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心

也许我弄错了角色,不是我救赎她,而是她救赎我。我深陷情海无边无岸,她是渡我的一苇慈航。可她迟迟不肯施以援手。她说,我是个骗子。她说,她也骗了我。也许,所谓缘分,不过是一场不肯罢手的纠缠。如果她的心曾经迷失,我愿意一直等,等她回来。

第十一章 城里的月光
江柳儿披起衣服坐起来,已是凌晨两点,宾馆外喧闹的马路上也几无车声,这样安静的夜,本该梦见周公,只是她无此清福,横竖也睡不着,看来她又要当一回知心姐姐了。
她下床烧了壶热水,取出随身携带的花茶,给自己和李卉各泡了一杯,“想哭就哭吧。”
她冷静的声音仿佛有一种安抚的魔力,李卉靠在江柳儿肩头,放声大哭,断断续续的说着那个他,一会儿说自己如何仰慕如何卑微,对方却毫不珍惜弃如敝履,一会儿又说他还是爱她的,否则不会和她有来往还给她机会接近他。她喝了点酒,说话颠三倒四,不成逻辑,末了只是反反复复追问江柳儿,“江姐,他还是爱我的对不对?他是有苦衷的对不对?他不想和我分手的对不对?”
江柳儿只好附和,“是是是,他爱你,他最爱你,你乖,快睡吧。”她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心软搭腔,听下来,李卉和那个他爱的似乎十分纠结,明天要是李卉酒醒记起和她说过的这一切,不知道会不会尴尬,毕竟大家只是普通同事而已。
她看了看时间,李卉闹了两个小时,今天考察可是重头戏,她此刻的状态实在堪忧,她把闹钟调到6点,强迫自己睡觉,却不料,这多睡的两个小时仿佛饥饿的人的餐前甜点,只是起到开胃作用却充不了饥,困意反而更浓。她强撑着起来洗漱,看李卉的状态,早上是别指望她了,幸亏李卉主要负责联络接待等杂务,有老汤在,误不了大事,索性让她睡个半天。她自己,是只能强撑着了。
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守在门口的赵晓波,江柳儿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杵着?”
赵晓波也是一脸倦容,“没,我刚起来,准备叫你们去吃早饭,老汤还在洗漱。”他凑近细细打量江柳儿,低声道:“对不起,昨晚上我听见你大哭,是不是因为我?”
江柳儿捂住准备打哈欠的嘴巴,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一步,“那不是我,你听错了。我昨晚…伤心,也不是因为你,你想多了。”电梯门打开,江柳儿抢步进入,“对了,今天早上的考察项目,你多负责一些,李卉不舒服,请了半天假。”
赵晓波托着自助餐盘跟在江柳儿身后,提起工作,江柳儿脸上的倦容一扫而空,她简略提了几个要点,便专注的吃起来,她吃相斯文而快,不动声色地消灭了面前堆得高高的两个餐盘,啜着咖啡含蓄的等着赵晓波。
老汤也端着盘子过来坐下,听说李卉病了,颇感意外,不过他向来话不多,听江柳儿重新分了任务,一行人便出发。
一天行程匆匆,江柳儿勉力支持,临近傍晚,实在支撑不住,眼前一花,看着投影仪上一片空白,只好掏出录音笔来录下内容,回去有空再细听。
老汤他们和江柳儿兵分两路,一队实地考察,一队了解后台运作。赵晓波的翻译水平比他本人靠谱多了,令江柳儿刮目相看。江柳儿向来准备充分稳扎稳打,怎奈今天精力不济难免有疏漏之处,赵晓波虽然技术上不如江柳儿精熟,但机变灵活反应快,今天倒是提点了江柳儿好几次。
这次宋茜没能抽出空一起来,但是每天晚上都要视频遥控,要求考察队汇报一天所得并安排明天计划。回程路上赵晓波看江柳儿困的可怜,在计程车上睡着了,心中不忍,让计程车绕着宾馆转了两圈,看着计价器上的数字跳的肉疼,才狠狠心把她叫醒。江柳儿抹了一把脸,上去看见李卉不在房中,拉上窗帘接着睡,晚饭也没吃,直睡的天昏地暗,迷迷糊糊听见床头电话铃声大作,赵晓波在那边颇为温柔的说,睡的好吗?宋总找你。
江柳儿一骨碌爬起,整理了一下去赵晓波他们房中与宋茜汇报工作,还没开口就听见宋茜开口赞许道,晓波都跟我汇报了,你们做得很好,问题都问在点子上,明天你们再梳理一下,结合我们这边的实际情况有针对性的问深一些、问细一些,出去一趟不容易,千万不要浪费这次宝贵的机会。听说你昨晚整理材料到很晚,不要着急,回来也可以慢慢再做。大家都辛苦了,注意身体啊。
难得见宋茜如此和颜悦色地对待自己,江柳儿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毕恭毕敬微笑的赵晓波,心道,不知道赵晓波和宋茜说了些什么,哄得她如此开心,连带着她也受表扬。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果然是职场金科玉律。
客观来说,赵晓波还是很讨中老年妇女欢心的,就连只见过他一面的姚静,偶尔也会问起那个来探望的小伙子,有一次甚至想把他介绍给一起跳广场舞的蔡阿姨家的大女儿。只是被江柳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如果不是对她如此纠缠,赵晓波也不无可取之处。江柳儿不觉出神,冷不丁被突然出声的赵晓波吓了一跳,“出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被他这么一提点,江柳儿觉得饿意上涌,胃里空空的,“你也没吃呢?”
“是啊,我等你一起。”
走出宾馆的大门,马路上湿漉漉的,像是刚下过雨,空气清凉,江柳儿被风吹的胃凉凉的,“我想…喝粥。”
附近就有一家生记粥品,虽是深夜,人还是很多。一口热烫绵软的粥下肚,暖意升了上来,江柳儿的每一个毛孔都被熨的服帖。
她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赵晓波难得没有多话,只是殷勤体贴的替她把几样精致的点心小菜推近了些,翡翠虾饺,蚵仔煎,凉拌枸杞头,炸萝卜糕,还有一碟五颜六色的小菜,手指长筷子粗细的长条,在碟子里码成整整齐齐的宝塔状。
“这是什么?”江柳儿挾起一根金黄色的长条。
“大概就是黄萝卜吧。”赵晓波拿起菜单,翻到“一碟小菜”的简介,他随口一点,没想到小店里“一碟小菜”是个正经的菜名。下面写着一排小字:人生中的小确幸,每一口都是不同滋味。配料:樱桃萝卜、柠檬青瓜、相思芥蓝、秘恋佛手……不下数十种。
江柳儿尝了不同颜色的几种,果然滋味不同,黄的甜脆,青的爽口,红的有点淡淡的涩味,只是新奇,味道却是寻常。
“要是丽娜在,一定对她胃口,她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江柳儿想起她的吃友。
“这有何难,要是喜欢,回去我给你们做,保管比这个花样多。”赵晓波说完,却想起,只剩四天就回去了,那时他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同她坐在一起。
“吃太多了,兜一兜再回去吧。”江柳儿对他笑笑,两人在人声鼎沸的夜市上穿行,各色小吃看得两人涎水欲滴,只是苦于胃里满满的,再吃不下。
“罢了罢了,回去吧,再逛下去,消食变成觅食了。”
“那边好像有人在唱歌,我们去看看。”赵晓波指着不远处的尖顶,上面有个十字架。
“那好像是个教堂。”
“去看看罢。”赵晓波固执的拨开人群朝前走,江柳儿只好跟着,他们从教堂侧面的小楼梯爬上二楼,正看见下面的礼堂一群人正在合唱诵诗,旁边还有乐队指挥伴奏。“晚上也唱吗?”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说这是一场慈善演出。
悠扬的乐声在头顶盘旋,数百人的合声里仿佛真有一个天堂,那里没有分离、没有悲伤,只有无尽的快乐和欢畅。
江柳儿听得入神,只见赵晓波在旁双手合十,不中不西的比划了下“阿门”,脸上一副祈祷的虔诚。
从教堂回来,赵晓波若有所思。快到宾馆楼下,他忍不住问江柳儿,“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像修女。你男朋友,不会是上帝吧?”
这几天以来,除了晚上休息,他们几乎寸步不离,从没见江柳儿的“男朋友”给她打过电话,这该不会是江柳儿吓退他的伎俩吧,赵晓波等着看江柳儿被戳穿后的反应,心里像偷吃了糖一样忐忑甜蜜。
江柳儿只淡淡回他一句,“你想多了。”
自她来香港,周赟几乎与她断了联系,她发出的短信也不知他收到没有,虽然平时,他们也并非如其他热恋中的男女一样一天一通电话,但是微博、短信还是常有互动。周赟,他是打算就这么不明不白算了吗?
江柳儿多年相亲经历告诉她,男人这种生物,若对你有意,无论是内向斯文、外向狂野,一定是主动进攻型。用丽娜的话说,上杆子的不是买卖。
可叹她这么久以来唯一一次准备认真对待的相亲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说她不难过那是假的,但她面上仍是尽力如常。赵晓波脸上如霜打的表情却是明白真切的哀伤,一点不似作伪。若在以往,她只会觉得他浮夸,但经历了这几日的相处,她对他大有改观,甚至有几分怜悯。
江柳儿坐在宾馆背后的长椅上,缓缓说道:“我刚工作不久,有一次和包大人一起出差和厂商谈设备,那是我们馆急需的一批设备,各方面都合适,质量也有保证,就是价格高。包大人怕我意向太明确,反而让对方拿捏,价格谈不下来,对我说,无论你有多想要,也一定不要让对方看出来,你要表现的挑三拣四,勉勉强强,不是非它不可,这样才有谈的空间。”
“感情也是一样,你若太急切主动,反而让对方轻慢不懂珍惜。”
赵晓波几分颓丧,眼神却异常清亮,“感情和生意怎么能相提并论。若一颗真心还要藏着掖着,还叫真心吗?”
江柳儿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才说,“真心若是能随便给,也就不珍贵了。”
赵晓波轻轻说:“我说过我不是个随便的人,不过你的真心,一定很珍贵,我可以等。你,你信我。”他很想抱抱江柳儿,她看起来是那么无助惶惑,可是他怕吓着她,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月光如银纱泻地,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映出一种别样的温情,有月亮的晚上,并不比平常温暖、却让人觉得安慰。这天晚上,江柳儿睡的很好,踏实的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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