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雖然那張卡被原臣澤鎖進了抽屜,但後來他不知出於什麽心理,特意去銀行查了下。 那卡總額有上百萬,但每月能提取的活動金額只有幾千。 連他大學的報名費都不夠。 他知道父母沒義務一定要給自己很多錢,他也沒資格挑剔,但原尋曾經說過,大哥和他的零花錢,每月是二十萬。 所以這幾千塊,是父母縮水的愛嗎? 原臣澤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難過。 他得到了父母的愛,卻又想要更多,想要跟弟弟和大哥一樣多。 或許是他貪心吧。 原夫人似乎也被驚到了,扭頭瞪了眼丈夫:“真的只有幾千?” 原廷倒是面色不變:“他回家第一天就花了幾十萬,心裡對金錢沒個概念,不能給太多。” 更重要的是,得讓他明白父母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別仗著從小不在父母身邊長大,就覺得父母會心疼他,會無底線縱容他。 原夫人都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好了,孩子馬上就要開學了,這點錢連華大的報名費都不夠。 雖然她覺得原臣澤打工情有可原,但心裡還是不爽。 錢不夠可以跟家裡人說啊,這孩子怎麽這麽見外。 就這麽自己默不作聲地跑去打工,現在鬧得大家都知道了,這不是打他們做父母的臉嗎,多讓人看笑話。 幾人在角落交談時,徐姨突然帶著一群人過來了。 原夫人看見他們,立馬拉著原臣澤的手想走。 但徐姨動作更快,直接將人攔住。 徐姨故意上下打量原臣澤一番:“這是小澤吧,怎麽穿成這樣啊?” 她又瞥了眼旁邊一身高定小西服的原尋,意有所指:“唉,原夫人你起碼面子上還是要一碗水端平吧。”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這幾年原家在商場上樹敵不少,沒少分走這些人的蛋糕,早前他們聽說原家領回來個兒子,就都伸著脖子等著看笑話呢。 晏漁端著酒杯安靜地靠在角落裡,從剛才起他就把一切看在眼裡。 他沒想到,最近圈子裡都在議論的那人,那個被原家認回來的兒子,竟然就是原臣澤。 看他父母的樣子,原家對這個兒子似乎不怎麽好。 本來這也不關他的事,但晏漁就是莫名想到了那天晚上在酒吧,對他睚眥必報、不肯受一丁點委屈的人。 這人明明那麽孤傲,現在卻像一頭受傷的獅子,即便被父母刺痛卻也只是微微仰頭輕哮,不肯出爪傷人。 晏漁不太明白,心裡卻有股奇怪的感覺,堵得慌。 他就是覺得,原臣澤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是現在這樣,像是頭被拔掉牙齒和利爪圈養的野獸。 周圍嘲笑的細語聲,密密麻麻地鋪展開來,原夫人和原廷臉色越發的難看。 “這就是原家認回來那個兒子啊?看起來不怎麽樣嘛。” “你看他穿著服務員的衣服,他弟弟卻打扮得光鮮亮麗,這做父母的真偏心。” “據說這個兒子還結巴,結巴以後怎麽談生意?誰有那個耐心聽他講話。” 原夫人覺得今天臉都丟盡了,握著原臣澤胳膊的手不自覺用了很大力,像是在無聲地責怪。 原臣澤其實並不在意別人怎麽說。 這些人他又不認識,怎麽看他、議論他,都刺痛不到他。 但母親突然用力的手,讓他的心像是被藤蔓纏住,狠狠地墜了下。 更讓原臣澤沒想到的是,首先站出來護住他的是原尋。 原尋笑容乖巧:“徐姨,我二哥哥穿什麽衣服是他的自由,就算他穿成乞丐,也是華大優秀的高材生。” “智商也能碾壓你那個複讀了兩年,家裡還砸了一棟樓,都沒進去南大的兒子。” 被這麽一揭老底,徐姨頓時臉如菜色,尷尬又生氣地瞪著原尋:“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 原尋又看向那些剛才嘲貶原臣澤的人:“張叔,你在外麵包小三被老婆發現的事處理好了嗎?” “李姨,你兒子因為霸凌同學,被學校勒令停學的事兒,您還不知道吧?” 他一頓輸出,讓說閑話的那些人都閉上了嘴。 誰都沒想到,那麽乖巧又討人喜歡的原尋,會出口嗆人,更沒想到他竟然知道這麽多豪門的醜事。 眾人對原尋的印象被刷新了,看他的眼神變得複雜,還帶著點怕——生怕他把自己家的啥事兒抖出來。 原臣澤想到之前的很多事,原尋似乎對他沒有惡意,很多時候還會維護他。 他不知道原尋為什麽這樣。 但他覺得,別人付出了善意,就應該報之以善意,不讓他的好心落空。 原臣澤輕輕說:“謝謝。” 原尋朝他笑得很甜。 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在大廳回蕩:“各位好,我是秦家的老管家。” 眾人的注意力瞬時就被吸引了。 老管家:“各位報給秦家的項目,家主都看過了,現在我要公布那塊地開發權的最終歸屬人。” 大廳裡鴉雀無聲,眾人都翹首以盼。 老管家故意端著,慢悠悠地說:“讓我們恭喜原先生。” 眾人一愣,目光緩緩向原夫人那邊集聚——這裡姓原的就原廷一家。 徐姨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她明明都打點好了,為什麽是原家? 她恨不得用眼睛把原夫人瞪穿。 原夫人心裡激動,面上卻端得一副高傲姿態,微笑著同朝她道賀的人點頭。 她就說小尋行的,這個兒子從來不讓她失望。 原廷也面露喜色,拿下這個項目,公司的利潤裡起碼又能提高好幾個百分點。 那些酸原家的人,礙著面子也不得不客套一下,卻是口不對心,不太服氣,隻陰陽怪氣地誇讚兩句。 “原家這回咬著塊肥肉啊,恭喜了。” 原廷和原夫人笑著應和:“項目是小尋做的,我們本來只是讓他試試,沒想到他能這麽爭氣。” “哎喲原夫人真是養了個好兒子。” “小尋還沒二十吧?就這麽年輕有為。” 原夫人聽著這些話,即便知道是恭維,但還是下巴都要翹上天了。 原廷也覺得臉上有光。 有哪個父母能在別人誇她的孩子時,忍住不驕傲呢? 台上的管家還在講述‘原先生’對於那塊地的開發思路,是家主讓他專門講的。 家主說,難免會有人覺得不公平,在背後編排是非。 所以要把原先生的方案講出來,讓他們對比自己的垃圾方案,自慚形穢。 眾人越聽,越覺得這個方案很不錯,如果按照管家說的這樣去開發,那塊地的商業價值將無可估量。 原夫人和原廷卻覺得不太對勁兒,他們看過原尋寫的方案,不是管家說的這樣的。 原尋則是意味深長的笑了。 管家口中的方案確實優秀,但絕對不是他寫的那份。 他那個養父,也寫不出這樣的東西。 原尋視線落到原臣澤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趣味。 看來大家都瞎了眼,把美玉當成爛石頭。 此時原臣澤正在看手機,剛才店長發了消息,催他趕緊回去,他正在打字跟店長解釋。 由於太專注了,連管家在說什麽都沒怎麽聽。 直到管家拿著話筒說:“好了,讓我們恭喜這位原先生。” “原臣澤先生。” 原夫人和原廷臉上的笑瞬時僵住了,捏著杯子的手都攥緊了。 原臣澤不明所以,他以為管家喊他的名字是要找他拿鑰匙,就收起手機上了二樓。 管家看見是他,有些意外。 沒想到是這個搬酒的服務員,最後拿到了所有人都眼紅的東西,不過這服務員也確實有才華,名副其實地擔得起。 管家收了原臣澤的鑰匙,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一疊合同交給了他。 原臣澤不太懂,管家就跟他說了一遍來龍去脈,他才恍然。 聯想到之前的事,他大約能猜到,水亭裡遇到的那個老爺爺就是秦家的家主。 原臣澤抿唇思考了會兒,雖然他沒有做過項目開發,但對這方面很有興趣,一直在看商業相關的書籍,他可以試著上手。 而且他知道爸媽對他不太看好,他也想通過這次機會向父母證明自己,所以就接下了合同。 此時台下的眾人除了震驚外,心裡更是五味陳雜。 他們也都沒想到,剛才被群嘲嫌棄的小結巴,竟然拿到了那塊地的開發權。 有人眼睛都嫉妒紅了,但大多數人聽完那個方案後,都是禁不住連連讚歎,是打心底服了。 晏漁在旁邊看著,一雙美目挑起笑,首先帶頭拍了拍手。 什麽嘛,還以為秦老爺子會選三號,讓這項目會落到他手裡。 晏漁瞄了眼旁邊臉色僵硬著愣在原地的原家夫婦,又覺得心情不錯了。 這結果也還好吧。 有人帶頭了,其他人便也紛紛鼓掌,轉頭恭喜原夫人和原廷。 這次他們說出口的話要比方才真心實意多了。 大家都覺得原臣澤將來大有作為,就算是結巴又怎樣,瑕不掩瑜。 這個圈子並不排斥真正有才乾的人,對這樣的人他們反而是樂意接受,畢竟多個優秀的未來合作夥伴,要比多個腦子好使的對家敵手要好。 在眾人對原臣澤驚歎和讚賞的目光中,原夫人卻是又尷尬又心情複雜。 說不出的心裡堵得慌。 原夫人也覺得奇怪,為什麽同樣是自己的兒子,原臣澤這樣優秀她就有些難受。 其實原夫人不明白,這是因為她從小精心培養的原尋,那麽輕而易舉地就被原臣澤打敗了。 雖然無心插柳柳成蔭讓人欣喜,但有心栽花花不開更讓人心梗。 不勞而獲的開心只在那一瞬間 ,但費盡心血努力後的失敗,那種難受卻會持續很久。 要原夫人承認原臣澤比原尋優秀,就是要她承認自己的無能,承認自己數十年耗費心血培養出的兒子,還不如放養的。 這是一種對她能力的羞辱,也是對她自尊的踐踏。 高傲的原夫人並不能接受。 她扭頭看向旁邊的原尋,第一次露出冷冽的目光,像是無聲的責怪。 這時秦管家又說:“原先生拿走的是那塊地的規劃設計權,現在還需要一個出資人。” 這話一出,大廳裡又是一片嘩然。 秦管家:“原先生可以選擇一位合作夥伴,也就是出資人。出資人只能配合原先生,不能對項目做太大的乾預。” 眾人都面面相覷,這意思不就是讓原臣澤挑一個人給他出錢嗎? 雖然他們也覺得那個方案有很大的商業價值,但這跟他們會不會掏錢是兩回事兒。 原臣澤畢竟此前沒有接觸過商業方面的,他完全是一個新手,這意味著風險巨大。 就像一個很愛車、每天都在學習跟跑車相關知識的人,他對車的各方面了如指掌,但卻沒有駕照,也沒有開過車。 這樣的人哪天要開車出門的話,誰也不會想坐在他的副駕駛座。 就連原夫人和原廷表情都很猶豫。 秦管家回頭問原臣澤:“先生你有人選嗎?” 原臣澤下意識看向父母,他知道父母很想要這塊地。 但台下的原廷和原夫人卻朝著他緩緩搖了搖頭。 原臣澤眼神暗淡了下來,跟管家說:“暫時沒有。” 管家:“那好吧,家主說給先生一周的時間考慮挑選合作人。” 管家又突然補上一句:“對了,家主說了,如果原先生不想要這個設計權,可以轉給別人。” 原夫人同原廷聽到這話,眼睛亮了下,扭過頭開始商議什麽。 等管家走了,他們神情不明地拉住原臣澤:“晚上早點回家,爸媽想跟你商量下那塊地的事兒。” 原臣澤忙著回酒吧,也沒多問,隻答應下來。 等出了大廳,原臣澤又被另一個人攔下了。 晏漁正懶懶地靠在牆邊,一隻手往他腰前一伸,截住了他:“喲,服務員先生。” 原臣澤停住腳,突然知道自己到底討厭這個人哪裡了。 他討厭晏漁沒有分寸感,分明才見過幾次,這人就一副很熟的樣子。 還討厭晏漁渾身那種天然浪漫又自信的氣場。 這人一看就是在一個幸福的氛圍裡長大的,父母寵愛,衣食無憂。 他就是心裡陰暗,自己從小到大過得不幸福,所以格外討厭這種渾身都散發著幸福光環的人。 原臣澤直接無視,這可不是在酒吧,晏漁也不是他的客人,所以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討厭。 晏漁也察覺到了他的小情緒,眼底卻漾開了笑意,更加巴巴地湊上去: “服務員先生,有人跟你說話不理會可不好哦,很沒禮貌。” 原臣澤眉頭一夾。 他很想回一句:死皮賴臉擋別人路的人才沒禮貌。 但因為結巴,再凶狠的話說起來都沒了氣勢,所以他選擇閉嘴。 晏漁跟著他,一路走一路摘下園子裡的玫瑰,還哼起了小曲兒。 原臣澤的耐性快耗光了,索性沉著臉回頭打手語:你到底有什麽事 他忘不了第一次見面時,晏漁學他結巴的事,所以不太願意在晏漁面前說話。 晏漁把采來的玫瑰跟野花合成一束,手一伸遞給原臣澤,才眉眼彎彎地說:“那個項目,我們合作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