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興華試好了衣服,先走了。他順路去買菜,而後回家歇歇,就該上班去了:簡芳拎了新衣服,去菜場怕不小心給弄髒,所以今天他買。 他與簡芳的工作時間表都不是朝九晚五,兩人湊一湊,基本上都是一個沒空時,另一個有空,剛好。 而余下兩個當媽的聊了幾句,除了對生男生女的意見怎麽也無法統一,別的都很說得來。於是買完羽絨服,她們倆還一起去逛了下面的四層,添了幾樣小東西,又交換了手機號,預備以後一同逛街,這才拜拜。 與此同時。 簡丹與唐勁在後海水邊樹蔭下閑坐。 不止他們兩個知道這兒好,不遠處就有一對年輕的情侶,瞧打扮是大學生,相擁接吻,投入得很,壓根不知道自己也被人當風景了,又或者,知道而不在意。 簡丹瞧得津津有味——多可愛一對小孩啊! 而唐勁看了那一對一小會兒,瞅瞅簡丹,心跳慢慢兒快了…… * 藍天白雲,粉荷碧葉,翠柳綠楊。 簡丹戶外運動多,肌膚早曬成了淺麥色。她含笑望著那對情侶,瞧得高高興興,留給唐勁一個後側臉兒:短發映著葉隙裡灑下的點點陽光,輕軟黑亮;額頭飽滿光潔,鼻粱線挺拔流暢,唇廓明亮唇瓣潤澤;臉上透著淺淺的血色,氣色極好。 粉黛未施,天然去雕琢。 兩人離得近,唐勁都能數得清簡丹的睫毛。他聽到自己心臟“砰砰砰”越跳越快,又聽到自己一張口、神差鬼使蹦出兩個字:“丹丹。” 簡丹聞聲回頭瞧唐勁,一雙眸子璀璨明亮,眉宇之間舒展寧和。雖然沒有開口應聲,可顯然心情頗為不錯。 唐勁忽然就覺得心口漲滿了,熱燙熱燙的。 沒辦法,一個年輕姑娘欣然望著你,愉悅之情顯而易見——她喜歡你!這種事,男人們碰上了,哪個不高興、不自得? 從生物學上來說,這意味著她很可能會願意給你生個孩子,從而令你的基因得到延續…… 從社會學上來說,這滿足了你的虛榮心,令你倍兒有面子! 更何況,這姑娘還是你自己瞧中的! 唐勁又不是神仙。唐勁只是個男人。還是個一年到頭呆在山溝溝裡、男人堆裡、瞧不見幾個女人的男人。 所以唐勁又覺得簡丹更好看了…… 好好看哇! 唐勁不由自主屏住了呼息,俯身過去一些,抬手碰碰簡丹下巴,托住了,大拇指輕輕撫過簡丹臉頰。 小心翼翼,歡歡喜喜——還好奇! 軟軟的滑滑的噢! 唐勁就樂了,也重新找回了呼吸。 簡丹莞爾,眼瞼一扇,扣住唐勁的手,把玩唐勁的手指,反戳了下唐勁的臉兒。 唐勁湊得更近了些,目光落在簡丹唇上,流連片刻,又去看簡丹眼睛。 兩人視線相交,簡丹眼兒一彎,笑意更盛,也往唐勁挨近了一點。 唐勁大受鼓舞,當即闔上眼、親了下去。 可就在這最後一瞬,簡丹略一轉頭,壞壞地樂了! * 結果唐勁親在了簡丹右臉上! 他一時間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麽,只是嘟嘟嘴貼過去兩下,一動不動沉醉了片刻,才覺出不對來——好像不是嘴唇? 唐勁驀然睜開眼! 簡丹已經樂得見牙不見眼了,無聲無息,笑得壞極了! 唐勁立馬明白了!他無言放開簡丹,瞅著簡丹在那兒壞壞地樂,肚子裡連聲大叫“小壞蛋小壞蛋小壞蛋”,卻是不禁跟著樂了:目的地雖然偏離,開心卻沒有打折。 緊接著,唐勁忽然定定瞅住了簡丹——親我下!也親我一下! 簡丹含笑看看唐勁。 唐勁再接再勵,努力瞅啊瞅——快親我一下啊! 簡丹一樂,然而卻是一扭頭、去看前面的水景了。 竟然又失效了?! 唐勁眼見無言的祈求不管用,馬上不無言了,只是這次不知為何,他開口時有些不甘不願:“丹丹……”為神馬為神馬為神馬不親我啊?! 後面一個音被簡丹飛快按回去一半。 唐勁手裡一空,眨巴了下眼,望著簡丹。 簡丹樂不可支,起身過去、在唐勁左臉上一親——感覺很不錯!於是簡丹稍頓了頓,又來了一下。 唐勁那點不甘願當即長了翅膀,嗖嗖躥九霄雲外、消失不見了!快活得眉飛色舞! 簡丹瞧著大樂,按著唐勁嘴唇的手指一挪,輕輕戳戳唐勁的左酒窩,又戳戳。戳了還不夠,還摁在那兒、推唐勁。 唐勁起先由著簡丹。可簡丹越來越用力了,還突然大加了一把力!唐勁被推得頭一偏,隻好一把扣住簡丹的手。 簡丹忍了笑,撐大眼睛故意瞪唐勁。 唐勁無法,想了一想,拉起簡丹的手,讓簡丹繼續摸他臉、戳他酒窩。 簡丹失笑,點點唐勁的酒窩,回握住唐勁的手、拉過來把玩。 輕柔的觸感還停留在臉上,唐勁很想詐唬簡丹一下,卻已經樂得沒了個形狀,隻好放棄。 而後,在這從不曾嘗到過的快樂之中,唐勁忽然明白了! 是嘍,他知道——丹丹故意的! 可這又有什麽關系? 像對盧盛那小屁孩,簡丹風度很好,平和誠懇,大度詼諧,也仁至義盡。如此態度、如此待遇,又有誰能挑剔什麽? 然而這種待遇,能要麽?! 他可不要! 他寧願簡丹跟他使壞! 他寧願讓簡丹捉弄!寧願讓簡丹玩! * 兩人繼續閑坐。 只不過,比起之前,他們手握著手,不曾放開。 又一陣微風從水上掠來,唐勁忽然問:“塗的什麽?” 簡丹不明所以:“什麽?” 唐勁聲音不知為什麽小了下去:“你,唔……香香的。香水嗎?” 簡丹不大確定:“防曬霜?沐浴液?也可能是洗發露。” “噢。”唐勁對這回答不大滿意。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滿意,不過他知道怎麽樣讓自己滿意——他挪過去了幾寸,直到肩挨上簡丹的肩。 簡丹望望唐勁,眉眼一彎,沒有抗議。 唐勁就樂了,也不曾開口。 接下來,兩人還是閑坐。 簡丹深深懂得這樣的時光有多麽珍貴、多麽難得,所以她一分一秒也不浪費,全然放松,盡情享受。 唐勁若是早上十年,肯定要呆不住。可到了如今,他也本能地不願打破這寧靜與閑暇。 * 這天中午他們隨意吃了點,下午繼續流連在後海。 倒也不是這兩人有多麽多麽喜愛後海:簡丹見得多了,當然不認為這麽一汪水能叫“海”;而唐勁這裡出生這裡長大,習以為常,自然也不覺得這兒有多好。 只是,這兩人想要呆一塊兒,又不好去對方的家裡,那就只能到外面找個地方遛達。 而後海離得近,又有這個城市裡難得一見的水景,便成了一個挺不錯的選擇。 幸好,最重要的永遠不是去哪裡,而是與誰一起去。 唐勁本來想找個酒吧坐坐,簡丹卻不想讓唐勁花這個額外的錢:這一年裡她不是自己養活自己,不管怎麽調整,總是覺得哪裡有一點怪怪的…… 上百年的習慣,不是那麽好改的! 吃穿住行是必須,簡丹忍了;這種休閑消費,簡丹就不甘心了——她不舒服! 於是簡丹為了打消唐勁的主意,開始埋汰酒吧;而為了埋汰酒吧,簡丹給唐勁說起了“美女卡”、“麗人卡”以及酒托妹之類。 唐勁從高中直接蹦進軍隊,哪裡遇到過這些?所以唐勁聽得撐大了眼睛,連叫“真的假的”、“不是吧”。 他覺得新鮮,還聽得很高興! 簡丹發現了,隨之樂了,難得打開了話閘,繪聲繪色講了酒托妹與被釣男鬥智鬥勇的幾個經典招數。說到後來,連酒吧裡的點心為什麽往往特別鹹之類的小事,簡丹都拿來給唐勁做了腦筋急轉彎——是因為客人口渴了,點酒就多。 這些江湖手段,簡丹都是極熟悉的。她雖然沒乾過,可抵不過泡吧泡得多、親眼看得多啊! 閱盡人生百態, 莫過如此。 並且這些手段,都是一通百通的。用在小地方,固然只是賺個酒水錢;用在大地方,卻可能涉及一個民族的進退乃至安全——而簡丹沒賺過酒水,卻親身經歷了後者。 因此,到了今天,簡丹心情愉悅之下,這些“故事”,就說得精采絕倫。更重要的是,到她這個閱歷,早就不會輕易激憤,說起這些人世百態,態度平和包容,就事論事,隻議情節、不上顏色、不戴高帽。 而唐勁直歸直強歸強,並不迂腐:迂腐的人乾不了他那“重活兒”。所以唐勁聽得津津有味,末了興起宣布:“我知道怎麽開酒吧了——以後我就開個酒吧好了!”他們這些一線尖刀,早晚都要退下來。因為他們乾的是體力活兒,而且不是普通的體力活兒:到了年紀,體能一滑坡,就會拖累戰友、就不能上了。 簡丹大樂:“那算我一半!不過這些都是鬧吧的手段,我想做個靜吧,那個正好用來招待朋友。” 唐勁並不懂鬧吧與靜吧的區別,只是聽著後者更高檔,當即一口答應了:“好!要做就做好的。” 簡丹深有同感:“否則不如不做。” 兩人不由對看一眼,旋即都樂了。 而後他們繼續憑欄望水,漫無邊際地聊天。大多是唐勁在說,在吹,在忽悠。簡丹時不時接一句,更多的時候,她只是開開心心聽。 陽光曬得賣力,樹蔭濃密,風時不時吹過。一隻綠毛蟲不小心掉了下來,咬著絲扭動蜷縮,在兩人身後悠悠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