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瀑至狹小的天井而下,仿佛天際破開一道裂縫,銀河墜落。 這個小洞穴中居然隱藏了千年煉丹場,著實讓蘇清震驚不已。 剛入洞穴中,注意力都放在了林田身上,並非有注意到這若隱若現的字跡。 二人湊近些看去,只見石壁表面被水流衝刷的光滑,長瀑後隱隱出現幾個大字,“水墨丹場,有緣人取之,逆天道者滅之。” 逆天道者? 蘇清想起少年口中被陣法絞死的老道,莫不是說陣法測出了老道心懷叵測,欲奪舍他人,才受了陣法制裁。 蘇清突然覺得這個陣法甚是駭人。 有些難安,沒人比的她清楚,她的來歷無法說清,甚至蘇清曾懷疑過,自己也是奪舍而來。 蘇清站在秦封身後,眼神躲閃,心中卻湧上了不甘,她一不問心無愧,二不主動滅殺他人,為何要收到這良心的懲戒? “這是陰陽幻滅陣法。”蘇清思忖間,秦封嘗試去觸動陣法,靈氣附上雙手剛觸上水簾,似如常卻非常,那水流打擊在手掌,水的涼意,裹著肅殺的冰冷和靜心的撫慰。 “陰陽幻滅陣法,傳聞用在陰陽交匯之地,是兩種陣法的合成,闖過陽陣者可突破自身境界桎梏,失敗者會進入陰陣,受罡風噬體之痛,如墜萬丈深淵。”蘇清聽到陣法名,驀然回想起在育仙堂閱覽的陣法手記。 此陣法是千年前威名赫赫的陣法之一,如今見到表面悉如平常,只是這內裡……蘇清想,怕也被進行了另設。 秦封同蘇清想到一處,他說,“陣法本身並沒有問心之效,設置此陣法的大能定是個陣法宗師,才能將問心幻陣置於陽陣中。” “幻……幻陣?”林田見二人沒有殺心,膽子大了起來,竟開始插入話來,“我跟著那老頭進去時,並未見到奇怪的景象。” 秦封不理這人,自顧地研究起陣法,蘇清隻向他解釋了一句,“既然是問心,心中得有雜念才行。無欲之人心思清明,見不得幻象。”這般說著,蘇清不由地深看了一眼林田,果然是從小入得深山,不與世人接觸,即使深陷困境,也只有一個單純的求生之心。 赤子單純,行事簡單,是福是禍不得而知。 “這陣眼應當在潭水之中。”蘇清環視四周,斷定道。 “確實,設陣之人用心巧妙,地上水作天下河,自然之物為引,連築基修士都瞬間滅殺。”秦封回道。 蘇清看著一彎幽深不見底的潭水,沉聲道,“要深入潭底拆了陣眼嗎?” “這陣法既然能輕易絞殺了築基境修士,對我二人來說隻得巧解。” “不能用爆炎符炸崩這面石壁嗎?”林田試探說道,還堅持著多天的想法,“我聽說爆炎符是高階靈符,甚至能讓築基修士重傷。” “你從哪搬來的天真想法。”蘇清斥道,“你莫不是以為這陣法形同虛設嗎?這石壁其實尋常山壁以蠻力就能破壞的。” 林田被蘇清斥責的縮了縮頭,明明同蘇清同一年紀、同一修為的人,偏生在蘇清面前似乎矮了一輩。 “一旦你用蠻力試圖打開入口,陰陽幻滅陣就會直接開啟陰陣,我們只能求陰陣裡的罡風猛烈些,省得嫌死的慢、撐得痛苦!” “別再多言。”秦封喚回蘇清的注意,“我去試試這陣法。” “我同你一齊。”蘇清拉住秦封,隻換得秦封深看了她一眼,隨後同意並叮囑到,“小心行之,若入幻境,順心而為。” 二人一齊下水,留的林田在譚邊不住地向下張望,憂心之色浮在臉上,不知緣何擔心。 蘇清是個半純正的水系修士,入得深潭反而如魚得水。 下遊去約三四丈遠,水中壓力驟變,仿佛有扛鼎之力附在背部,蘇清施法將靈氣附著全身,下一瞬壓力陡輕,神思卻變得不甚清明。 她看到幽深的潭底下出現了一方屋室,屋頂不見有,室內簡陋,殘燈舊簾,破桌斜椅,蘇清有一瞬間的熟悉,偏偏回憶不起。 屋室內,一個小女孩蜷縮著身子,雙手抱膝,頭埋在臂間,蘇清聽到微弱的嗚咽聲。 哭泣中傳來女孩絕望而無助的喃喃自語,“我不要離開家,我不要去郡府……娘,娘別不要我。二丫很聽話的……” 聲音斷斷續續,蘇清卻無力再細聽,她漸漸放緩下潛的速度。 這是原主。蘇清肯定,卻轉瞬變得茫然。 忽而,那女孩卻猛地抬起頭來,暗黃的小臉上淚痕斑斑,看到了她,聲音沙啞的問,“大姐姐你是誰……” 蘇清想躲閃,可是卻下意識地定住,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問,“孩子,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小女孩歪著頭,眼神越過她看向不知名的方向,抹了一把臉, 仿佛抹掉了所有的絕望和無助,神情變得興奮,嘴唇動作像是在說她心喜之物。 偏生蘇清隻字也未聽到,她的意識已經混沌,周身的潭水如冰窖般冰涼,呼吸仿佛被扼製,幾乎要窒息。 生死交集處再臨,前世車禍的一瞬彷如複製般重現。 蘇清想要拚命的掙扎,手腳卻似被水流束縛住,無力動作,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屋室內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並沒有看到她的近況,像是在同人交流,然後開心地笑了,如懷揣美夢般躺在床上,甚至親手為自己蓋上薄被,儀式感突顯。 蘇清感覺到背上千斤之重迫使她慢慢向下,在半空中與那小女孩平行,緩緩地,要與那小女孩重合。 “不,不,不!”蘇清猛地掙扎,眉心霎時間閃過一絲利光,虛空中仿佛有一聲轟響,伴隨著微不可聽的慘叫,脖頸處的緊縛感驟輕,周身壓力湧散,蘇清仿若從一個緊閉的空間中被甩出。 下一瞬,她靠在一個溫熱的身軀上。 是秦封。蘇清熟稔地緊握住秦封的衣角,越收越緊,心也越沉越揪。 “你被陣法幻境縛住了。”秦封拍拍她的背,傳音安撫著,“我已經拆了那陣眼。” “是……幻境嗎?”蘇清喃喃而語,這難道不是原主的拷問嗎? 蘇清抖了抖身子,明明只是傳音,卻還是聽出聲音的顫抖,她似調笑似崩潰,“秦封,十年了,我竟然……在害怕。” “別害怕。”秦封擁住她,“十年前,我帶你入仙道,就一定會保護你千載萬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