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你可別想不開啊。” “我沒有想不開。”沈笠把自己的腦袋緩緩套進繩圈,對紅毛道:“我只是想把自己掛上去試試。” 紅毛:“有區別?不都是上吊?” 沈笠覺得紅毛這麽說好像也沒錯。 他想了想,一本正經對紅毛道:“記得救我。” 說完,就踹翻了腳下的椅子。 紅毛“臥槽”了一聲,“哥,你踹椅子之前,能不能先問我一句,敢不敢進去先?” 這地上還趴著一個呢! 大佬就這麽把自己的命交給他了?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什麽時候發展成這樣的新高度了? 怨靈在這兒蹲了這麽久,也是頭一次見到主動上吊給它當替身的,當場激動到兩眼放光,齜牙咧嘴地爬到了門口威脅著紅毛。 只要攔住紅毛,等到上吊的那個自己斷氣,它就能解脫了。 紅毛伸出一隻腳在門內外反覆橫跳,進也不是,出也不是,急地團團轉。 而此刻,吊在房梁上的沈笠脖子劇痛無比,根本無法呼吸。 生死一線間,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冷。 太冷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靈魂出竅一般,穿過繩圈,來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鎮子上。 身體輕飄飄地隨著四周的雪花落下。 看守所漆黑的鐵門打開,獄警手捧著單薄的繈褓,包裹著剛滿月的嬰兒站在門外。 這是春城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暴雪。 明明不是夾竹桃盛開的季節,道路兩旁的夾竹桃卻在一夜之間全部綻放了。 孩子的監護人還沒來接,外面又冷得不行。 門衛室裡戴著眼鏡的男人讓獄警抱著孩子進來暖暖。 小嬰兒看著把自己抱在懷裡的門衛,好奇地伸出小手去抓他的眼鏡。 “這孩子命苦啊,一出生就沒了爹媽。”獄警拍了拍肩上的雪。 “聽說他媽殺了他爸,不過孩子倒是挺可愛的,就是不知道叫什麽名字。” “壬癸。” “你一個看門的,怎麽知道他的名字?誒你把自己的羽絨服給他你不冷啊?” …… 畫面一轉,依然是一個下雪的冬天。 七歲的壬癸趴在那個怪鄰居的窗台上,聽見屋內的人在哼唱一首詭異的童謠。 “羔羊有五隻,蘋果有三個。花都枯萎了,遍地都是血,頭骨做提燈……” 怪鄰居舉起斧子揮砍,鮮血飛濺到玻璃上。 窗外的壬癸被嚇了一跳跌倒在地,屋子裡的人忽然有所警覺,朝著窗戶大喊了一句:“你看什麽看!” 小小的壬癸意識到了危險,飛快跑回了家中,躲進櫃子裡瑟瑟發抖。 屋子裡,戴著眼鏡的小男孩手捧著碗,“壬癸,我給你留了雞腿,你要不要吃呀,你在和我玩捉迷藏嗎?” “那我數到十哦。” “一,二,三,四……” 一個血腥的陰影將小小的身軀覆蓋。 男孩數數的聲音戛然而止。 …… 沈笠的靈魂在半空中飄飄蕩蕩,覺得自己剛才看到的一些場景非常熟悉。 比如現在,屋子裡的女人面無表情地起鍋燒水,刮鱗剖肚。 牆角的老鼠洞內,一隻老鼠鬼鬼祟祟地探頭。 “湯好了,等這麽久都餓了吧,那就開飯吧。” 女人盛上一碗魚湯,重重地丟在壬癸面前。 魚湯裡的老鼠藥還沒來得及化開,光明正大地漂浮在碗沿。 壬癸坐在這碗魚湯前低著頭,沉默不語。 “怎麽還不吃?是嫌棄我做的不好?” 女人的情緒逐漸暴躁了起來,躁鬱症忽然發作,端起熱湯潑在了壬癸的身上,聲音裡透著無盡的恨意。 “你害死我兒子,怎麽死的不是你?你為什麽不去死啊!” …… 在女人惡毒的詛咒中,壬癸沉默不語地長大。 每次都是渾身是傷地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 垂在他前額的頭髮已經很長了,戴著眼鏡的男同桌用剪刀幫他剪成合適的長度。 周圍的同學議論紛紛。 “轉學生怎麽跟怪咖這麽熟?” “是吧!他甚至每天都給怪咖帶飯!” “話說回來,你們有聽過怪咖說話嗎?聽說他小時候不小心把壞人引回家,害死了他表弟。” “這種人太可怕了,凶手現在還沒找到吧。” …… 又是一個雪夜,那個跟壬癸關系很好的轉學生死在了校門口。 他的屍體在馬路的左側,眼鏡卻掉落在另一側。 天蒙蒙亮時,垃圾車從他的眼鏡上重重碾過。 雪夜殺手蟄伏十幾年,再次殺人。 整座城人心惶惶。 轉學生死在了壬癸十八歲生日那天。 他在暴雪天出門,是去幫壬癸買生日蛋糕。 從那天開始,壬癸的心又缺了一塊。 不斷降臨在他身邊的溫暖,一次又一次地被剝奪。 他從姑媽家搬出來,獨自在外面打工。 在棚戶區的臭水溝旁,租了一間六平米的小屋。 小屋牆上的剪貼報,滿滿當當都是這些年他搜集來的雪夜殺手的訊息。 他蟄伏在黑暗裡,打磨一根鏽鐵,吃過期的飯團,一日不落地收聽天氣預報,想要抓住這個剝奪了他生命中所有溫暖的凶手,然後和命運來一場廝殺。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