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過高速收費站時,薑靈終於知道白色車牌有什麽不同了——走的是軍車專用通道,不用交費,直接開過去。 通道邊上,是軍車檢查站的崗台。崗台上的糾察兵直得像杆槍,一身軍綠的秋季服,鮮紅的肩章,白得晃眼的手套、武裝帶與鋼盔,目不斜視地一揮綠旗放行,動作標準得機械。 薑靈第一眼覺得威武,緊接著又低落了一把——民用的還是要繳費。可琪雅的星網、交通網,全都免費! 大家都是納稅人唉……難道這就是文明的差距麽?那麽,什麽時候……不,不可能!一個一級文明發展到二級文明,少說也要幾百年。 琪雅的基素社區門口,也有廣告。其中公益類裡的一條,薑靈見了就心虛——“依法納稅,盡享權益”。配合門口那個告示牌,“本區向帝國公民免費開放”,薑靈真是不敢直視啊! 因為她薑靈可沒給琪雅上過稅!一分錢也沒有! 所以薑靈從來沒抱怨過自己的權限受限,根本沒這個念頭。已經白白佔了人家便宜了,不是嗎? …… 薑靈憂鬱了一瞬,隨即抓緊時間,趁車子經過減速帶,扭頭往後看、又過了兩記眼癮——不得不說,只要能把一身軍服穿得端整、穿得精神,是個男人就帥了一倍!更何況糾察兵,都是身高有要求、容貌也端正的。 姚遠跟著回頭看了一眼,奇怪道:“怎麽了?” 還好薑靈最近帥哥看得多了,此刻尚未淪落到流口水的地步,只是眯起眼遺憾了句:“沒帶相機。” 姚遠默然了半晌,道:“你想看閱兵不?” ——閱兵是隨便誰都能看的嗎?! 用遊戲術語來說,那要貢獻值!巨額貢獻值!所以薑靈回瞥姚遠一眼:“那個電視上就有。” 姚遠一下子悶得說不出話來,趙永剛抬手磕磕前方駕駛台。連老王開著車都忍不住搖了一下頭。姚遠閉上嘴、慢慢呼出長長一口氣,一字一頓對薑靈強調:“那、不、一、樣!” ——誰不知道啊?! 薑靈眉毛一挑:“我知道啊。可天安門才那麽大一點地方……星網擬真也很清楚嘛,今天早上我就看了。” 好吧,這小姑娘不是不懂閱兵的意義,是對他們還很謹慎,不肯提要求。姚遠沒再說什麽了,問薑靈:“星網上看起來怎麽樣?我們看的高清直播。” 薑靈斟詞酌句道:“廣場上人很多。坦克飛機的型號我不懂。還有……鏡頭方向和直播不一樣。”是俯瞰,以至於瞧著像是、像是……模型玩具!所以薑靈說完也不等回答,要過便攜包:“我上去逛一會兒。” …… 薑靈是怕姚遠繼續問。 因為在琪雅的星網上,還可以找到對國慶閱兵的實力分析。分析不是官方、軍方的宣言,只是由於他們英勇善戰的路林閣下在地球上休假,所以民間的軍事迷隨之投以關注,才有了一些即時評論。 那評論不能說十分專業、高度精確,但也可以說明一些問題了。至於這裡面能找到的信息,地球上的情報專家肯定都會盡力。她薑靈一個外行,何必多嘴? 不管怎麽樣,早上的閱兵式,薑靈只看了短短幾分鍾。 她不喜歡那個氣氛…… ——夠威武,但太悲壯! * 薑靈又去測試了一次精神力——為了確定依舊是七級……這次流星雨後,沒有漫山遍野的篝火。所以薑靈只花了四五分鍾,就退了出來。 車子開在高架橋上,又恢復了四十碼的安全速度。視線往低,可以眺望到燈火。所以薑靈問了一句:“快到了嗎?” 回答的是老王:“還有一會兒。二十分鍾到半個小時這樣。” 這時,一輛火紅的跑車趕上了車隊,在旁車道上並行,剛好在薑靈這邊、與薑靈他們這輛並駕齊驅。 跑車車窗徐徐降下,車手是個年輕的女郎,短發颯爽,戴著一對杯口大的銀色圓盤耳環,架著遮住了大半張臉的誇張墨鏡。她從頭到尾悠然看了一遍車隊,衝後座呼哨一聲、拋出一個飛吻,“嗖”一下加大油門、超去了前面。 車隊沒理它,依舊原速行駛。 然而沒一會兒,又是一串跑車超了過去。陸陸續續,前後足有二十多輛。全部不是敞篷。除了三四輛銀色或黑色,其余大多是鮮豔的顏色。有橘色、靛紫、水藍、鮮黃,還有絢麗的噴彩。 因為過去得快,薑靈光看車子了,沒時間留意車牌車標。反正一輛輛都如魚一般靈活,很快倏然遠去。 此時,薑靈發現,把精神力的事說出來,似乎要花點力氣……因為瞞了趙永剛他們一段時間?所以薑靈又找了個無關話題:“開頭那輛紅的是什麽車?” 姚遠本來沒什麽動靜;但薑靈一問,他就照實說了:“掛的武警車牌……鬼知道哪個二世祖!” 薑靈倒是沒這麽反感。年輕的二世祖,只不過是被寵壞的小孩。至於搜刮民脂民膏——那種事,過去是他們的父母乾的;以後或者會輪到他們接著乾……但至少現在,他們還是無辜的。 ——人能選擇很多東西,唯獨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而對這句名言,薑靈深有感慨。所以薑靈眨巴了一下眼:“不是,我是說,那是什麽牌子的車?標志不認識,一對小翅膀挺漂亮。” 姚遠別開臉摸摸鼻子,趙永剛屈起手指磕磕車門:“賓利,跑車。進口跑車,少說也要七八百萬。”終於忍不住:“看車不能看……不能光看標志長什麽樣吧?!” 薑靈點點頭應了一聲。 姚遠緩過了氣來:“不過賓利的確是好車。” 薑靈又應了一聲,終於擠出了她的最終目的:“那個,我的精神力七級了。” “好……什麽?!” 薑靈眨巴眨巴眼,端起膝上的“頭盔”一晃,重複了一遍:“它說我的精神力七級了。”其實薑靈很想留著不說。但路林一照面就看出她精神力六級;再見面,八成又能發現她七級了…… ——那她薑靈與姚遠他們,豈不彼此尷尬嗎? 姚遠正色問薑靈:“你最近幹了什麽?來,仔細想想看。一樣也不要漏!” 他邊說邊摸了摸口袋。但這年頭,誰會隨身帶紙筆啊?趙永剛在駕駛台存物櫃裡找了找,運氣好有一支黑色水筆;姚遠翻遍錢包,尋出一張超市小票。小票立即被翻過來、錢包被當成了寫字墊。 薑靈無言了片刻,數給他們聽:“睡覺、起床,吃喝拉撒、洗澡泡澡,擦地板曬被子,種花,上課,上星網,買服裝,買菜,打電話、接電話,去別墅過周末,去看外婆,去散步,還有練體術。” “……練什麽?” “練體術。訓練營教的。” 趙永剛破天荒一臉豔羨:“那個可是量身打造啊!” “……不管怎麽樣,這是好消息!”姚遠掃了眼記下來的內容,不覺得有什麽價值;但他還是明顯有些興奮,說話都變囉嗦了,有用的沒用的一起往外冒,“你從它那兒下載一個證書,電子證書、密匙鎖定的,弄一個複本做下備案就行。他們的訓練營證書到處通用。你在菜單裡找找看,肯定有!” 薑靈乖乖應了一聲:“哦。”她把便攜包調成屏式,果然很輕松就找到了證書下載的選項。“它說,可以直接發送到星網上的指定地點——比如郵箱。” 於是姚遠打了個電話,問來一個郵箱地址。薑靈當即發出文件。沒過一分鍾,姚遠又接了個電話,聽了一下,也沒說什麽,喜滋滋地掛上。然後他發現,車內的氣氛有點兒詭異。姚遠琢磨來琢磨去,看向薑靈。 薑靈無辜地回看他。 姚遠奇怪道:“你不高興嗎?” 薑靈微笑了下:“還好吧。”這事她自己已經知道很多天了,還有…… 前面的趙永剛忽然短促地笑了一聲,開口道:“檢測設備都沒這個包好,你備案就行了,不用再去折騰的。” 於是薑靈就笑了,笑得眉眼彎彎、一對小酒窩都冒出來了。 姚遠無奈瞅了薑靈一眼,悻悻摸了摸鼻子——原來為了這個!老王又忍不住搖了一次頭。而後這兩人也樂了。 * 車隊並沒有去四海酒店,而是去了附近的一個招待所。已經是夜裡八九點了,薑靈沒留心,不知道是什麽單位的。樓房瞧著有些舊,裡面的裝修倒很好——不是說華麗時髦,是說很……很殷實莊重。 比如地毯,明顯洗過不少次,原來的重紅都褪得有點兒黯淡了,但踩上去,卻依舊厚實柔軟。 車子進去時,招待所外面已經戒嚴。而薑靈訝然發現,奧迪三胞胎變成了四五六七……十幾胞胎。 …… “你想住哪邊?” 還能挑房間?薑靈痛快道:“離我的花近一點,最好再挨著花園。”不能懈怠,繼續努力交換“白霧”! 姚遠不由就笑了:“行,你就跟你的花睡一起吧。” …… 廖局就住在隔壁。他這次見了薑靈,沒有長篇大論,很簡短、很有力地祝賀了幾句,又直白告訴薑靈他還有一大堆事, 端著他那一半茶葉一半水的濃茶,忙去了。 這令薑靈大松了一口氣。接下來她來不及安頓,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兩盆六個苞的端到一邊,而後要了一些禮箋,打廢了幾張草稿、親筆寫了賀詞。 “姚遠,這個你幫我送……咿?”姚遠呢?禮箋還是他拿來的。 趙永剛垂下眼,輕輕撥了一撥手邊的孿生蓮:“他先過去了。” “……搞什麽,過去了也不說一聲!”薑靈明白,這一去未必還能“再見”。所以薑靈用了點力氣才罵出來,罵完深吸一口氣,對趙永剛道:“喏,幫我把這對花送到路林那邊吧。” 趙永剛點點頭,接過箋卡:“寫的什麽?” 薑靈不解:“這也要檢查?” 趙永剛尷尬,一搖頭:“不是。” 於是薑靈大方地揮揮手:“沒什麽,你看好了。” …… 閣下: 近來種了些美麗又有趣的花。首開兩盆,恰好均是六苞。雖然我自信余下之中,還會有更好的,但以此地的風俗來說,對行伍之人而言,“六六”大順,乃是至上的吉兆。 因此,奉上這對小家夥。 謹祝您 身體安康,武運昌盛 …… “就這麽寫?” “有什麽不對嗎?” “……不,沒有。” “不要亂改哦!改了我可不管了!” “……你把我們當什麽了?!” 薑靈嘻嘻一笑,不吭聲了。但她心裡可沒閑著…… ——筆跡專家,我就不信你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