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高跟鞋彎起弧度,還未踩下去,就被傅青淮先一步下車,繼而不打招呼地抱了過去,羊絨的淺灰大衣貼著臉頰,帶了點微刺的摩擦感。 幾乎一路回到庭院,誰見了都要避讓。 薑濃等徹底清醒回過神,已經被放在熟悉室內的被子裡,整個人沒重量似地陷落了裡面,緊接著,眼前暖橘色燈影一晃,細看是傅青淮如玉的手拿著一盞玻璃燈,就站在床沿,俯身端詳著她。 從似被涼水浸過的精致側臉輪廓,到眉眼的每一寸肌膚,都瞧得仔細。 薑濃眼中有不解,被光照得覺得刺人,聲音是不善的:“看什麽。” “三哥看看,這張臉要氣到何時。”傅青淮音色在夜裡很低,似乎真看得是有滋有味,還伸出精致的食指貼上她眉尾的下方略紅地方說:“這裡生了一顆紅豆,看來火氣不小。” 薑濃自愧不如他功力好,應對天大的事都能有心情調侃。 那點心事是藏不住的,抿了許久的唇微動:“你都知道了?” 傅青淮緩緩放下燈盞,頃刻間大床這邊就沒幾道光影,也襯得他俊美精致的側顏很沉靜:“濃濃才是那個想來報恩的女孩,是麽?” 薑濃驀地閉上眼,懸著的心上不上下不下,在此刻落了地。 只是想到有藺雅居心叵測的報恩行為在先,如今這字,就顯得不那麽純粹乾淨了。 她克制著開始顫抖的呼吸聲,察覺傅青淮靠近,連帶濕熱的觸感也一點點印在她額頭:“季如琢沒有透露過你是誰,是三哥猜到的,這樣會不會心裡好受些?” 薑濃躺著未動,手指也下意識去攥緊他絲滑的綢緞黑襯衫,感覺隨時能滑走一般,不能松懈半分,她睜開了眼,怕淚意被看清了去,強忍著說:“那在你眼中,我,我除了是當年那個髒兮兮的女孩,還,還是誰?” 傅青淮意外地停下了,室內擺在屏風那邊的古董時鍾在一圈圈轉動,黑暗中,兩人對視著彼此眼神,極輕的叮一聲,許是到了某個時間段。 薑濃慢慢地,將攥著他胸膛的襯衫松開。 下秒。 傅青淮修長的指骨握住了她指尖,白嫩肌膚帶一點涼,被他揉著:“今天到新聞台接你下班,碰到了一位你的同事。” 他還去接她了? 薑濃表情訝然,隨即看著傅青淮握著她手沒放,牽引著,隔著層衣服覆在腰上:“他普通話不標準,竟說你流產了,三哥那時明知這事摻假,卻沒忍住推算了一番我們夫妻生活,有幾成機會有孩子。” 就兩次,離近的那次是除夕夜裡,才過去沒多久。 薑濃不可能流產這一說,可是傅青淮還是設想了,繼而又期待將來薑濃能給自己生個,最好是模樣要隨她,這些話,在靜到黑濃的夜裡,他逐字俯耳與她細說。 未了,吻上那顫個不停,想要掉淚的瑩潤眼睫低語:“濃濃說過,結了婚就不要分開,三哥是你的聘禮,生生世世都要跟你在一起的。” 傅青淮唇間嘗到了她一細小的淚珠,拂過滑而柔膩臉頰。 薑濃憋了幾日的悶氣,都哭倒在他身上,還有無人可訴的茫然,肩膀發抖,被他手掌用力抱著,怎麽哄都不願意抬起半張臉,哭到額頭的烏黑發絲都濕了。 傅青淮語調從始至終都是低柔的,好似不起一絲波瀾情緒般,直到門外有人敲門。 說是老太太得知了傅錦明和林不語的婚事,請他過去。 傅青淮動了怒,聲線冷到如寒霜般刺骨,丟了一句話出去:“要我教規矩?” …… 他抱薑濃回來那會兒,隨身的秘書等人都察覺氣氛不對,直覺退出庭院。 皆是猜著想著,這對新婚燕爾的夫妻今晚多半要吵一架的。 以粱澈為首的,都緊急避險躲了出去。 這次被傅青淮訓的,是素來冷面無情的閻寧,他那門才敲了一下,就能感覺到那股罕見的怒氣,隨即緊鎖深眉退了半步。 過許久。 傅青淮才淡淡吩咐:“讓粱澈去應付老太太。” 深夜院裡的樹下,粱澈沒想到自己站這麽遠,都能被無辜波及到,呲著的大白牙一下子就收回去了。 * 薑濃不知道外頭站了多少秘書,但是她不願被旁人看笑話,從床上起來,先去洗了一把淚臉,從睫毛尾端到精致的下巴,都沾了透明的水痕,沒擦乾淨。 傅青淮幫她擦,用指腹輕輕抹去。 冷水終於將薑濃委屈的情緒都給冷靜下來,她這會兒不哭了,借著暖黃的光看傅青淮這張冷淡著神色的俊美面容:“當年你把我放在醫院……隻字片語都沒留,我不知道上哪找你,小時候守著電視機裡的尋親節目看,想過用這種作秀的方式尋你,只要能找到你。” 薑濃嗓音是哭到近乎報廢的,情緒浮動過大,執意要一字字說完壓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三哥,我素未謀面的親生父親沒來找過我,外婆家把我送走,後來養母一家有了親生的孩子,也想把我送走。” 從小到大她生來,別無選擇,就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傅青淮眼看著她要落淚,卻倔強地憋著,過分清麗的臉蛋幾乎透明,心中陡生憐意,再次伸手抱住她腰肢:“別說了,三哥都知道。”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