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有陽光在不斷的灑落…… 一看就知道,今兒又將是個豔陽天。 提著到手的宣德爐隨著逐漸散去的人潮走出潘家園的徐晉,那的心情也就像這天氣一樣明媚無比,看那剛剛跳出地平線的太陽,都覺得像個大金元寶似的…… 正兒八經的宣德爐啊,才三萬塊錢! 雖然不知道這正宗宣德爐的具體價錢是多少,但他敢肯定,遇到識貨的,翻個十倍那是輕輕松松的! 想到這點,徐晉都快要樂瘋了! 可他還不能太樂,得憋著! 這要是給人知道自己一來這潘家園就撿了個天漏,自己以後還怎麽在這裡扮豬吃虎去? 所以,即便看著身旁的高園園鬱鬱不樂,一張俏臉悲苦無比,似乎隨時都可能暴雨傾盆,徐晉暫時都不敢解釋,只是拉著她的手快步離開,準備等到了沒人的地方再說。 就在二人剛剛離開潘家園不久,一輛出租車便停在了潘家園的街口,一名戴著眼鏡,七八十歲的老者結了帳,從出租車上走了下來。 老者年紀不小,但身體看起來相當硬朗,特別是那一身的書卷氣,望之便讓人折服,因此,這一下車便引起了不少正打算收攤的攤主們的目光。 “這不是那位王時襄王老先生?” “哎呦,可不是麽?” 隨著有攤主開口,立即便有更多人將老者認了出來,然後便有不少人湧了過去。 “王老,你可好一陣兒沒來這潘家園咯,這身體還好著呢?” 率先打招呼的是那些玩家們,表情激動如同朝聖。 “老先生,我最近淘到了一件寶貝,不知道您老有沒有興趣給掌掌眼?” 殷勤邀請的則是那些自覺自家包袱齋裡有好玩意兒的攤主們,雖然知道自家的東西王時襄要是說句不好,東西就算不砸手裡但十之八九也得虧了血本。 可這風險和利益那卻是並存的! 但凡王時襄點個頭說上個好字,那自家的東西賣出的價格,可就得翻翻——一句這東西,王時襄老先生看了都說好,就足以讓一大票玩家們爭先恐後的搶著掏錢! 沒別的,名人效應! 就如那些名家收藏過的字畫一樣,上頭多了幾個收藏印章,題跋,為這字畫增加了多少實際價值了嗎? 沒有! 可同一名家的字畫,哪怕是同樣的尺幅品相和藝術水準,要是多了幾個名家收藏過的印章和題跋,價格就是比沒有的要貴的多多! 就是這個理兒! 因此,這些攤主們為了請到王時襄光臨自家的包袱齋,那臉笑的比見到自家親爺都要甜。 可這些攤主們今兒注定要失望了。 “大家都好著呢?不過今兒就不看東西了,過來轉轉,有點小事兒——大家都各自忙去吧!” 因為王時襄看起來明顯有點心不在焉,一邊和周圍認識不認識的人張望寒暄著,一邊向已經散去了很多人的潘家園內走去…… 聽到這話,殷勤期盼的攤主們大失所望,倒是那些玩家們還留在了王時襄的身邊不肯離去,期望對方能碰到某樣有一眼的東西,點評幾句,這對他們來說可能就是莫大的收獲。 哪怕王時襄什麽都沒做,自己就這麽陪著對方走了幾步,將來碰著人吹個牛說自己當年那也是跟王時襄老先生一起逛過潘家園的,那行內人恐怕都得紛紛膜拜,然後翹起大拇哥! 王時襄當然知道眾人的心思,也沒有哄人走的意思,只是不緊不慢的往潘家園深處走去,暗暗的激動著,心說那樣寶貝,可千萬要還在啊! 然後,他便看到了趙虎擺攤的位置已經空了,心裡頓時就是咯噔一聲! 但表面上,王時襄卻絲毫不露痕跡,更別提問問周圍的攤主或者別人,說這趙虎家的包袱齋今兒怎麽沒開張這話了…… 在這行,要是露了馬腳,別說心心念念的寶貝給別人佔了先,就說寶貝的主人瞅準了真想要,開個邪價兒,那也受不了啊! 在潘家園溜達了一小圈,王時襄就離開了沿街的地攤,進了街邊一間熟識後輩開的鋪子,素雅齋內。 那些跟隨的玩家們不好跟進去,這才各自心滿意足或者悵然若失的散去了…… “哎呦,襄爺爺,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素雅齋的老板是盧奇候一看到王時襄,忙起身招呼,沏茶,殷勤道:“襄爺爺,您這好不容易來一趟,可別那麽快走,中午我讓豐澤園送台席面兒過來,我陪您喝幾盅……豐澤園最近來個廚子,做的魚那可是一絕!” 要是旁人看到鐵公雞一般的盧奇候居然要在豐澤園訂席面兒待客,怕是得以為太陽西邊出來了! 但只要是招待王時襄,盧奇候別說是訂席面兒,就算是王時襄說想留這兒吃禦菜,他都一百個願意想方設法滿京都的去搜羅禦廚後代去…… 這跟王時襄是他父輩的故舊沒關系,實在是因為王時襄擱自己鋪子裡落腳,那可是活招牌啊! 只是,向來愛吃的王時襄這次可沒領情,癟嘴道:“這六七月的魚有什麽好吃的?吃魚那得秋後——現在都不到吃魚的時候……” “哎呦,忘了這茬,還是您老講究!” 盧奇候一拍腦袋賠笑道:“那您老想吃啥,你報個名兒,我這就安排人給你弄去……” “你就別忙活了,我今兒不是為這事兒來的!” 王時襄擺手,瞅瞅盧奇候鋪子裡的東西就皺起了眉頭,歎氣道:“你啊,真不能怨我不待見你,你瞅瞅你這鋪子裡的東西,要麽是新貨,要麽是鬼貨,這新貨還說的過去,畢竟誰打了眼那他得怪自己眼力勁兒不夠,可這鬼貨,是真沾不得啊——違法的!” 鬼貨,是行內的黑話,也就是盜墓的剛剛從地裡挖出來不久的東西。 說起來,市場上的古玩,除了少量傳承下來的,大多數都是各朝各代從地裡挖出來的東西,都算得上是鬼貨這一類。 按說,這些東西洗乾淨了泥土擺在架子上,根本就沒法認出來。 但那只是對外行,對王時襄來說,剛挖出來不久的鬼貨,和很久出土的東西,又哪裡逃的過他的眼睛? “襄爺爺哎,生意難做啊!” 盧奇候明顯也知道瞞不過王時襄,所以也不否認,只是陪笑道:“你說我,在這行裡混飯吃,可這眼力勁又不行,要是沒些靠譜的鬼貨鎮鋪子,我這鋪子還怎開啊?總不能一直指著些新貨混嚼谷吧?” “混不了這行,那就別混,這年頭,離了這行又不是混不到飯吃!” 王時襄道:“怎麽著,也肯定比混到吃牢飯強啊!” 盧奇候便笑,心說乾別的,哪有這行風險小,利潤高,來錢快? 至於說混到吃牢飯,盧奇候就更不在乎了,心說自己這些年在潘家園混,那可不是白混的! “言盡於此吧,你自己琢磨琢磨!” 這些話不知道跟盧奇候說過多少回了,可對方不聽,王時襄也沒辦法,歎了口氣才入了正題,壓低聲音道:“上回拿宣德爐給我的那小子,今兒怎麽沒出攤兒啊?別不是不混這潘家園了吧?” “哎呦襄爺爺,你不說我還正想跟你說這事呢!” 盧奇候眉飛色舞的道:“你說的那小子是趙虎吧?人可發啦,上回你沒看上的那爐,今兒三萬一分沒少,給那小子兌出去了,可算是大賺了一筆啊……就跟你到這前後腳的事!” “啥?那爐給他兌出去了?” 王時襄一聽就急了,蹭的一聲站起來道:“兌給誰了?” “一後生,瞅著眼生,模樣兒倒是精神,可惜白瞎了那眼睛,足足給趙虎他們下套一把坑了兩萬!” 盧奇候原本還在羨慕趙虎的好運氣,然後才注意到王時襄那急赤白臉的表情,心頭咯噔一聲乾笑道:“時爺爺你這啥意思?莫不成那爐——真值三萬?” “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宣德爐啊,宣德禦製三千隻宣德爐中的一隻啊!” 王時襄懊惱的直拍手,那種懊惱可不僅僅光是錢的問題,更多的還是錯失心頭好的無限遺憾! 那表情,難受的就跟人拿刀子在他心尖上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