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乖,跟我回家(2) 冷歡握著杯子的手一僵,隨即朝他淡淡一笑,“李大少,發燒了吧你?多得是姑娘想讓你照顧。” “我沒有開玩笑。”李喬迅速反駁,俊美的面孔上居然有著局促的表情,“不管你信不信,實際上,我自己也不大明白,但每次看到你,我都有這樣的念頭。” “就算我信,我也寧願當你是悲天憫人。” “因為你心裡有別人?” 冷歡沉默了一會兒,看著他平靜地出聲,“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顧。” “你以為這是勇敢嗎?這不過是另一種懦弱。”鋒利的話語直直射向她,“只有輸不起的人才會連放開心懷去嘗試的勇氣都沒有。” “那你去找過你那失蹤的母親了嗎?”心口被刺痛,冷歡反唇相譏,她指著大廳裡那架鋼琴,“你去彈一首給我聽啊,聽說你琴技很好,為什麽在樂隊隻當吉他手?” 李喬表情一變,瞪著她,薄唇抿得死緊。 冷歡瞅著他的樣子,忽然有點後悔。 “好。”良久,他臉色稍霽,望著她的黑眸幽深,“我彈給你聽。” 他大步走進吧台,拽住她的手,一直把她拉到鋼琴邊。 冷歡站在一旁,尚未適應這突然的變化,怔怔地看著他坐下,打開琴蓋。 獨行於夕陽的余暉之中,身後是寂寥的影子。遠處的鍾聲響起,如悠遠綿長的吟唱。從前的日子如流水一樣在心底淌過,當我想起關於你的一切,依然會面帶微笑,但我卻已漸行漸遠。 在她失神之間,令人心醉的音符已從他指間流瀉出來。 李斯特的《鍾》。 她還從來沒有聽過有人可以把這首曲子演繹得這麽淒美。她望著眼前這個男人俊美的側顏,心中竟覺酸楚。 “誰在彈琴?這麽好聽。”挽著葉聽風剛從電梯走出的柳若依被耳邊的琴音吸引。 “咦,是……”她感覺到手下的胳膊一緊,於是止聲。 葉聽風站在原地,銳利的目光望向前方兩道身影,一個低頭彈琴,一個靜靜守候。水晶吊燈的光亮柔和地瀉下,如撒了一把碎鑽,閃耀在他們的發梢、臉龐。鋼琴上一支玫瑰含苞待放,帶著羞澀的曖昧。 遠遠望去,仿若一幅靜美的油畫,讓人不忍驚擾。 最後一道音符消失在空氣裡時,李喬緩緩站起身,看著眼前的小女人。 “現在,你該告訴我你的答案了。” 冷歡抬首望著他,胸口的酸澀越來越濃。 有人如此相待,她應該感激。可是……像是有什麽東西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說不出話來。 為何此刻她心頭浮現的是一雙清冷的棕眸?是一個霸道卻溫暖的懷抱?是另一首在夢中都縈繞不去的曲子? “對不……” 來不及說完,她眼前一黑,李喬已經低下頭來。 她大腦一片空白,心思一片混亂,連呼吸也在這一秒鍾停止下來。 她已經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那麽近,有著明顯的侵略感,剛要推開他,他卻已克制地退開身,靜靜地看著她,黑眸深如海。 “我不會強迫你。”他說。 “你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麽。”她回應。 “你知道嗎?” 她與他對視,隔了數秒,才緩緩出聲,“李喬,我是一個沒有資格選擇的人。” “你只是不想選擇,也不想被選擇。” 扔下這句話,他大步離開,只剩下她一個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眼前的情景讓柳若依有些驚訝,她抬頭看了看身旁的男人,他的表情似乎更冷了幾分。 冷歡轉過身,正觸上他們的視線。 突然間,她覺得有點滑稽,竟被他瞧見,也好,她也不想解釋。嘴角輕扯,她微笑,分不清笑意裡是苦是甜,但卻毫不費力地笑了。 是啊,李喬說得對,很多事,不能妄想隻望一眼便知深淺對錯,若不嘗試,怎知冷暖? 收拾好吧台,清點完今天用掉的酒水,已是晚上十一點。大廳裡的吊燈都關了,只剩下嵌在牆上的大魚缸閃耀著柔和的光芒。冷歡給自己倒了一杯檸檬水,捧著杯子走到魚缸前。 紅月光、藍月光、黑尾月光……水聲潺潺中,這些色彩斑斕的小生命自在遊弋。傳說,相愛的人看見月光魚,就能一輩子在一起—從前聽過一首歌,開頭有一句這樣的念白。後來才知道有那麽多的月光魚,隨意可見。就像天長地久的諾言,買個戒指就能輕易相許。 喝完杯中的水,她才聽到角落裡響起了打火機聲。她轉過身,看見跳躍的火苗之後一張英俊的臉。 他在那裡多久了?她竟毫不知覺。修長的身軀隱在黑暗裡,仿佛蟄伏的獸。 “每次露出那種鬱鬱寡歡的表情,都讓我有點心疼呢。”他緩緩走近,身上帶著沐浴後的清爽氣息,讓剛乾完活身上還有一層薄汗的她有些不自在。 “你愛心泛濫了。”她徑自走回吧台,洗乾淨杯子,放在晾架上,取了外套穿上。 “又不出門,穿什麽外套?”他的聲音懶洋洋的。 “我要回家。” “哪裡是你的家?” 她背脊一僵,他卻欺上前來,俯身在她耳邊低語:“走,我帶你回家。” 未等她開口,他寬厚溫暖的手已經握住了她,挾著不容拒絕的力量。 “這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她掙開他的鉗製,退後了一步,語氣平靜。 他抿著薄唇,瞅著她不說話。 “我今天很累。”她沒心情跟他瞎鬧。 “我也是。”他答。 她歪著頭,沒好氣地睨著他,他的語氣卻越發認真,“真的,還有高管年終獎沒核定。” “做你這一行的還要算年終獎?”她瞪大眼。 “我哪一行?”他反問。 “不是殺人越貨黃賭毒均沾嗎……” 見他冷眼掃向她,她的聲音漸弱。 “我最擅長的是將少女推入火坑,你信麽?”他輕嗤。 她眨眨眼,拔腿就跑。 她沒跨出兩步,就被他攔腰抱住。下一秒她的臉被抬起,被迫迎向他霸道的唇舌。 她又氣又急,張口就咬了下去。 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開來,他松開手,撫了一下唇上的傷口,蹙眉地瞪著她,“真野蠻。” “你們男人都這麽不講理嗎?” 她怒氣未消,口不擇言。 “我們男人?”他語氣陰沉,“李喬那家夥頂多算個小毛孩。” “誰說的?”她挑釁,“又帥又多金,找他當男朋友也不錯。” “我不是麽?”他冷哼。 她抬頭看了他半晌,輕輕一笑。 他挑眉,等待她的回答。 “你啊,”她嘴角的笑意漸濃,清澈的水眸望著他,“你知道什麽是戀愛嗎?” 不是沒有羨慕過校園裡那些依偎的身影,也渴望有那麽一個人可以讓她隨時隨地衝他撒嬌耍賴,穿著傻氣的情侶裝牽著手招搖過市,和他擠在小床上做愛,給他洗臭襪子。 可是也知道,即便是那麽簡單的幸福,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更何況有些人在一起只是互相折磨—比如她的父母。 猝不及防,眼淚就突然湧了出來。 白日裡積攢的痛楚,頓時找到了缺口,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怎麽都無法抑製。 或許是她傻氣吧,雖然和母親不睦,但知道她要出嫁的消息,她竟前所未有地覺得所有人都離她而去,終於只剩她一個人了。 “歡?”淚眼朦朧中,那張英俊的臉上似乎浮現出了一絲慌亂。 “怎麽了?”他蹙眉追問。 她搖頭,像個小孩子一樣蹲下來,肩膀顫抖著,埋首在臂彎裡哭個不停。 反正已經這樣,就讓她狼狽到底吧。 不知過了多久,溫暖的手抬起她的臉,輕柔的吻落在她淚濕的眼睫上。 “別哭了,我會心疼。”他的聲音,帶著魅惑人心的溫柔。 “騙人!你根本就沒有心。”她抽泣著反駁,發出一直以來心底的控訴。 “我有。”他拉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不信,你摸摸看。” 掌間的躍動,幾乎要灼傷她。 她抬首,凝視那雙深邃的棕眸,心中酸楚。 此生不知何處去,早已逃無可逃,眼前這人,卻還在追索她的心魂。 “以後不要跟他混在一起。”他的語氣蠻橫霸道。 不想承認,她站在李喬旁邊的樣子……那畫面太好看。察覺那小子想吻她的時候,他有衝上去拉開他們的衝動。 “為什麽?” “我不喜歡。” “我不是你的玩具。” “你不是。”他停頓了一下,棕眸深不見底,“你對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 她一怔,抬眼想看清他的表情,他卻撫著她的頭髮,將她的臉貼向自己的胸口。他的懷抱太溫暖,讓她忍不住想流連。 “我媽媽要結婚了。”良久,她輕聲說。 “她開心嗎?”他問。 “應該是。” “那麽,就祝福她。”他的聲音蕩漾在夜色裡,平靜卻迷人。 她抿著唇,沒有說話。 “我剛上大學的那年,去見過我的母親。”不知過了多久,頭頂又揚起他的聲音,“在謝菲爾德一家小披薩店裡,那是個中午,生意還不錯,客人都排了隊。她胖了很多,也老了,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衫,白色圍裙有點髒,她一邊匆忙地結帳、點餐,一邊大聲招呼她老公烤披薩。輪到我的時候,她抬起頭,飛快地掃了我一眼,問我要什麽。我說要份番茄芝士的披薩、一杯檸檬汽水。我想,她沒有認出我,等我轉過身的時候,她忽然喊了一聲‘小石頭’,那一刻,我頓在原地—我小的時候,她常常這麽叫我,還說我是脾氣又臭又硬的小子。” 冷歡凝神聽著,連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 “我正要回頭時,看見門口跑進來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衝她做鬼臉。那男孩和他爸爸一樣—有點胖,紅頭髮,臉上有雀斑。她生氣地衝她丈夫喊:‘你該好好管管你兒子。’父子倆都憨憨地朝她笑。我什麽也沒說,在角落裡吃完披薩,就離開了。” 她抬起頭,看著他平靜的俊顏,心裡隻覺難過。 他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指,輕柔地把玩,“那天,我突然明白了,她沒有錯,她只是想要一種安靜平淡的生活,那是她的幸福所在。即使我站在她面前,跟她講述她離開之後的生活,又能怎樣呢?而且,我已經長大了,也並不需要她。” “在她一生中,總有一些時候會想著你的。”冷歡低聲說,鼻尖發酸。 “嗯。”他沉默了一下,輕應一聲,然後抱起她,“乖,跟我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