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番外一 小芋頭出生記(1)
  “……西瓜每天切一個，冰塊我讓下人送去了地窖，您別舍不得用。天氣這般熱，您若是中暑了，反而更麻煩……”臨走時，懷英不住地叮囑蕭爹。
  蕭家依舊住在絲瓜巷，還將原來鄰居家的院子買了下來，擴建了一番，雖比不得京城裡那些大家族，卻也夠住了，畢竟，蕭子澹在外做官，懷英又出了嫁，家裡頭只有蕭爹一個。
  “知道了。”蕭爹看了懷英身後的丫鬟們一眼，壓低了嗓門兒小聲道，“你都出嫁了，還老往娘家跑，每次來還拖著車送東西，這多不好。家裡頭攏共才給你那麽點兒嫁妝，你這不是都給送回來了……”
  “四郎不在乎這些。”懷英見蕭爹一臉憂色，趕緊勸慰道，“阿爹你放心吧，給您送過來的東西還是他特意提的。你就把心放回到肚子裡，我跟四郎好著呢。”
  蕭爹還是不放心，絮絮叨叨地道：“就算四郎心疼你，你也別太理所當然，對他好點兒，啊。”
  她對龍錫濘好著呢！懷英心裡想，面上卻還是使勁兒點頭：“阿爹你快回去吧，別送了。”
  懷英放心不下蕭家父子，與龍錫濘婚後沒有回龍宮，就在京城裡買了個宅子住下。對龍錫濘來說，只要有懷英在，住哪裡都一樣。
  不過，龍宮有些事要龍錫濘親自處理，所以，這幾天他便回去了一趟。
  這幾年，兩人一直朝夕相處，忽然分別，懷英有些不習慣。
  懷英坐在窗前百無聊賴地畫畫，心卻總也靜不下來，畫的東西自然也不滿意，索性把畫筆一推。懷英問身邊伺候的丫鬟：“五郎是說今天回來嗎？”
  府裡的丫鬟都是龍錫濘從龍宮調過來的，據說是海裡的小仙女，懷英剛開始還不大敢使喚她們。相處久了，就發現這些小仙女與尋常凡人也沒有什麽區別，頂多就是有些法力。
  “是的，這會兒天還早呢，公主要不要先睡會兒？”
  懷英搖頭：“我坐著等會兒吧，興許馬上就回了呢。”
  也許夫妻倆真是心有靈犀，她話剛說完，龍錫濘就風風火火地衝了回來，大老遠就在外頭喊：“懷英，懷英，你在屋裡嗎？”
  懷英趕緊迎出去：“自己家裡頭大聲嚷嚷什麽，我不是在家嗎？出什麽事了？”
  屋裡的丫鬟一見龍錫濘回來就知趣地紛紛退下，待屋裡只剩下他們夫妻倆，龍錫濘這才湊上前來抱著懷英親了又親，蹭了蹭她的臉，小聲道：“我剛剛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你哥，你猜怎麽著，他有韶承的下落了。”
  “就這個？”剛開始她和龍錫濘還咬牙切齒地要尋他報仇，結果連他的影子都沒瞧見過，對於他的下落倒是聽了不少回。
  “這回應該是真的。”龍錫濘黏黏糊糊地非要和她坐在一起，神神秘秘地道，“你猜他現在在哪裡？”
  懷英皺眉想了想，不確定地問：“……桃溪川？”
  “你怎麽猜到的？”龍錫濘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懷英你也太聰明了。”
  懷英對他的表揚十分受用：“除了你的龍宮之外，我就知道這一個地方。韶承他怎麽會去那裡，那不是我的地盤嗎？難怪人家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他倒是聰明，躲了這麽多年。”
  “聰明什麽，不要臉才是真的。”龍錫濘哼道，“等我把他抓回來，定要量一量他的臉皮到底有多厚，居然有臉躲到桃溪川去。那裡的妖怪們怎麽不把他給吃了？”他卻忘了當年的自己在韶承手裡吃了多大的虧，連他都不是韶承的對手，更何況桃溪川的小妖怪們。
  懷英當然不會故意提及龍錫濘這段黑歷史，只是旁敲側擊地問：“我哥也一起去嗎？”
  龍錫濘“嗯”了一聲：“他比我都激動，一聽說韶承找到了，就拉著我三哥非要馬上走，三哥費了老大的力氣才勸住他。對了，他還問你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天界。”
  懷英聞言身體一僵，龍錫濘立刻就猜到了她的顧慮，連忙道：“你不想去就別去，我們在這裡住得好好的，我也懶得動。還有你哥，他其實也走不了。”他想起什麽好笑的事般，開心地道，“其實你哥原本想早些回去的，結果被天帝臭罵了一頓，說他行事輕狂，有始無終，然後把他趕回來了，讓他等到‘壽終正寢’了才能回去。”
  依著杜蘅那性子，怎麽能容忍自己變老變醜。
  懷英亦是忍俊不禁：“真是難為他了。不過這樣也好，我們也多少有個伴。那你三哥呢？他不回去嗎？”
  “誰曉得他。”龍錫濘作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我三哥他呀，就是幼稚、任性。”說得好像他不幼稚，不任性似的。
  有了韶承的下落，二人都有些坐不住，便收拾東西，準備與杜蘅他們一起去桃溪川找人。
  許是因為自己不願意，懷英一直沒有恢復記憶，但法力卻恢復了七七八八，沒事的時候跟龍錫濘拆拆招，還總把他打得大呼小叫。
  知道這是龍錫濘故意哄她，但懷英還是很高興，她也明顯感覺到了身體的不尋常，比如而今這三伏天，她穿著長衣長袖卻清爽得很。
  “要帶什麽？”懷英在屋裡轉了一圈兒，也不知道到底收拾些什麽東西，“我們什麽時候能回來？”
  “說不好。”龍錫濘托著腮，坐在床上，眯著眼睛看她忙來忙去，“帶點兒吃的吧，你最近不是愛吃桂花丸子？”
  “你這個笨蛋，那玩意兒可不能帶。”懷英笑著道，想了想，又道，“要不就帶些佐料，回頭獵了什麽東西我們自己烤著吃。你不是愛吃烤肉嗎。”
  “懷英——”龍錫濘忽然道，“我這次回龍宮去看我二哥了。”
  “哦。”懷英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麽，還是轉過身，認真地看著他，“你二哥最近好嗎？”
  龍家二郎大概是他們兄弟幾人中最沒有存在感的一位了，是條老實巴交的老好龍，早早地就成了親，現在小龍都已經到處亂飛了。懷英上次跟著龍錫濘去過他龍宮，被那調皮的小家夥勾住脖子親了半天，龍錫濘都生氣了。
  “挺好的。”龍錫濘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我小侄子要起名字了，二哥問我來著。你說取什麽名字好？”
  懷英有點兒不大明白他的意思：“這個……得看你二哥的意思吧。要不，還是聽長輩的？其實我覺得他現在的小名兒就挺好聽的，小甜糕多可愛啊。”
  “我也覺得這名字挺可愛的。”龍錫濘眼睛裡的笑容都快溢出來了，“你說，以後我們有了寶寶，給他取什麽名字好？小糯米？小紅豆？還是小芋頭……”
  懷英總算明白了龍錫濘的意思，但是，生小龍什麽的，總覺得是一件十分遙遠的事，她還沒有做好準備。而且，龍錫濘這性子，自個兒都還是個孩子呢。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懷英心裡還有個邁不出去的坎。
  見懷英不吭聲，龍錫濘有些不安，小聲地把話題岔開：“那個……三哥說在城門口等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懷英“嗯”了一聲，隨便抓了幾樣東西放包裡，而後便與龍錫濘坐著馬車一起出了門。京城裡人多，他們不便亂用法力，平日裡進出城都乘馬車，待出了城才禦劍而行。
  他們倆都不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平日裡一上了馬車總免不了說說笑笑，今兒的氣氛卻有些詭異，懷英一直在想心事，龍錫濘環著她的腰把玩她垂下的長發，同時偷偷打量她的神色。見她一直皺著眉頭，龍錫濘心中有些不安，琢磨了半晌，終於忍不住湊到懷英耳邊道：“我就是隨口提一句，懷英你別往心裡去。”
  “哦，”懷英終於歪過頭看了他一眼，好奇地問，“你們幾兄弟生下來的時候……都是蛋嗎？”
  “啊？”
  “要多久才能孵出來？”
  “好幾年吧……”
  “那要怎麽孵？扔在被子裡就行了嗎？還是……得找個人一直在床上趴著？”懷英說話的時候，死死地盯著龍錫濘。
  他的心裡頓時生出些不好的預感來。
  “那個……其實我覺得……我們沒必要那麽著急。你看，我大哥也沒成親，三哥四哥連個心上人也沒有，我們倆又才剛剛成親，真的不用著急。”
  “哦，小甜豆不要了？”懷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龍錫濘堅決地搖頭：“不是小甜豆，是小芋頭，我們再等等，再等等。”
  他哪裡想到當爹有這麽麻煩，得趴在床上好幾年才能孵出條龍來，他們家可足足五兄弟，老頭子到底在床上趴了多少年？
  千裡之外的老龍王忽然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懷英靠在龍錫濘腿上打了一會兒盹，覺得自己睡了蠻久的，結果睜開眼，還是不見杜蘅和龍錫言的影子，不由得詫異地問：“我哥和你三哥還沒來？”這都多長時間了，就算走路也該到了吧。
  “他們不去了。”龍錫濘道，“他們讓青鳥送了信過來，說是朝中有事，走不開，讓我們倆先走。”
  “那你怎麽不叫我起來。”懷英哭笑不得，打了個呵欠坐起身，又揉了揉他的腿，問，“腿麻了吧？我幫你揉揉。”
  “你睡得香，我不忍心。”龍錫濘道，一邊說話，一邊把胳膊抱在腦後往車壁上靠。懷英的手不輕不重，手法也甚是得當，龍錫濘麻木的雙腿很快就恢復了知覺，甚至還忍不住舒服地呻吟起來。
  “好了。”龍錫濘按住懷英的手，“停下吧，仔細一會兒手疼。”
  “就好了？”懷英又在他大腿上拍了拍，問，“就我們倆單獨去，會不會有什麽危險？要不，把我二姐叫上？她不是一直念叨著要找到韶承，好打他一頓出出氣。”
  懷英一直以為二公主像以前一樣被禁錮在萬魔之淵不能出來，沒想到她和龍錫濘成親的時候，二公主卻忽然出現在婚禮上。她肉身毀損，借了個小妖精的身體出來走動，把懷英他們嚇了一跳，還想著到底是哪裡的妖怪膽子忒大，居然敢來湊這種熱鬧。待得知是二公主，不僅懷英驚喜交加，杜蘅更是歡喜得都快哭了。
  二公主在凡間待了幾天，又去天界轉了一圈，見過了天帝和天后，才瀟灑地回了萬魔之淵，臨走時還特意叮囑懷英，有什麽好玩的事莫忘了通知她一聲。
  龍錫濘有些哭笑不得：“二姐姐她出來一趟也挺不容易，萬一韶承的消息是假的呢？”萬魔之淵又不是二公主家廚房，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然，那裡頭的妖魔們不早就出來為禍三界了。若是二公主費了牛鼻子力氣趕過來，結果連韶承的影子也沒瞧見，她還不得把火氣全都發泄到他頭上。
  “你不是說一定是真的嗎？”懷英訝道。出來之前，他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證過的，還說得有理有據，懷英壓根兒就沒懷疑過。
  龍錫濘打了個哈哈，臉上有些不自在：“那個……也不能這麽說，就是，畢竟是三哥告訴我的。”而且龍錫言說的是“有可能”，還讓他去打聽打聽，不過龍錫濘想著，他和懷英也有陣子沒出門了，正好借機走走，增加夫妻感情，所以……
  聽到這裡，懷英哪裡還會猜不到，頓時哭笑不得，伸手在他腰上揪了一把，咬著牙小聲訓道：“你長本事了啊，還敢騙我。”
  龍錫濘也不躲，裝傻地嘿嘿笑。
  “那我們還去不去？”龍錫濘可憐巴巴地看著懷英，一臉期待地問。
  懷英哪裡狠得下心拒絕他，沒好氣地點了點他的額頭，道：“去，怎麽不去，人都已經出來了，難不成還打道回府。”
  既然韶承的下落並不準確，二人便索性放慢了腳步。龍錫濘派了下人去桃溪川打探消息，他們倆則趕著馬車往南走，先去錢塘的蕭家老宅，而後再去揚州找蕭子澹。
  蕭子澹起初只是揚州府下一個縣城的小縣令，短短三四年時間，就因行事勤勉、政績卓然升了兩級，從七品芝麻小官升到了六品的揚州知州。
  大前年年底，經由揚州知府做媒，他迎娶了揚州世家王氏的嫡出小姐為妻，懷英原本要去參加婚禮的，不想正趕上蕭爹生病，懷英便沒有去，隻吩咐府裡的管家去送了份大禮。直到後來，她與龍錫濘一起回龍宮，才順道去揚州拜見過新嫂子，不過，這也是前年的事了。
  不僅蕭子澹在揚州，就連宦娘和蕭子桐也都在同一個地方。宦娘是大前年嫁過去的，男方是揚州世家子弟，因是嫡次子，宦娘她爹便有些不願意，最後還是她娘做主拍板，才將這樁婚事定了下來。
  宦娘相公性子隨和，愛說笑，夫妻倆琴瑟和諧，小日子過得甚是舒心。去年年初，宦娘生了個大胖小子，懷英一直想過來看看，這回可算是找到了機會。
  至於蕭子桐，他卻是投奔蕭子澹去的。他實在不是讀書的材料，接連考了好幾年，好不容易過了院試，卻再也不肯繼續讀書了。蕭家大老爺氣得要命，打也打過，罵也罵過，實在沒轍了，便要將他送到廟裡去苦讀。蕭子桐得了消息，收拾東西連夜就出了京，一路逃到了揚州投奔蕭子澹。
  蕭子桐雖然讀書不行，行事卻頗有章法，到了揚州一直協助蕭子澹處理政事，竟然十分出色，就連蕭子澹的上司，也對其讚賞不已。蕭大老爺而今便在京裡四處活動，想給蕭子桐尋份差事。只可惜蕭家在京城到底勢單力薄，好差事輪不到他們家，尋常的職位蕭大老爺又瞧不上，這才一直拖了下來。
  上一次自錢塘進京，他們是坐的船，這一次回去乘馬車，倒比先前多了份自由，路上遇著什麽有意思的事，看到什麽漂亮的景色就停下來歇一歇，實在愜意。懷英雖然已經是神仙，卻還保留著女人的瘋狂，一遇著趕集便不肯走。
  “這個好看，回去給宦娘家的小寶寶用，算算時間來，他們家的小柱子也該走路了吧……”
  龍錫濘一臉無語地看著懷英手裡粉紅色的小褂子，忍不住提醒道：“這好像是小女孩兒穿的。”
  懷英立刻反駁道：“小柱子不是還小嗎，不必分得那麽清楚。你看這個顏色多嫩，小柱子穿上一定可愛極了。唔，宦娘也來一身，正好配個母子裝……”她說罷，又歪過頭朝龍錫濘看了一眼，抿嘴笑道，“你那會兒剛到我家時，不也穿過粉色小褂子。”
  為了避免惹禍上身，龍錫濘聰明地立刻轉移話題：“我們還是去看看首飾吧……我覺得這個鐲子也挺不錯，要不買下來送給你嫂子。”他們從京城出來的時候沒收拾什麽行李，自然也沒有給蕭子澹一家子準備禮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