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符咒还透着一股恶心的血腥气,上面用血写着明飞卿的生辰八字。 张岐大舒一口气,立刻燃起火,在夕阳下将符咒烧得一gān二净! 隐隐扎在淮瑾心口的那把黑匕首,立刻跟着灰飞烟灭。 张岐知道诅咒已破,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这时明蕊走过来,眼里含着泪水。 张岐以为她要为丁氏求情——做诅咒皇后的帮凶,这可是死罪中的死罪。 明蕊却用烛火烧了那一堆冬衣,声带哭腔,语透绝望与寒心:“大哥怕我没了娘才对她手下留情,现在,不必留情了。” 她说出了丁氏如今的藏身之处:“杀她可以,别让她死在我家门口就行。我明蕊,不需要这种人做娘!” 明月高悬时。 淮子玉睁开了眼。 扎穿身体的剑仿佛被一瞬间拔除,枯败的草在濒死之际得到了甘霖的浇灌。 他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活了过来。 很多人守在他身边,可他劫后余生后最想见的那个人却不在。 “陛下,您感觉如何?”问话的是张岐,他这三日也急得没了人样。 淮瑾想要起身,身边的人立刻去扶,淮瑾伸出手,示意他们别动。 他自己利落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眼中有神,嘴唇红润,脸颊也不复憔悴破败。 咒术可以瞬间弄垮一个人,但诅咒破除的那一刻,人也会立刻恢复如常。 本该没有什么后遗症的。 但张岐还是看到了淮瑾黑发下的几根银丝。 那几根白发不明显,淮子玉要好仔细地找才会找出一根。 他笑了笑,不甚在意。 折三十年的寿命,换明飞卿安然无恙地渡过此生。 于他而言是很值的。 诅咒的前因后果被张岐一五一十地告知。 “这种巫术是南国皇室从未示人的杀手锏之一。” 淮瑾闭目,点了点头。 耶律南炙一到西溱,明飞卿就中了诅咒,他一早就看出其中的关联。 只是就算有证据又如何呢? 在皇城围杀耶律南炙不难,难的是南国君主死在西溱皇城,一定会招致南国最恶劣的反扑。 所谓哀兵必胜,更何况西溱本就处于弱势。 纵使两国难逃一战,淮瑾也不敢下这步猛棋——他不能置南边边境数十万百姓于不顾。 所以哪怕自己深受其害,也不得不暂时咽下这口恶气。 他从宋百口中知道明飞卿下了那道旨意,也听说了今日皇城里的谣言。 “两个皇帝”这种话,是帝王的大忌,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一国岂能容二主? 造此谣言的人,自以为掐准了帝王的心性,一定能离间帝后的感情。 淮瑾却没什么大反应,也不打算驳回那道“假圣旨”,只说:“这三日,君后所做的一切批示,全都有效,朕觉得,他做得很好。” 底下群臣这便不再多言。 淮瑾特意沐浴更衣,把自己收拾得gān净jīng神后,才踏着温和的月光,去了一趟新梧宫。 新梧宫的小宫女见到他来,忙行了一礼,喜道:“参见陛下!” 宫里的人大多只以为君上真是感染风寒病了三日,如今见他jīng神奕奕,便知身体已经大好,小宫女是由衷地高兴。 淮瑾看了一眼殿内的光,问:“他睡了?” 小宫女恭恭敬敬地答:“君后还在看折子,往常这个时辰,他已经睡下了,这几日,夜夜秉烛到深夜才能把奏折批完。” 淮瑾走到门口,轻轻推门进去,见满室亮堂,书桌上奏折成堆。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把那几根白发藏好,这才走过去。 却见明飞卿执着笔,趴在奏折堆里睡着了。 他的头发撒在额前,长睫在灯光下投she出一片浓密的yīn影,呼吸均匀平稳,嘴角勾着小小的弧度。 像是做了好梦。 淮瑾不忍打断他的美梦,上前轻轻抽出飞卿手里的笔,而后小心地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chuáng上,替他松了发冠,拉上被子。 他低头,亲了亲明飞卿的右手。 是这只手,在这三天里,替他稳住了西溱的江山。 淮瑾折回去,拿起笔开始批阅余下的奏折。 桌上正摊开的那本,明飞卿批了一半。 淮瑾接续着写上了另一半。 除了林霁那封不知好歹的奏折,其他折子,明飞卿都批得合乎情理与法度,甚至比淮瑾还要细致周到。 这里头有好几封老臣呈上来的奏折,他们的日常就是在奏折里敲打淮瑾谨记先皇的遗嘱,不可对明皇后太过信任,虽然不敢再bī着淮瑾杀妻,却也没说什么好话。 他们若是知道,过去整整三日,这些奏折都被明飞卿亲眼看了去,只怕要担惊受怕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