,看到了林南杉,脸上似乎若有所思,他轻轻说:其实大部分底层体力劳动者都是忠厚实在的,你上次碰到的那些是例外。
林南杉点头:我知道,我们村拆迁之前我爸妈也是干体力活的,我就是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
周刑看看她,摇头:你不像!
林南杉不服气:怎么不像?
周刑说:你这种白白净净的乖巧女孩,一看就是从小学钢琴学舞蹈,根正苗红,顺水顺风长大的。
林南杉想一想,笑了:还被你说中了,虽然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可大人护我护得厉害,我又一直上学,确实没吃过什么苦。
她停一停:倒是你,堂堂一个总经理,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吗?”周刑脸上浮出一丝神秘的笑,朝林南杉招招手,示意她靠近点。
他压低声音说:不怕告诉你,哥以前混过黑道,天天和他们打交道,上下九流,没有不知道的。
他凑得很近,呼出的气息扑到林南杉的脖颈上,滚烫滚烫的,一阵酥麻瞬间传遍了全身。
林南杉的心一抖,抬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眼睛乌黑深邃,仿佛要把她看穿一样。
她立刻弹开,说:又在这儿装神弄鬼。
想起大姑说他打架住监狱的事情,心里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
周刑看她避得远远的,眼睛里飞快划过一丝受伤的表情,却又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行了,你慢慢收拾吧,我走了!
竟扬长而去。
林南杉在后面“喂”了两声,他停住脚步,林南杉反倒没话说了,最后只说了声:谢谢!
周刑没有回头,只是把手举到头顶,吊儿郎当地挥了两下,走了。
接下来连着好几个暖晴天,林南杉天天待在院子里收拾她的家当。
眼看着纸箱子一个个减少,她的小家也一日日丰富充实起来,她累且欢喜着,有什么能比重建一个新家更治愈的呢?
周刑拉开卧室的窗帘,遥遥可以看到她在院子里忙活。
她穿着家居服,一会儿是粉色条纹的长裙,一会儿是蓝格格的睡衣睡裤,挽着头发,素着一张脸,像只花蝴蝶,又像只勤劳的小蜜蜂,进进出出,欢天喜地。
他不太能理解,一个经历了生活这么大变故的人,怎么还能像个小姑娘一样心无芥蒂?活成这样的人不是缺心眼就是有大智慧。
他也只是远远看一看,每每她抬头往这个方向望时,他都会“刷”一声把窗帘拉上,条件反射一样,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林南杉忙乎了整整三天,院子里剩下几个最大的纸箱,里面收着不常用却非常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她蚂蚁搬家一样,一天收拾出一点点,洗一洗,擦一擦,想一想,笑一笑,仿佛把以前的时光又复习了一遍。
那天到了晚上 ,周刑已经睡下了,朦胧之际,一声响雷瞬间把他炸醒了,紧接着下起了哗哗啦啦的瓢泼大雨,又陡又急。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仿佛想起了什么,顾不上穿鞋,箭一般地冲到落地窗前。
林南杉的小院果然亮着灯,她一边打把伞,一边吃力的往屋里拽着一个大纸箱,箱子可能箱子太沉重了,踉踉跄跄上不了台阶。
周刑立刻下楼,抓把伞冲了出去。
林南杉狼狈不堪,现在的天气预报太不靠谱了,大雨说来就来,她还有两大箱东西没来得及收,偏里面的东西都淋不得雨。
她使出了吃奶劲把一个箱子挪到台阶边上,可死活都搬不上去。
这会儿的雨下得正大,鞭子一样恶狠狠地抽打着天地万物,她的伞也被打得歪歪斜斜。
头顶炸雷一个接着一个,时不时还有闪电划过,林南杉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突然有人使劲拍院子的门,还在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像是周刑。
她用伞罩着纸箱子,起身去开门,大雨劈头盖脸往她身上浇,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头发早湿成一缕一缕的。
一开门,周刑就把伞不由分说地往她头上一罩,自己淋着雨走了进来。
他走到大纸箱边上,弯下腰,轻轻松松就抱了起来。
他把箱子送到房间门口,又回来搬第二个。
林南杉小碎步跟着,慌乱着用伞帮他遮雨,却总是跟不上他的节奏。
周刑嫌她麻烦,粗声粗气地说:快一边待着去,别给我添乱!
林南杉被噎得脸红脖子粗,只好气哼哼地在旁边打着伞看他忙,心想:钟子尧说得一点没错,真是个脸臭心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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