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心

也许我弄错了角色,不是我救赎她,而是她救赎我。我深陷情海无边无岸,她是渡我的一苇慈航。可她迟迟不肯施以援手。她说,我是个骗子。她说,她也骗了我。也许,所谓缘分,不过是一场不肯罢手的纠缠。如果她的心曾经迷失,我愿意一直等,等她回来。

番外 此恨绵绵
“那我送你回去。”周赟贴心的为宋世薇拉开餐椅,接过侍者手中的外套为她披上。
宋小姐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七分温婉三分羞涩,正是我见犹怜。
夏丹也从位子上站起来,陆玺替她拿着手包,朗声说道:“是,我们也该告辞了,一起走。”
夏丹回过头瞪了他一眼,他忙改口道:“不不,你们先你们先,我们还有点事。”
放在餐桌下无辜的脚又被狠狠踩了一下,陆玺疼的嘴巴“兹”的一抽,却不敢再发出声音,不知道这小妮子又是哪里气不顺了。
周赟看他们的小把戏,冷峻的脸上噙着一丝笑意,宋小姐看在眼里,心里更放松了些,原来他也不是难以亲近之人。
她来相亲之前还是有几分忐忑不安的,不知道这个钻石王老五是不是真有那些传说中的怪癖,不然为何,好好的婚约,竟然临时取消了。只是眼下还没到问这些事的地步,她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来相亲之前的几分八卦心态都转成了对周赟的淡淡倾慕。
周赟在她含情脉脉的眼光下转过了头,对着夏丹和陆玺招呼道:“你们慢聊,我先送宋小姐回去了。”
陆玺忙点头,“慢走慢走。”夏丹等他们走远了,这才松了劲,拎起手包便走。陆玺一瘸一拐地追上来,“我送你回去,别走太快。”
夏丹略放慢了脚步,陆玺陪笑道:“那…下次我等你电话?”
夏丹睨了他一眼,穿着高跟鞋的她比他还高了几分,那眼光便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还有下次?还想陪着我哥相亲呢?你就不能盼着他好?这都第几个了?我看宋小姐人不错。”
“是是是。”眼看夏丹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陆玺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夏丹看他那喜滋滋的模样,嘟囔道,“跟屁虫。”
“是是是。”陆玺没听清,忙不迭的点头,一面发动了车子,夏丹更觉没趣,看着他那张团乎乎的圆脸,越觉得讨厌,忍不住伸手拧了一把,陆玺一个紧急刹车,堪堪压过半边斑马线,捂着脸道:“姑奶奶,你也看着点,这可是在马路上,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夏丹看他痛的龇牙咧嘴,心里大爽,嘴上不饶人道:“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还相上瘾了。说,看上哪个了,我问我哥要电话号码给你。”
“我哪敢,再说,自从你哥订婚那天我见到你,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
夏丹“哼”了一声,“你还敢提那天,要不是你把那个赵什么带到我哥订婚宴上,搅了他一桩姻缘,我哥现在蜜月都度好了。都是你,刚才还盼着他一直相下去,你安的什么心啊?”
陆玺赶紧把车停在道旁小路上,“姑奶奶,我说错话了行不行,我办错事了成不成,不是都答应你了,陪你和你哥相亲,一直到他相中为止。中不?你看我这态度多好,这都第八个了,我也没嫌烦啊。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哥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你以为我们夏家、周家的门是这么好进的?我哥喜不喜欢倒还好说,他对谁都不差,关键看姨妈,我看这么多女孩儿人都不错,可她就只喜欢柳儿姐,当年斓斓姐的死对她打击太大,她哪是找媳妇?简直在找女儿,我哥,他也挺可怜的。”
夏丹说着,倒叹起气来。陆玺乘机抓住她的手抚弄了两下,“听着怎么像包办婚姻啊?都什么年代了?你哥怎么还像个傀儡似的?连谈个恋爱都这么累?”
夏丹瞥了他一眼,“哟,某人明明就是沾了包办婚姻的福,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要不是我父母包办,鬼才懒得理你。”
陆玺笑得一脸谄媚,“那是,我比你哥幸福,像你这样的,包办三生三世我也求之不得。”
夏丹绷不住笑了,“滚!”
“话说回来,你哥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呀?”见夏丹心情大好,陆玺一颗八卦的心又蠢蠢欲动。
夏丹倒是怔住了,“我哥他…”
是了,表哥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呢?他几乎就是工作狂人,妈妈和姨妈常说,他们表兄妹真该换一个性子,把周赟的寡淡和她的活泼中和一下子,也不至于让双方父母都揪着心。
步入社会后的周赟就像是小鱼儿与花无缺里的花无缺,待人接物完美到让人几乎无感,一度让夏丹误以为所谓的精英就是他那样,分寸拿捏得比机械还精准,态度迂回的自然圆熟恰到好处,缺的那点真性情也不令人生厌,反觉得到了火候。
直到见多了形形色色的相亲宝贝夏丹才意识到自己的肤浅,社会上多的是活得自由又任性的灵魂,像周赟这样活得小心翼翼又战战兢兢的绝对是翘楚,该怎么形容他呢?对,他就是契诃夫笔下的套中人,又像是带着镣铐的苦行僧,一度,夏丹曾经好奇他那清教徒式的生活是否要通过自残才能得到些许释放,但穿上泳裤的周赟肌肤光滑的如同绸缎,不但没有丝毫伤痕,反而一望而知是精心保养过的。
或许,处女座的周赟很享受这种循规蹈矩的秩序中带来的安全感,张扬的夏丹永远也不可能理解他的世界,如同夏虫不可语冰。
“也真是,虽然我表哥什么都好,但我要是和他生活在一起绝对会发疯。”他是那种天冷记得发短信叫你加衣,天热记得提醒你多喝水,温度适宜时记得给你发送笑话的标准青年。然而,他活得丝毫没有情绪起伏,不像个真人。
除了…他大学的时候,那个不在姨父姨母身边的青年,也变得放肆恣意,他学会了摇滚、抽烟,还曾经在左耳上打了三个耳洞,夏丹微笑起来,“你知道吗?我哥家橱窗里那个西洋自行船,原本是一对儿古董,被他偷出一只去送人,姨父问他还不承认,还是我帮忙遮掩过去了。你说,会不会送给他大学的女朋友了?”
“哈哈,大舅子还有这一面。我看像。”陆玺嘻嘻哈哈开出了小巷,“刚才我差点以为他喜欢男人,靠。”
夏丹闻言脸色一暗,正要发作,余光突然瞥见窗外的人影,痴痴的望了两眼,那人却没看见她,陆玺见状好奇道:“你认识?回去打个招呼?”
“不必了,认错人了,走吧。”夏丹换上一张冰山脸,拧开车载音乐开关,Glenn frey舒缓的嗓音在车厢内流淌,“I know you need a friend,someone you can talk to…”是那首她大学最喜欢的“the one you love”,没想到陆玺有心当了下来,夏丹扭过头去,心里半甜半苦,眼角却有了湿意。陆玺看看后视镜里夏丹的表情,识趣的闭上嘴,一时车内安静无话。
站在红绿灯下的季诚穿一件灰色立领风衣,一双鹭鸶般的长腿茕茕孑立,接到江叔叔的邀请,他犹豫再三,决定还是提前把礼物送到,中秋家宴就不参加了。
虽然江家诸人待他一如既往,特别是江柳儿,他知她至今也没有澄清那桩误会,大家很有默契的都不再提周赟,但是不提并不代表忘记。
他辜负了江柳儿那一声季诚哥,但他不后悔。那是生命中唯一一次机会,他与周赟,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得那么近,用另一种名义上的联系。
大学毕业后,他俩就约定好再不联系,他无牵无挂,但周赟注定不能为自己而活。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面了,可是谁料到周赟竟成了江柳儿的相亲对象。季诚深知周赟,他待江柳儿不会差。人世间有那么多种扭曲的感情终告破裂,都是因为控制不了的欲望不断膨胀,他那么了解他们三个人,他们都是善于自我修持的人,固守着感情的界限,从不越界。他更相信自己,他可以终其一生,做那个灰暗处的影子,也可以像舅舅一样,爱周赟和她的孩子。
但到底,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妄想而已。
许久没来,江家还是老样子。季诚把礼物放下,略寒暄了几句,就准备告辞。江愚拉着他的手不放,“不行,吃了晚饭再走。小柳他们等会儿也在,你们兄妹俩好久不见,正该好好聊一聊。”
他与她,从前就没什么好聊的,现在还有什么好聊。季诚苦笑了一下,“我中午真的有事,要不陪您下盘棋,我再走。”
下到一半,庭院里就响起了叽叽呱呱的说话声,季诚手腕微微一滞,白子下偏了位置,江愚哈哈一笑,毫不客气的吃掉那一大片白子,“落子无悔,你这一招下的太急,求胜心切,反而容易走错。你输了,就得留下吃饭。走走走,扶我一把,我带你见见小赵。”
季诚还未开口,江柳儿已经推门进入,“爸,妈让我喊你去吃饭。”看见站在一旁的季诚,江柳儿淡淡一笑,“季诚哥,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她看上去瘦了些,但是脸上有一种淡淡的光彩,像许多年前,他失去双亲,孤单的站在江家客厅,江叔叔进去放行李了,房间里走出来一个小姑娘,也是这么喊他一声,那时她脸上也有种淡淡的天真的神采,是那种浸润在幸福里才有的感觉。十四岁的季诚被那种神采刺痛了双眼,他也不知为何,她对他越好,他越是冷漠。他们相处在一个屋檐下十多年,他竟从未对她敞开心扉,甚至在她一次又一次背离幸福时还有淡淡的欣喜。三十岁的季诚读懂了那种心思,是妒忌。
是的,他妒忌,他妒忌她可以堂堂正正的挽着自己喜欢人的胳膊走在阳光下,他妒忌她生而为女孩儿,他妒忌她双亲健在,日日承欢膝下。
他一向自负超脱,乍然发现存着这种龌龊心思,一时竟紫涨了脸,生硬的拒绝道,“你们先吃吧,我回去了。”
江愚还在劝说,江柳儿开口劝道:“爸爸,季诚哥哥有事情,哪天有空了您爷俩好好聊。”又附耳悄悄道,“季诚哥见生人就拘束,小赵在这里,您还是放了他吧。”
看着季诚远去的背影,江愚眉心一皱,叹了口气,这孩子,是越来越孤僻了,一点也不像他父亲,那个疯起来带着几分牛劲笑起来豪气干云的季思勉,想当年两人是战友也是酒友,时常拼酒到天亮,天南地北海侃一通,指点江山激昂文字,那时何等的意气风发。后来各自成了家,两家妻子也都脾气相投,原以为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谁能想到人生无常。如今老友血脉虽得他照拂长大,但郁郁寡欢终日,也是他失职。江愚想至此,终归放不下,对江柳儿郑重说道,“柳儿,你以后还是要多开导开导你季诚哥,多喊他出来走动走动,你们年轻人,谈起来容易些。他也年纪不小了,你季叔叔要是在世,一定盼着他早点成家开枝散叶。”
江柳儿道,“您是知道的,阿诚哥看似与世无争,其实最是倔强认死理儿。他的心结,除非他自己放下,谁也帮不了。要不,你试试看让他去相亲?”
想起上次夏丹被他关在门外吃了一个下午的闭门羹,江愚皱起了眉头不语。姚静看三个人站在院子里不说话,早急了,“怎么没人过来吃饭,鱼头都快凉了,柳儿,快来盛饭。”
江柳儿应了一声,赵晓波对她挤眉弄眼的笑道:“快去呀,我扶伯父过去。”
江柳儿一见他的笑容就知道他又想出了什么坏点子,无奈被姚静连声催促,匆匆去了,心里七上八下。
等母女二人在庭院里摆好餐桌,饭菜都上了桌,江赵两人磨磨唧唧才走了过来,江愚满脸喜色,赵晓波倒是一张大红脸,姚静嘟囔了一句,瞟了一眼赵晓波,“搞这么长时间,动作太慢,黄花菜都凉了。”却还是把好菜都挪到赵晓波面前,一个劲儿的劝他夹菜。
饭后赵晓波抢着帮忙收拾碗筷,姚静看他忙不迭的献殷勤,乐呵呵的坐享其成,一面与他套话,问他母亲脾气喜好如何。
江愚把一个锦盒放在江柳儿面前,“刚才小赵向我提亲,我答应了。我和你妈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有人一心一意的待你好,我们便放心了。这是许你的嫁妆,是你的终归是你的,跑也跑不了。”
听见老爸又在打哑谜,江柳儿好奇的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两颗通体明透、润泽细腻的冻石,正是她江家祖传的田黄。江柳儿疑惑道,“爸,这田黄不是被妈妈当了吗?”
“这是小赵提亲的彩礼,我本来不想收,可是他说,既然说好了要给你当嫁妆,怎么能落在别人手里。至于他怎么得来的,他又怎么知道这田黄是我们江家的,你还是去问他吧。一辈子很长,你可以慢慢问。”江愚说着,感慨的望着天空上一轮圆月,“好月亮,好月亮,可惜你老爸我还没完全恢复,不然月下挥毫,一定潇洒的很。”
江柳儿转身去书房抱来笔墨纸砚铺在桌上,“那有何妨,人生难得完美,写得不好又如何,难得是尽兴!”
“不错!不错!”江愚摇头晃脑的一边吟哦一边写了起来。
江柳儿看着厨房里唧唧咕咕的两人,抿嘴一笑,老爸又上老妈当了,哪里要一辈子的时间慢慢问,现成的间谍放在这里,不用想也知道赵晓波是如何知道的。
这份礼物,实在贵重了些。江柳儿掂在手心,感慨之余却又释然,她欠他的,既已打算用一生偿还,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左右人和东西都要去赵家的。
正在凝思间,只听见赵晓波大喝一声,“写得好!”江愚满意的抬起头来,左右端详,姚静也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看一边点头道,“不错不错,和以前很像了。不,比以前还好!”
月圆月缺,人聚人散。江柳儿低头细看,雪白的宣纸上两行行草逸兴横飞,说的是恒古不变的美好愿望:“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赵晓波悄悄握住了她的手,温暖交叠,她能感到掌心里细细的纹路,和他的,纠缠在一起,此生此世,再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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