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个星期,江柳儿矜矜业业,不敢出一点儿差错,总算挽回一点宋茜的认可,大笔恩赦她与赵晓波等人一起去香港海洋公园考察。临行前,她犹豫是否要给周赟知会一声,上次之后,他们也就偶尔通个电话,周赟不提见面,她也不提,两人暗暗较着劲,她若是专门电话告诉周赟这两周要出差,倒像心里存了什么期盼似的,临上飞机前才发了个短信。赵晓波一早就换好了登机牌,大家都坐在前排机舱靠近前门的地方。只有江柳儿和他一前一后,坐在机舱中部靠近紧急出口旁边,透过窗户,只看得见厚厚的云层和机翼。“我选的地方好吧?”赵晓波在她背后说。“还行,视野不佳,适合睡觉。”离开众人,江柳儿一点不给他留面子。“这你就不懂了,有科学调查显示,坐在老汤他们那个位置,机舱前部,发生事故逃生率最高,是65%,他们年纪大了,自然要照顾的。我们这个位置,逃生率64%,也不错了,要是发生事故咱俩一起逃。”“呸,闭上你的乌鸦嘴。”江柳儿看见邻座的人都露出了惊恐嫌恶的表情,深以认识赵晓波为耻。偏偏飞机晚点了半个小时还没起飞,赵晓波总是在后面找她说话,她旁边的阿姨不胜聒噪,站起身来主动要求与赵晓波换座位。阿姨笑眯眯的说:“小伙子,坐到你女朋友旁边吧,你们也好说话。”赵晓波笑容甜甜,比江柳儿还早一步澄清:“谢谢阿姨,不过她是我领导,我是她秘书。”那个阿姨上上下下打量了江柳儿和赵晓波几眼,看不出这个斯文恬静的小姑娘和这个面若桃花的小青年有何上下级关系,狐疑的笑笑,主动站起身来让出座位。赵晓波挪过来坐下,低声笑道:“看吧,还不如不澄清,那个阿姨看我们的眼光就像看一对奸夫……”“我呸,”江柳儿打断他的话头,“你一定要这么无聊吗?”“我也没说错啊,宋茜不在,你不就是头儿吗?我就是个贴身打杂的秘书。”他故意把贴身两个字说的重重的。“猥琐。”江柳儿在心里低骂了一声,带上眼罩闭目养神。行程到一半,飞机突然剧烈的颠簸起来,广播里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亲爱的乘客,我们飞机遇到气流发生颠簸,请大家系好安全带。”“你说?飞机不会有事吧?”赵晓波惊恐的抓住江柳儿的手,把她从睡梦中摇醒。“怎么了?”江柳儿颇有些不耐,她看出赵晓波的担忧不似作伪,轻轻抽出手臂,“你不会是第一次坐飞机吧?”“是啊。”“真的?”江柳儿不相信,他这么大一个人,连飞机都没坐过,以前常听他吹嘘去哪里哪里旅游,难道都是坐火车去的?“我怕死。”他的语气听起来满是忧虑。江柳儿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他不是开玩笑,安慰他道:“放心,这种事情比中奖几率还低,你还是担心自己万一中彩票了钱怎么花吧。”赵晓波看她半响,“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冷血。”江柳儿惊愕,他这又是哪一出,难道要她像圣母白莲花一样安慰他那颗受伤的心?拜托,他都多大的人了?多大点事儿?“我向来如此,你不会是今天才知道吧?”她说完话,看着赵晓波一张粉脸转的苍白,“喂喂喂,你怎么了?”“药,在我上衣口袋。”老父中风前的一幕浮现在眼前,江柳儿慌忙找到药瓶,才刚拧开瓶盖,赵晓波一把接过就往嘴巴里倒。她举手准备叫空姐,“不用了,我没事。”赵晓波平息了一会儿,“别让老汤他们担心。”“你有心脏病?”“唔,没事,小毛病。”赵晓波笑了一下,低下头去。“你怎么不和宋茜申请留下?”“我舍不得你啊。”赵晓波的情话听多了,江柳儿的脸皮也越来越厚。“别,你可别说你犯病也是因为我,我担不起这个责任。”话虽这么说,江柳儿还是一脸紧张的看着赵晓波,“你确定不要空姐找个医生来看看?”“不用,你陪着我就好。”赵晓波把她手紧紧攥着,她知道他又在借机耍无赖,却只好任他拽着。过了一会儿,她看他面色逐渐红润,试图抽出手来,“赵秘书,江领导说请你放手。”“现在我是病人,不是秘书,江领导。”“我要去洗手间。”挣脱不得,江柳儿只好出此下策。赵晓波目不转睛看了她一会儿,微笑道:“快去吧。”江柳儿先是跟空姐嘱咐了几句,请她们多留意赵晓波,然后在卫生间里整理了半天情绪,苦思冥想如何才能摆脱赵晓波的纠缠又不至于伤到他那颗敏感脆弱的小心脏。鲁迅老先生曾经说过:以无赖的手段对付无赖,以流氓的手段对付流氓。却没告诉她,要是对方又是流氓无赖又是无辜柔弱,又该如何对付。江柳儿从洗手间出来时心中已有了主意。她走回位子坐下,赵晓波看她像一个怪物:“我还以为你会和老汤换位子。”“失望了?那我这就去换。”“不用,坐这儿吧。”赵晓波犹自狐疑不定。“赵晓波,你说过,你喜欢我,是真的吗?”“真…真的。”他不知道舌头为什么会打结。“你天天这么缠着我,就是因为喜欢我?”他摇摇头又点点头,饶是他脸皮厚,也不禁有些脸红。“那好,我让你追。”“什么?”江柳儿看他情绪又有些激动,不禁担心起他脆弱的心脏。“你还好吧?那我先不说了。”“没事,你说,说下去。”他的眼里放出希翼的光,江柳儿竟有几分不忍,转念又压了下去。“不过有三件事我要说在前头,第一,目前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江柳儿笑笑,“现在你知道了。”“第二,我不喜欢在大家面前拉拉扯扯,如果你真心想追我,就请在大家面前尊重我,并且,不要影响正常的工作。”“还有呢?”“第三,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在香港这一周,工作休息之外的时间随你支配,如果你能打动我,我可以考虑,否则我们就退回单纯的同事关系。”赵晓波眼里全是不可思议,“我没想到你这么开放?你这不是脚踏两条船吗?”明明是他纠缠她,他却说是她的错。江柳儿不欲与他讲理,冷笑道:“随你怎么说,你选吧,是追还是不追,下了飞机,我就当这话没说过。”“追。”他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个字,像是和自己较劲。“好,一个星期,不成的话,以后都不许再缠着我。”江柳儿吐出一口气。赵晓波的为人她并不十分了解,或许她对他的冷淡反而勾起了他的欲望,既然如此,何不反其道而行之,人们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念念不忘,得到了反而不会珍惜。赵晓波对着窗外的云层出了回神,“你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没想到追她的第一句话是问这个,江柳儿沉吟,“他…很稳重成熟,他……”“别说了,我不想听。”赵晓波又打断她,“这一周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他的脸上又现出那种可疑的红晕。明明是他先问的。江柳儿看他气呼呼的样子,心下几分恻然,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她是他的诱饵,周赟是她的。她,不过想结婚罢了;而赵晓波又为的什么?真如他说,喜欢她?她向来在工作上井井有条一丝不乱的头脑此刻被搅成一团乱麻,这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罢了,没想到他受不得激。抓住重点,抓住重点,她告诫自己。切勿被敌人的反复无常扰乱了作战计划,是的,此战的核心就是诱敌深入,一举歼灭敌人,歼灭赵晓波对她那点可怜的幻想,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