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奴妃

她本是万千爱的京都贵女,书香门第,百年家声。原以为即将凤冠霞帔挣个一品诰命,谁料风云变幻,父母双亡,姊姊投水,她却被未婚夫抛弃在冷门之外,流落草原。都说落魄凤凰不如鸡,再见她时,却已不再是当年慌乱懵懂的小女子。眉目清明,眼神坚定,华贵非常。

76. 未雨绸缪
    “娘,何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沐傅儿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针线走过来,“在看易经?”

    “嗯,”何卿歌点点头,“我不喜欢看说历史那些书。都过去了,看了作甚。”

    沐傅儿看见墙角摆着的史书,面上就笑了,“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好!”何卿歌点点头,把书一放,就睁大眼睛看着她。

    “你可知道如今游牧部落和边城的关系十分紧张?”

    “嗯,听说济南那边最为严重,不过还好有白将军镇守。”

    沐傅儿一愣,随即微微一笑,“你可知道为何前些年战乱不断?”

    “儿不知。”何卿歌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然后问道,“但儿猜测是想扩张地盘,争夺财富。”

    沐傅儿忽然想到那时候的自己。

    被掠去为奴,心里对这个粗暴的民族充满了憎恨。

    可奉天却特意过来解释。

    不得不说,他对臣子来说,是当之无愧的好君王,对子民来说,是天,是福音。

    偏偏他却因为自己而死。

    不论何时,心总是在隐隐作痛,似乎在埋怨自己。

    “你可知道,济南城的官员为了更加让皇帝多分派些救助,也为了延续济南一直易攻难守的弱势局面,习惯性地放游牧人入内,大肆劫掠。而另一方面,朝廷每年安抚游牧人的粮食,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变成陈粮旧布,既喂不饱他们,又会引起他们的不满。他们吃不饱,就会进城抢粮食,抢人。可若是喂饱了他们,他们有可能又会因为想要抢占地盘之类的,点燃战争。那种战争,就是踏破铁蹄的侵略之战。”沐傅儿缓缓道来,面色有些凝重,“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就是说,两个强大的势力对抗,两败俱伤。”

    何卿歌听得目瞪口呆,“竟然还有这番道理。如此看来,游牧人并非一味是错。那么,为什么皇帝不管?!”

    “皇帝?下面的臣子不告诉皇帝,皇帝就什么也不知道。他对臣子们玩弄权术,臣子们如何不是对他施心计呢。”

    何卿歌愤愤不平道:“就没有忠臣直接说出来吗?!”

    “忠臣?你所谓的忠臣是什么?”沐傅儿哑然失笑,“难道你不知道,你外公可是天下最大的忠臣,不过落得这步田地。忠臣更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军国大事,他们没有实权,哪敢开口妄论。”

    “外公说文人相轻,狗咬狗,一嘴毛。”

    沐傅儿就笑开了,“你外公倒也看得开。”

    何卿歌又摇晃着她的手道:“娘和外公知道的道理真多。”

    “你不去读史书,如何知道

    道理?”沐傅儿就笑了,“你外公最喜欢读史书。你若有不清楚的,尽可以问他。以史为鉴,正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好事情。不然,这些史官费尽心血记载这些史料,都是给你随手一扔的么?”

    “儿知错了,”何卿歌脸色一红,“原以为那些史料不过是为帝王唱赞歌罢了。”

    沐傅儿点点头,“大部分的确是,所以你要有自己的看法。娘这样说,你认为对,可是你自己的想法未必就是错的。旁人的意见都是给你做参考的,你认为对,就接受,你若是不认同,就要坚持自己的道理。”

    何卿歌想了想,又道:“那么,就没有法子能一劳永逸解决游牧人和汉人的战乱吗?”

    沐傅儿一愣,没想到何卿歌说到游牧人和汉人之间,顿时心里微微一酸,“依你看,战乱的根源是什么?”

    “是生存?”何卿歌想起了沐傅儿刚刚举得例子。

    沐傅儿摸着他的头,“是。但不全是。战争,就好比一棵无主的树上结了果子,但是只有一颗,你想要,别人也想要,这时候,就被逼出了战争。”

    “这也算是战争?!”何卿歌大吃一惊。

    “难不成你以为战争只是一大群人和另一大群人互相厮杀么?”沐傅儿无奈一笑,“就好比每天上山,你非要跑得比我快一样,都是争。”

    “啊!”何卿歌几乎说不出话来。

    沐傅儿又道:“你看,争字一词的源头是什么?”

    何卿歌不知道,便细细分析来:“我想争赢娘,因为我想胜。两军交战,也为了胜。源头是荣誉吗?”

    沐傅儿想了想,笑了,“也算是,只是你刚刚还说了生存,若连生存都不行了,荣誉又能如何?”

    何卿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低头有些羞愧。

    沐傅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小,未曾见识过世间繁华,哪里懂得红尘的诱惑。”

    “娘,那你可告诉我,战争为的是什么?”

    沐傅儿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忽然笑了,“我只能告诉你,娘心里的战争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为了……为了你。”沐傅儿的手捏了捏何卿歌的脸,“娘没本事,但还是希望你能出人头地,有所作为。”

    何卿歌这些时候的不解终于寻到了出口,“娘以前和我说,安安稳稳未尝是坏事。”

    “嗯,但是娘觉得这样的话,对不起你爹。”沐傅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平淡。

    何卿歌整个人像是被雷打了似的,站起来,万分惊讶地盯着沐傅儿,“我爹?!”

    “嗯,你有一个很厉害的爹爹,他是一个英雄。带领

    千军万**骋沙场,从未有败笔。”沐傅儿的手拂过他的脸,似乎想从他深邃的轮廓中看出耶罗的影子。

    何卿歌整颗小心肝都在颤抖,“那我们为什么不找他?”

    “那是因为……”沐傅儿忽然笑了,“娘带着你藏起来了,等他找到了,我们就回去。”

    何卿歌脸上露出极其不解的表情,随即变得有些愤愤不平和同情起来,却没多问,只是很自以为是地点点头,“嗯。”

    沐傅儿猜测他可能想歪了,也不好解释,只是微微一笑,“所以,我们要努力啊。”

    何卿歌用力地点点头,“娘,我会用功的。”

    “你已经很用功了,”沐傅儿笑着看了看他的功课,“原本以为是三四年的事情,如今七年了,也是时候了。”

    何卿歌抬起脸,十分不解。

    干爹和外公似乎一直都在讨论一件神秘的事情,没想到母亲也如此清楚。

    “到底是什么事情?”何卿歌抬起脸看着她,充满了好奇,“一直拖了这么久?”

    “的确很久。二十四番花信风,我已经到了这样的岁数,”沐傅儿自觉失言,木然摇摇头,“你迟早会知道的,好好看书,便是你的出路。”

    心里感慨已作人妇。

    她不再是那个年轻而鲜艳的女子,没有人会再教育她世事为何如此,换成了她带着儿子,去看这个世界。

    曾经她被这世界折磨得恨不得去死。

    如今,却不得不妥协。

    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那些一个普通女子一辈子甚至做梦都不会遇到的事情,她亲身经历,并坚强地承担下来。

    过去如此沧桑不堪,如此才珍惜现在的安宁。

    她看着稚嫩的儿子,心中升起无数的磅礴想要倾诉,却无从开口。

    她想起年轻的时候爱摘那白茶花戴在头上格外素净,也喜欢细细一簇的珍珠牡丹颜色红艳,如今,便是随手簪在头上,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都说如今是最美的年华。

    她却明白,一个女人最宝贵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女子所能炫耀一声的,裙下之臣,容颜美貌,夫家势力,伉俪情深……她全都没有。

    留下的只有难以回忆的羞愧和自责。

    她忽然流出泪来。

    她把最美好的时光留给了耶罗,然后要用一生来偿还。这就是命吗?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她早已经不信命!

    在她流落草原的时候,谁能想到,她还有回家的一天?!

    她咬咬牙告诉自己,她的美丽年华,绝对不止是那段破碎难以回忆的时光。她还有一辈子,去慢慢逆天而行。

    叛道者。

    七年,乌云密布的天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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