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牌上的字迹已经褪成了灰色,木牌上的绳子吊坠也有些旧了,颜色没有原来那样鲜艳。 可贺炀也还是留着这块木牌,一直不离身,看着窗外景色一天天变化。 直到chūn季的某天早上,管家过来了。 "贺少。"管家出声提醒,"愚人节到了。" 许先生的忌日到了。 管家望着男人的背影,问道:"贺少要去看看他吗?" 管家没有提许承宴的名字,就只是称呼为"他"。 过了好一会,贺炀才应道:"嗯。" "好。"管家立刻去安排。 等到贺炀来到墓园外面时,刚好是早上十点半。 不过当车子停下来后,贺炀却没有动作,依旧是继续坐在车上。 外面还在下雨,贺炀听着雨声,情绪突然有些焦躁起来,微微皱眉。 似乎每年的四月初,都会下雨。 墓园里依旧冷清,就只有零碎的两三个人在。 贺炀还待在车子里,从上午坐到了下午,手里习惯性的摸着那块木牌,一遍又一遍。 【愿先生岁岁平安】 贺炀看着木牌上的字迹,稍稍有些出神。 可能是这个祈福真的起到了作用,这一年里,他没有生过病。 就只是偶尔的时候会失眠,也似乎有些幻听。 总是能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还有许承宴喊"先生"的声音。 贺炀将木牌放回口袋里,抬起头时,突然在墓园外面看到了江临。 江临一个人撑着伞,怀里抱着一束花,从旁边走过时。 江临望过来,一眼就认出旁边这个是贺炀的车。 不过江临也不打算过来叙旧,就只是冷漠的收回视线,一个人进到墓园。 江临来到墓碑前,缓缓俯身,将花束放到旁边。 江临看着上面的黑白遗照,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就只是撑着伞转身离开。 * 从墓园离开后,江临来到了心理诊所。 医生坐在江临对面,笑着问道:"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江临语气很轻松。 医生闲聊道:"上个月看你发动态,是又出去旅游了?" 江临应了一声,回道:"上个月去了一趟芬兰,看到了极光。" 他去了芬兰的卡克斯劳坦恩,躺在冰屋里,在星空上看到了一场盛宴。 他还去了瑞典,去了挪威…… 自从去年夏天毕业后,他去了很多地方。 "我还收集了好多邮票。"江临慢慢说着,"买了好多好多,行李箱都塞不下了。" "自己一个人去的吗?"医生问。 "嗯,在路上认识了很多朋友。"想起路上发生的趣事,江临忍不住笑了起来,"碰到一个老乡,他和我一样也吃不惯国外的菜,每次都要亲自去厨房做饭,还会留一份给我。" "还碰到了一个钢琴老师,说是为了创作找灵感,大晚上的非要跑外面chuī冷风。" 江临刚开始是笑着的,可说着说着,江临突然沉默下来。 医生注意到江临的情绪,低声喊了一声:"江先生?" 江临突然开口:"我刚刚去墓园看了他。" "我好想他。"江临低着头。 医生:"他在另一个世界会过得很好。" "我知道。"江临点头,"他会过得很好……" 嫂嫂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他也相信,嫂嫂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过得很好。 虽然他现在还是会难过,还是会伤心。 不过他习惯了这些负面情绪,没关系的。 嫂嫂离开一年了,他都习惯了,现在也已经可以很平静的和别人讲起这件事—— 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一回忆起那件事就会崩溃大哭。 江临抬头,缓缓道:"前几个月的时候,我去了安市。" 他去了镇上,见到了司机家人。 司机妻子开着一家小小的水果店,司机女儿也已经上了高中。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家人,就找了个理由,向水果店订了一大批货,几乎把水果店搬空。 他还记得当时订货的时候,司机妻子脸上一直笑着,司机女儿也偷偷过来,送了他一个古镇的纪念品。 他还在店里的收银台上看到了司机一家人的合照,一家三口笑得很开心。 "那家人真的很好……" 可是这个家庭,永远的失去了一个人。 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要是那天早上他开口挽留了,那后面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江临闭上眼,缓和了一会,深深呼出一口气,这才继续道:"有时候,我还是会梦到那场车祸。" 梦到嫂嫂死在他面前,鲜血流了一地。 而他就只能将嫂嫂的尸体从面包车里带出来,抱着这具冷冰冰的尸体,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