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女英雄。chūn花在心里又夸了甘华一回。 大战当前,甘华身上带伤,还能冒着被东海水君责罚的风险,偷出来见萧淳这一面,可见她对萧淳用情极深。只是这些做神仙的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表现出来都是一副高冷模样,实在让对方寒心不已。 不管她多么钟情于萧淳,在甘华心中,萧淳只是个凡人,像婚礼依时,又譬如谦和侍奉婆母,人言可畏,这些凡人的困扰,在甘华心中根本不值一提。而甘华是仙女,她不惜触犯天规低身下嫁凡人,怎能料到凡人也会有自尊和骄傲,也会有不甘与怨愤? 仙凡相恋,果然是行不通的。情之一物,实在有百害而无一利。chūn花想,还是如北辰所说,帮着甘华快刀斩乱麻吧,也算是一桩功德。 chūn花走过去,将萧母从地上扶起来。萧母却抱着chūn花大哭起来。 “我早知道那是个不安分的女人,却没想到她这样绝情!淳儿啊,你是鬼迷了心窍,对她死心塌地,可她呢?她是把你当傻子一样摆布!” 萧淳的身躯震了一震,chūn花知道萧母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 “这……明日的婚礼,要不就取消吧?”她就着萧母的话,软软地道。 萧母一惊:“花娘子,你说话也不算话了么?我们昨天不是说好,先把你和淳儿的事办了么?”她扯着chūn花的袖子,左顾右盼,“莫非是嫌没有媒人、没有聘礼?这些我们都可以去备!” chūn花低着头,颤颤道:“妾身自然是百般愿意的。……只是亲眼看到萧公子对甘华姑娘用情至深,即便甘华姑娘不回来,他眼里也容不下妾身。” “我看甘华姑娘对萧公子也是真心实意的,大约真有什么难言的苦衷。萧公子,何妨多等她些时日呢?若是真心,有什么不能为对方做的呢?” 她说着明里息事宁人的话,心里却知道句句都在火上浇油。 萧母气得指着萧淳的鼻子骂:“你这个没有骨气的孬种,亏你读了一肚子的圣贤书,到头来被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 果然再看萧淳的神情,十分不好。 他沉沉地咬着牙:“她心中,大约也觉得我很好拿捏罢!” chūn花在此时温柔怜惜地道:“萧公子,你还好吗?” 萧淳一愣,双眸正与她的相对。 chūn花将手覆上他的:“妾身能为萧公子做些什么?只要公子一句话,妾身……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她捂着心口惊天动地地咳了一阵,翻了个白眼晕过去了,正正跌进萧淳怀中。 萧淳将她打横抱起来,沉沉地道:“我送娘子回家。” 东方天际遽然划过青色长电,仿佛墨色琉璃被击裂了好几道口子。顷刻间,大雨便滂沱而下,如同无数冰霜利刃,乱击如丛。 萧淳将chūn花送回家中,她已“清醒”过来。 “下雨了。”chūn花招呼孟极,“快去给萧公子取一把伞。” 萧淳低头:“不必了。” “呃……” 他忽然深深一揖到底:“蒙娘子不弃,萧淳感恩不尽。明日……萧淳准时前来迎娶娘子,此生定不相负!” 又一道闪电映亮他刚直的脊背。他直起身,没有再看chūn花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冒雨而行。 孟极愣怔了半天:“他怎么突然就同意了?” chūn花望着萧淳的背影,莫名感伤,幽幽叹了口气。 这时黑色yīn影从东方天际缓缓袭来,犹如在头顶上冲开了一个庞大的豁口,雨水更密,便似天河改道,直流下界一般。 这雨势实在诡异,chūn花蓦地心中一慌。 早间给北辰传了信,至今还没收到回音。从前北辰收到她的仙诀,一向是秒回的。 她不是依靠法力立身的神仙,但也知道穷奇与化蛇都是天界大敌,即便是天衢圣君亲自出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北辰昨日已去了东海,自然是要和东海的水军同仇敌忾的。 chūn花蘧然立起,对孟极道:“你化作我的模样,若明日萧淳来接亲时我还没回来,你就先应付着。” 孟极险些绝倒:“你要我替你去成亲?万一他要入dòng房怎么办?” “你看着办!” chūn花捏了一朵云: “我得去东海看看,我不放心北辰。” 万里黑云席卷狂电,雨线凶悍地打在chūn花身上。她驾云的本事不算很好,勉qiáng才能稳住云头,走了半炷香的时间方才来到东海域内。 黝黑làng涛之上,两团灼热的蓝色光焰,各托着一头如大山一般的凶shòu,一个通体火红,形态如虎,四蹄如牛,双翼如蝙蝠,身躯上huáng色亮斑若隐若现,正是穷奇,另一个人面豺身,通身碧蓝,四爪连蹼如遮天大伞,尾长如蛇,末端锋利带着倒钩,这便是被镇妖塔镇压了千年的化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