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里淡淡地嗯了声。 袁满诧异:“莫非是人死了?” “她醒后要死要活的闹,被肖玉文失手打死了。” 他略一皱眉:“知道了。” 袁满厌恶地敛眉:“知道了,从今后再不要提起她这个人。” 十九退下。 “你怎么知道东边有条暗道?” “原先我便是住在东边的,年幼的时候爱贪玩,宫中能去不能去的我都跑遍了。”陈清里打起火折子,“别怕,跟在我身后不妨事的。” 两人顺着梯子往下走,有阵说话的声音传来。 声音苍老无力又带着股熟悉的味道,两人相视一眼:“好像是薛神医的声音,只是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 “想不到这么多年你还没有忘了我。” 另一个声音道:“永远也不会忘。朕想不到你还活着,既然活着就该走得远远的,再不要出现在朕面前。” 薛神医冷冷一笑:“怎么不说是你心中有芥蒂,即使我过往不究你还是放心不下。” 陈清里轻声道:“想不到薛神医与皇帝有旧,实在有趣。” “是,我们继续听听。”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当年跟着你的究竟有哪些人,说出来!朕放了你!” “裕文,当年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这班老臣跟着你也无一不尽心尽力。你怎么还要下手?” 皇帝冷笑:“朕已经老了,若是退位,太子年幼,这班老臣只怕要奴大欺主反客为主了。朕不能不为太子打算。” 太子?太子已死,哪里又出来一个太子?!陈清里思索。 “什么为太子打算?怕是为你自己打算是真!你容不得背叛,哪怕有一丁点可能性,你也要赶尽杀绝。当年的仁懿贵妃如此,今日你打听那班老臣的名字也是如此。” 皇帝笑了几声:“你我不愧是一胎双生的弟兄,果然知道朕的心思。” 薛神医和皇帝居然是双胞胎兄弟?陈清里震惊。 袁满暗自忖度,就是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皇帝怎么做了皇帝,而薛神医又是怎么来的? “我宁愿没有裕文这个兄弟。” 皇帝的声音带着笑意:“朕也希望没有你这个兄弟。否则,朕也不需要亲自对你动手,而可假手于人了。” 薛神医悲愤:“当年我睡着时,你悄悄进来将带水的帕子蒙住我的脸,若不是小宫女偶然进来,只怕那次我便死在你的手里。我可是你的亲兄长!你为了皇位灭绝人伦,简直无耻。” “你骂吧,朕在这皇位这么多年,还怕被人骂少了么?也是那次之后,朕发现你对朕疏远许多,想是那次你发觉了吧。” “你果然比别人聪明心细还狠毒。” 皇帝得意:“这也就是你做不得皇帝的原因。皇位自古是能者居之,古往今来,哪一个当皇帝的手里没有几条人命,杀错个把人或者几个兄弟的大有人在,不缺朕一个。你快说!当年的人都有谁!否则,你那徒弟秦铮就必死无疑。就连袁满和陈清里朕也不会放过。” 陈清里浑身一僵。 薛神医大怒:“陈清里可是你的亲儿子。” “朕当年何其疼他娘,封她为贵妃,甚至想废了皇后封她为后,即便如此,她的心里装的不是朕,而是另外一个人。朕天子至尊,有什么比不上她心里的那个人?她不想给朕生孩子,这天下有的是女人给朕生孩子。陈清里,不要也罢。” 陈清里巨震,隐隐在发抖。 袁满慌忙扶住他。 薛神医隐约带着哭腔:“所以你稍有怀疑就绞死了仁懿,你派人暗杀你的儿子,哪怕他眼睛瞎了你也不肯放过。为了莫须有的术士的预言。” “怎么说是莫须有?信则有,不信则无!朕宁肯错杀也决不能放过。怎么,杀了你心爱的女人,你心痛么?” 薛神医啊的大叫一声:“裕文!我只恨当年眼瞎愚蠢,听信你的一番话。” 皇帝得意的笑:“可惜世事不能重来。既然你不肯说,就在这儿待一辈子吧。哈哈哈。” 薛神医大喊:“裕文裕文!你会不得好死。” 皇帝冷冷一笑,大踏步走了出去。 陈清里一额头的汗,想是忍得很辛苦才没有冲出去。 袁满气道:“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烂心烂肺的人伤心。” 陈清里猛地抱住她:“满满,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除了爱自己和自己的皇位就没有爱过任何人,你不要伤心。薛神医,咱们还救么?” 陈清里意味深长地一笑:“你说这位皇伯伯还需要我救么?他要想出去,这皇宫能锁得住他么?皇伯伯,你说是么?” 薛神医哈哈哈一笑,全然没有以前的顽皮之气,倒有一股苍凉悲壮的意味,“你果然聪明。” 陈清里突然横出匕首拦在薛神医脖子上,冷冷道:“你好算计。你故意让秦铮带着满满来找我,你于我和满满有恩,我绝不可能不答应。如今你设计让我亲耳听到这些,然后呢?让我愤而报仇,好听你使唤么?” 薛神医笑笑:“既然你都知道了,你想如何?” “杀了你。”陈清里冷笑,匕首就要用力,却被袁满拦住。 她道:“就算是薛神医有这份心,可他治了你的眼睛,又顺手救了我,咱们不能不念他的恩情。你走吧,清里不为任何人办事,就算是报仇,也是为自己报仇。” 袁满拦在陈清里身前,一副护卫的姿态。 薛神医一笑,转身欲走,又突然回过头来说:“你们小心。” 袁满一愣:“他什么意思?” 陈清里目光一冷:“他知道我在这儿,皇帝自然也知道。只怕,无论如何躲不了一死了。”他苍凉一笑。 “本王从出生起,善待周边人,可周边人与我为难。欲得到父皇的宠爱,可他只想要杀我一味地防着我,兄弟姐妹各个都不亲近,皇后是杀我母后的元凶,可我要叫她母后。无权无势,本王还不如一个臣子。因为本王眼睛瞎了,本王受了多少嘲笑与非议。满满,本王很累,做一个好人真的很难 。”他的眼里似乎有泪光。 袁满心疼,且深感体会:“别人都是那样活,咱们也只能这样活。这个世道是这样的,既然别人都在做戏,你又何必当真。” “是啊。别人都在做戏,我又何必当真。呵呵,我又何必当真。”他神色一霎那收了回去,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回府吧,召我再进宫的口谕只怕很快就要来了。” 袁满着急:“若真是要你死,可怎么办?” 他苦涩一笑:“满满,我舍不得你。我不会死,绝不会。”他摸摸她的脸,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透着难言的晦涩和坚毅。 不出所料,二人刚回到王府还不到一刻钟,就有德喜来传皇帝的口谕。 德喜尖着嗓子,带着点淡薄的笑:“皇上口谕,传九王爷即刻单独进宫觐见,不得有误。” 陈清里神色淡淡:“知道了。”却是不慌不忙地用过茶饭,又沐浴更衣,又吩咐底下人办好本份内的事,又在廊上逗了一回鸟雀,才不见半分异色地跟着德喜进了宫。 袁满焦急地望向他,似乎欲言又止。 陈清里微微一笑,递给她一个温柔宁静的眼神。袁满的心不由地拧紧,有一种莫名的错觉,今日的陈清里走出去如果回来就不再是今日的陈清里了,有什么在逐渐的远去,而她无法阻止无法干预,因为所谓的命运它的齿轮不为他逆转。 袁满觉得悲怆:“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德喜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在心里轻叹一声。 两人径直去了皇帝的养心殿。 等了许久,皇帝也不见生气,反倒很悠然地喝了口茶:“来了便坐吧,德喜下去,让朕父子好好的自自在在说说话。” 陈清里微笑:“多谢父皇。” 皇帝笑意更浓:“你都听见了?” “是。” “那你有什么想法?” “儿臣并无想法。” “朕不信。” 陈清里微笑:“父不知子子不知父,儿臣确实没有想法,也不知道父皇作何想法。” “没有想法,那你可想做个评论?” 他依旧微笑:“儿臣不作评论。依礼,子不言父,父皇做的事孩儿没有资格评论。第二,父皇是天子,做什么有时候自然是儿臣等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儿臣不知道,便不做任何评论。” 皇帝笑了:“朕早就说过,所有的孩子中,只有你是最聪明的。可惜了,你的母亲是仁懿。而你……” 陈清里淡淡道:“多年来父皇因为术士的预言而对儿臣生疏。儿臣却以为,术士的话不足为信。儿臣听说前朝有一位皇帝目带重瞳,是帝王之相。可是却亡了国家死于牵机。若真是如术士所言,堂堂帝王至尊,岂可被别人左右?父皇,能动摇皇位的从来都是人心与兵权。儿臣无此心无兵权,断断不能承受术士的污蔑。” 这是第一次陈清里和皇帝说起术士预言。 皇帝深深地望着他:“就算没有术士预言,朕杀你母亲害你兄弟,你不恨朕怨朕?” (本章完)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无广告、全部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