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外婆下chuáng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卫霓说,“本来chuáng没多高,但老人家骨质疏松,一摔就是骨折。因为没有合适的医生,耽搁了好久,今天才入院安排了手术时间。” “怎么耽搁了这么久?”解星散皱起眉头。 “老人家年纪大了,很多医生对手术都有顾虑。患者家属……”卫霓顿了顿,改口道,“我舅舅他们也希望找个这方面的专家,挑挑拣拣下,这才耽搁到现在。” “怪不得。”解星散点了点头,“让你不开心的就是这件事吗?” 卫霓一愣。 “……看来不是这件事啊。”解星散看着神色茫然的卫霓,“你从坡道上走下来的时候,看上去心事重重,闷闷不乐。是遇上烦心事了吗?” 在坡道上的时候——卫霓想的是田雅逸的事。 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本来还有重头开始的机会,却因为父母短视的阻扰,一天比一天接近死亡。 身为医者,她却束手无策。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甚至盖过了成豫带给她的负面影响。 卫霓一时陷入了沉默。 解星散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这个点儿,卫医生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也没吃饭,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找个路边摊对付一下。” “不用了,我不饿,想早点回去休息了。”卫霓说。 “身为医生,你还不知道按时三餐的道理吗?就算不饿,多少也要吃点。”解星散说。 卫霓有些犹豫。 解星散百折不挠道:“卫医生应该没有和患者jiāo换微信的习惯吧?” “……没有。” “所以,我们已经是朋友关系了。”解星散说,“作为朋友,你有时间,我有时间,一起吃顿便饭有什么好纠结的?” 两名下班的女护士结伴走下坡道,卫霓认出两人是急救中心的护士,其中一人还是说“卫医生,你丈夫来看你了”的人。 夜色茫茫,她们还没看见卫霓和身边的解星散,但这只是时间问题。 “……去哪里?”卫霓收回目光,“我不想耽搁太久。” “就在你家附近,有家我去过几次的云南米线,味道不——” 解星散话没说完,卫霓就说:“走吧。” 接过头盔,卫霓第二次跨上摩托车后座的动作已经开始熟练,解星散察觉她的转变,含着笑意戴上头盔。 “抓紧点啊,掉下去了我可不负责。”解星散握紧车把。 “开你的车,不用管我。”卫霓捏着他的T恤后腰两个角说。 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一阵响亮的轰鸣后,摩托车像一支离弦之箭,带着卫霓风驰电掣往坡道下的大门冲去。 惯性使然,她不由自主地扑向解星散的后背。 她发誓,她听见了解星散的发笑。 “你笑什么?”卫霓脸上一阵发热,以至于她公事公办的刻板面具都险些支撑不住。 “我笑今晚星星真多,是不是在等着捧月亮?” 解星散慡朗坦dàng的声音从呼呼作响的风中传来。 熠熠闪光的繁星装满夏夜的瓶子,深蓝色的苍穹像清澈柔和的水波,将灿灿繁星推向宇宙的尽头。 黑色的摩托车像是长出翅膀,灵活自如地穿梭在拥挤的车流之中。 新鲜的空气,带来的是自由的香气。 是卫霓不曾了解过的东西。 和解星散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说吧,你有什么烦心事?”解星散说,“你要是不想和我说,趁现在小声说给风听也行——放心,我听不到。” “……我有一个患者。”沉默许久后,卫霓开口了。 如果是放在任何时候,她都不会这么容易的开口。 摩托车上的夜风有魔力,又或者是解星散有魔力。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卫霓真实的自我总是克制不住发出声音。 她静静地述说着“一个患者”的事,讲她的年纪,讲她的美丽,讲她望子成龙的父母,讲她如果再不做手术,过不了多久就会永远失去最后一个战胜癌细胞的机会。 她是如此心痛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即将在自己面前失去颜色,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那对父母,甚至幻想哪座大山里的中医能够拯救他们的女儿。 “这种事,你们单是劝那父母没有用。症结在那女儿身上——”解星散说,“只要她本人愿意对抗父母,比你们去跟她父母苦口婆心一百句还管用。” 卫霓想起那个永远在无助哭泣,好像独自迷失在了漆黑长夜中的少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对抗父母,谈何容易? “无论是生活费还是治疗费,她都要靠父母的帮助,你让她一个还没有独立能力的孩子,怎么对抗父母?”卫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