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是死者。 这是完全违背常识的事，但很遗憾的是，在神秘学的世界里，很多常识并不适用。 复苏的死者、亡灵……在衔尾蛇阴影笼罩的夜幕下，这些是真实存在的，在这个世界之中，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终点，至少玛格莉塔从现在自己可以接触到的资料中就看到了好些死者转化成的恶灵、丧尸等亡灵引发惨案的事件。 “是亡灵？” 惊悚感被努力压下，玛格莉塔询问着，但威尔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与死者有关，但是不是亡灵却很难说，如果一个亡灵有能力在这个庄园杀死罗曼城里的人……那或许就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对手了。但占卜给出的意象并没有这样显示。事实上，占卜甚至没有表露出天鹅庄园有关的任何意象，我们找到这里来还是是根据受害者的共同点。也因为受害者都是在罗曼城，所以来到这里的是我们「黄金指轮」而不是米兰城的特遣部队。” 他说着，看向米特、爱德华和康纳。 “更多的情况还要找到那个墓地，你们三个在仆从中有些显眼，就交给你们了，也要通过庄园里的其他仆从收集情报，弄清楚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就负责这个。每个人都带了一试管的「心之镜」，如果有必要，用的时候不要犹豫，但是，现在我们的身份是仆从。” 指了指身上的仆从服装，威尔士又看向女孩。 “如果能从贵族中得到情报，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 虽然对“凶手或许是死者”这件事还感到某种惊悚，但理解了现在事态的她还是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在花园的树篱迷宫入口附近集合。” 威尔士也起身，占卜并没能直接指出凶手是谁，而且涉及彼得列夫斯家族，这位王国的“粮食贵族”，面对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就算机构有王室本身与众多贵族的支持也不敢贸然行事，事态明朗之前，在庄园中的一切行动都要小心。 至于明朗之后会怎样行动……那就等明朗后再说。 离开房间之后，玛格莉塔回到了书房。 “露娜公主殿下。” “嗯？谈完了吗？” 露娜还不知道这些机构成员的真实身份，女孩只说发生了某个事件，现在自己的同事需要自己的帮助，希望暂时获得一段时间的自由行动。 在说这些的时候玛格莉塔其实是有些忐忑的，皇家圣卫对王储说自己要暂时离开去处理别的工作，这真是…… “啊，没关系，去吧。” 但露娜的答复很干脆，干脆得让玛格莉塔和瑟莱忒在进门前商量的说辞都完全没有用上。 “要把正在担任我护卫任务的你拉去的工作应该是很重要的吧，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 看到呆呆的女孩，露娜挑了挑眉毛。 “早点把事情解决掉我才能更加安全吧，这也是你的工作。” “是、是的，感谢您的理解，公主殿下。” “叫我露娜就行了，玛丽和欧琳丝都是这么叫我的，你干脆也这么叫就行了。” “好的，露娜公主殿下，那么我这就去了……不过……” 玛格莉塔立刻转过身朝门外走去，但走到门前，她又停了下来，转过脸，不是很抱期望地询问着。 “您该不会恰好知道，关于这个天鹅庄园十年前发生的某件事吧？” “天鹅庄园，十年前？” 露娜靠在椅背上，想了想，红色的眼睛慢慢地睁开，看着玛格莉塔。 “我不知道彼得列夫斯家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但我听说过，彼得列夫斯公爵曾有一位现在不知在哪里的私生女。” ………………………………………………………………………………………………… 天鹅庄园是一座颇有历史的家族庄园。 与那些置办来就是为了炫耀、消遣或是专门提供产出的庄园不同，家族庄园是真正见证一个家族历史的建筑，它有着众多的意义：血脉、荣耀、兴衰……当然，还有归宿。 「只有拥有家族庄园的贵族才是真正的贵族。」 黑暗纪元结束，乙太纪元开始，在社会与文化被蒸汽与乙太推动着变革的时代，一个传统贵族曾留下这样的话语，让自己与那些新贵族区分开来。 如今，也只有这句话还流传下来。乙太与蒸汽驱动的机械几乎改变了一切，但也有他们还没能改变的东西。 “庄园中的家族墓地……是这里了。” 远离天鹅庄园主体建筑的远处，爱德华看着在一圈围栏中林立的苍白石碑，撇了撇嘴。 与附属于这座庄园的那个小镇内那个拥挤的墓地不同，这些石碑的材质都是最昂贵的大理石，上面凿刻着长长的墓志铭，各式精美的雕刻让这更像是艺术品。 “为了标榜自己的尊贵，呵，也不知道他们的棺材是不是也这么华丽，有闲钱把装死人的盒子装饰成这样，还不如多捐赠几个便士帮助那些饥饿的流浪者。” “我也同意这样的行为简直是浪费，爱德华，但就连不识字的乞丐都知道希望死后躺在一个好一点的盒子里，这算是某种人之常情。” 一边翻过围栏，爱德华对米特的话不以为意地回答着。 “死后哪里还分得出装自己的盒子是硬邦邦的还是铺有昂贵软垫的。” “是啊，这种事是只有生者知道，不过说到底，所谓的葬礼本来就是生者告慰自己而不是死者的仪式。” 拿着一些画，米特看着一座座墓碑，低声地说着。 “不是为了死者，而是为了生者。” 他们采取的行动很简单，将墓地实际的景象与占卜师们画下的画对比，并且通过手上的黄金指轮感知神秘相关的事物是否存在。 现在，守墓人被他们暂时送入了一个美梦，而墓地本来就不是热闹的场所，所以他们的行动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米特、爱德华和自始至终没有参与到对话中的康纳穿过这些片占地面积不小的墓园，对照着、感受着。 突然，寡言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在他深色的手指上，黄金的指轮忽然轻微地蜂鸣了起来。 他抬起头，眼前的这座墓碑和手里的画中描绘的那些并不完全相同，但本来那些占卜师也不是优秀的画家，他们只是挑了从画面中看到的比较有特点的部分画了下来，而黄金指轮的蜂鸣却不是假的。 而相对于其他的墓碑，这个墓碑唯一的特别之处或许就只有那简短的墓志铭了吧。 「当她死去时，只有她的父亲为她哀悼」 “……” 康纳的目光掠过这座墓碑，自然地走着，就好像没有看到一般，他走到尽头，然后转变了方向，直到将自己负责的区域探查完毕，与另外两位同事汇合。 很快，玛格莉塔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而威尔士他们也从玛格莉塔那里得到了公主所说的情报。 0w0 第130节 ep.58 墓园中的灵「上」 很快，在花园的树篱迷宫中，隔着一道灌木墙，「黄金指轮」的成员重新集合。 庄园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多出了几位陌生的仆从，也没有人怀疑他们。收集情报的工作无声无息，却遗憾的没能获得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 玛格莉塔从露娜公主那里打听到的私生女的消息可能算一个，康纳发现的墓碑上的墓志铭算第二个，而两者似乎能联系起来。 但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关于十年前，关于私生女，这两方的情报，在仆从之间威尔士他们都没有进展，甚至提起这次连续杀人事件也没有人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反应。他们甚至找机会引出了管家，可这个管家接任庄园的管理事物才七年，之前是在打理家族的另一处庄园。 老管家？两年前就病逝了…… 玛格莉塔这边也没有更多的讯息了，就连玛丽都不知道，通过在庄园的人脉也没打听出什么来，有人说从未听说过，有人则表示好像有过。 那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了，十年，无论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跨度，十年前，玛格莉塔还被继承人的身份压得时而在夜晚爬起来痛苦地呕吐，就算是玛丽也还只是深居洋馆的小女孩。 露娜公主知道这个还是在某一次被她的母亲拉过去的下午茶会——王后很溺爱这位公主，但也因此，很多与王后有关的社交活动是躲不掉的。 如果说能直接问到彼得列夫斯家族的成员就好了，但很可惜的是那并不那么容易：公爵的长子和次子外出猎狼，最小的幺女倒是在别墅里，但今年她才14岁，对十年前的事一无所知——多莉已经对她用过能让其进入催眠状态的魔药了。 至于公爵本人？ 他肯定知道什么，但威尔士他们没有什么办法接触到他，那边人多眼杂，贸然对这样地位的贵族下手也可能引起支持机构的贵族们的反感。 这边找不到头绪，于是菲利斯提议回到事件本身上来。 “所有的谋杀案都在深夜，找不到凶手，找不到凶器，死状极其凄惨，所有受害者十年前都是天鹅庄园的仆从。凶手疑似死者，无法确定是否为亡灵，天鹅庄园的家族墓地中有一处存在神秘反应，微弱，墓碑的主人疑似是那个私生女。” “也可能不是，事实上贵族们对待私生子女最常见的应对是让他们永远隐姓埋名而不是杀死。” “如果是亡灵的话，白昼的阳光会有效压制它们的活动能力，或许要到夜晚才会出现明显的异常。” “那个守墓人倒是说最近一个多月来墓地周围几乎听不到猫叫声，这可能与神秘有关，也可能无关。” 最后的讨论后，威尔士决定等到夜晚再去墓地进行更近一步的调查。 “那么，威尔士队长，我呢？” 玛格莉塔问着。 “我的任务到此结束了吗？” 原本玛格莉塔以为会听到肯定的答复，但威尔士看着她，却没有这样说。 “之前也说过了，如果真的是一个亡灵，能够在天鹅庄园杀死几十公里外的罗曼城居民，那么这个亡灵大概率是我们很难处理的危险，但不是这样，那么就必然存在什么给予了它这样的力量。” “……收容物？” 玛格莉塔眼睛一亮。 但想到这个可能存在的收容物已经造成了十一人的死亡，女孩眼里的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如果罗曼罗兰女士能够来的话，我希望你一起来。” 说完，威尔士和「黄金指轮」的其他队员就前往墓地了。 那里正被机构的其他人员监视着，而为了夜晚的调查，他们还要做很多准备。 玛格莉塔将这件事报告给了公主殿下，并再次请求在夜晚时自己可以行动——现在她确实知道身兼两职的坏处了。 同时也知道了，王国的公主的确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明明是这样无理的请求，露娜公主却依然答应了。 理由还是与之前的一样：既然存在危险，与其让她跟在自己身边防范，不如主动出击先将危险抹灭掉。 “真的非常感谢您，露娜公主殿下。” “去吧去吧。”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夜晚。 猎狼的队伍满载而归，但这些吹嘘着自己勇猛的小伙子们却遗憾的发现，王国美丽的公主殿下依然没有出现在宴会的场合。 失望中，他们向熟识的女士询问在庄园里有没有发生任何有趣的事。女士们讲述着诗歌会、下午茶，没有任何人提及艾略特他们的降灵，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有。 庄园的建筑中亮起灯火时，在天鹅庄园的墓地旁，玛格莉塔让「衣物吞食者」再次变回了乙太织甲。 这一次她尝试在使用它时先将一块手帕放到了贴身衣物的里侧一段时间，但是，这不知道有没有智慧——但肯定具备某种分辨能力的收容物还是吃掉了她的内裤。 “或许是因为手帕虽然质量足够，但却不是衣物。” “明明文档上说只要是布料就好……” 玛格莉塔放弃了，反正有没有贴身衣物都不影响战斗。她把乙太胶囊装进乙太织甲，和同事们在墓园外观察着。 夜色渐深，但那块只有短短墓志铭的墓碑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再等等。”亚斯特说。 就像爱德华擅长对付寒冰血脉的巫师，这位先生的专长是亡灵相关，他解释着亡灵的出现与时间是有很大关系的，简而言之，越是夜深，亡灵越活跃，这回一直维持到黎明前，事实上所有受害者的死亡时间都是在深夜3时左右，彼此相差不超过五分钟。 “……可是，为什么我们不趁白天时进行调查而一定要等到亡灵活跃的夜晚？” “因为亡灵在白天也是会出现的，罗曼罗兰女士，而当时我们还没有做好消灭亡灵的准备，可能会造成伤亡。” “有没有可能是某个收容物让亡灵具备了前往罗曼城行凶然后回来的能力？” “不好说，什么样的收容物都有，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到那些死者死亡的时间如果亡灵还没有出现，我们就要去惊扰它的沉眠了。” 很快，时间从20时来到1时、然后又接近2时。 夜幕下，墓园的灵性正在滋长，但这还是正常现象，用于观察亡灵的特殊望远镜中依然没有看到亡灵的身影。 「黄金指轮」的队友们始终盯着怀表，当时针最后指向表盘左下角的2时，在这个深夜的分界点。 嗡—— 玛格莉塔腰间的圣银与所有人手上的黄金指轮一瞬间一齐蜂鸣了起来。 而在蚀刻了神秘花纹的望远镜之中，在那块疑似属于私生女的墓碑前，一个丑陋，扭曲的轮廓浮现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