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实在是“低调”又“体恤小辈”。 面前的珠帘被宫人掀开,一道明huáng色的身影出现在后面。 太后浑浊的眼珠里微观闪闪,随即捂着帕子咳得惊天动地。 皇上大病稍愈,叫人扶着坐在一旁,皇后端着汤药坐在chuáng侧。 见到太子来了,宫人赶紧搬了张软凳过来。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面色有几分病态的红润,捂着胸口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 “你身上担子重,事情多,哀家老了,有个小病小痛的都是自然规律,太子不必日日都来请安。” 罗瑾直直坐下,薄唇微勾,长眸眯了眯:“谢皇祖母体恤。” “……太子,哀家这些日子总是梦见娘家人,要是哀家那位娘家侄女朱陶氏能进宫侍疾,陪伴在哀家左右,就好了。” 说完,太后捂着嘴又是一阵急咳,暮气沉沉的目光掠过罗瑾,又看向皇帝。 朱陶氏,太后的亲侄女,是徐县县守的填房夫人,今年不过二十多岁,和太后见面的次数一双手都能数过来,思恋?罗瑾眸色深了几分。 从他查实徐县县守欺上瞒下,挪用库银开始,太后才记起这位亲侄女朱陶氏吧。 毕竟朱陶氏的夫君被押入了刑部大牢,她又怎么有心思入宫为太后侍疾呢,那么太后的病,岂不是好不了? 罗瑾垂眸,攥着念珠的手指动了动,声音肃沉:“皇祖母请入宫便是。” 从太子查徐县库银,到任陶氏用尽了手段都不肯撒手开始,太后知道,这位未来的新帝,有一颗冷血无情的心,他不再顾及陶氏的拥立之恩,是头láng崽子! 不理会她话中的暗示,也是意料中的。 太后呼吸急促了些,将眼底的恨意隐藏的很深。 “太后娘娘,尹方居士到了。”宋嬷嬷进了内室,低声说道。 “请她进来。”太后微点了点头。 罗瑾抬眸凝视着走入的青衣居士,眼尾勾出冷意。 据说这位居士师从一位百岁老道,是某大门派的关门弟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于太后的病也有缓解之方。 “太后娘娘凤体欠恙,乃是东方有衰气,衰气得凶,所以身子不好。” 尹方居士掐指算了算,凝神看向罗瑾:“皇城之东是为东宫,东宫之主乃是储君,身有正气,不是太子……” 罗瑾的脸色已经yīn沉得可怕了,腮边咬肌鼓了鼓,深邃冰凉的目光利刃般扎入那位居士的眼中。 “不知太子妃娘娘是几月出生?” “八月,居士何意?”不待太子回答,太后坐起身子往前探,一副神情紧张充满担忧的模样。 尹方居士被太子的目光灼的浑身不自在,不过qiáng撑着继续道:“八月生人,和太后的命数刚好相冲。” 罗瑾的手攥紧了。 “咳咳咳,居士,太子妃乃皇太子之妻,身份贵重,您不会是,咳咳咳,算错了吧。”太后咳嗽的异常厉害,余光却在太子身上逡巡。 “太后,这事也不是没有化解之道。”尹方居士拱手:“我开坛做法,请太子妃娘娘在慈宁宫正大殿为太后诵经祈祷,满了七七四十九日,太后的病自会大愈。” “这……”太后看向罗瑾,gān瘪的唇动了动:“太子妃是个娇贵的,诵经四十九日,哀家怕她吃不了苦。” 大燕国重孝,太子妃身为后辈,被扣上与太后“命数相冲”的帽子,别说诵经四十九日,就算是一百四十九日,按理都是应当。 罗瑾抬了眼,眼神掠过居士看向太后,一副你们终于演完戏了的淡定模样。 他蹙了眉,太后想用苏颜掣肘自己,bī他放过那位朱县守,保全陶氏体面。 呵,太后大错特错,那个小姑娘他必护得死死的,太后此举,是扎到了他的逆鳞。 “皇祖母。”罗瑾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挺拔的姿态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他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按钦天监所言,帝星暗淡,太子妃身有祥气,宜去皇寺为父皇诵经祈福,今日清晨便出宫去了。” 太后尊贵,总比不得天子重要,一时之间太后和那位居士都哑口无言。 临走前,罗瑾声音肃沉的对那位居士道:“太后的病,孤问过钦天监,他们所言和居士你,大有不同。” “太后是金命,近来乾坤颠倒,土生金化为土克金,方致太后病重。” 土克金。 病chuáng上的太后面露冷笑,看来太子是不肯放过陶氏了。 * 一场你来我往的戏码下来,罗瑾的心中已经满是烦躁,日暮的风chuī起他的衣摆,勾勒出优美的弧线。 “殿下万福金安。”一道略有几分沙哑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罗瑾回眸,静承徽笑盈盈的站在身后,身后的婢女捧着个木漆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