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原臣澤被原夫人死死拽住，根本走不了，他索性也就坐下來。
  今天主要是原家奶奶上門來拜訪秦家主。
  當年原夫人同原廷的事並不光彩，原夫人未婚先孕還離家出走，鬧得同家裡斷絕了關系。
  所以兩家的家長這麽多年從沒見過面。
  這次是因為原家奶奶進城看病，再加上原家發展得正好，需要秦家幫扶一把，畢竟秦家是老牌豪門了，手裡頭的資源人脈不少，原家屬於新貴，到底是比不上的。
  所以原家奶奶才特意來同秦家緩和關系，想化解這麽多年的恩怨，讓後代好安心過日子。
  而秦家的親戚之所以也到的這麽齊，是因為他們聽說秦家主認回了一個外孫，十分寵溺。
  這個外孫還很有商業頭腦，拿下了東城的那塊地的設計權。
  老爺子本來年紀就大了，那萬一腦子不清醒，把家產都留給了這個便宜外孫，他們豈不是什麽都撈不著？
  所以他們必須得來看看，結伴來試探老爺子的態度。
  好巧不巧，兩家都打著各自的算盤，卻撞了同一天的日子。
  原奶奶坐下後，先是把所有人都審視了一圈，原夫人站在她身旁輕聲同她介紹秦家的人。
  在發現自己是全場年紀最大，且輩分最老的人後，原奶奶頓時腰杆就挺直了，開始擺譜。
  她挨個問候了下，把表面功夫做足了，最後發覺她最討厭的那個孫子，原臣澤，就在旁邊坐著。
  原奶奶渾濁的眼睛一瞪：“你還有臉坐著啊！”
  她用拐杖直接狠狠給了原臣澤一下，叔叔在她跟前都硬是沒攔住。
  原臣澤也不躲，結結實實地挨她一棍子，連眉頭都不皺。
  坐在角落裡原本安靜看戲的晏漁卻是抿起了唇。
  原奶奶越看原臣澤越氣，直接站起身，指著他的鼻子罵：“你這個沒良心的，你把你叔叔一家鬧得妻離子散的，你自己且擱這兒過好日子享福呢！”
  原臣澤權當沒聽見，端起桌上的茶杯品了一口。
  他是最懂怎麽能把人氣得腦袋發暈的，也是最懂如何激將原奶奶會讓場面變得不可收拾的。
  原奶奶果然怒不可遏。
  她一輩子都是個農村婦人，沒見過啥世面，即便是兒子發達了想把她接到城裡，她也以不適應為理由拒絕了。
  所以原奶奶這人，壞心眼一大堆，但真要論心機城府，她啥也算不上。
  原臣澤隻用幾個微表情，就把她刺激得要發瘋。
  原奶奶：“你個狼心狗肺的小崽子！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奶奶，好歹我跟你嬸嬸把你養大了，你算計你嬸嬸，最後連我也不認了嗎！”
  原臣澤淡淡地開口：“你養過我？怎麽養的？大冬天，外面零下二十度，把我扔地裡，挖蘿卜，挖不完，天黑就把我，關在門外。”
  “每天早上，五點叫我，起床給你們，一家人做飯。”
  “為了不讓我，上學，去我學校鬧，撒潑。”
  “夏天三十多度，每天讓我，吃剩下的，餿稀飯。”
  “一年也不，給我吃幾回肉，桌上有菜，也不準我夾。”
  “好幾次把我，趕出家門，讓我睡大街。”
  “您的功績，很多，要我都，說出來嗎。”
  原臣澤由衷的感謝這段時間晏漁陪他練習說話，不然這時候結巴，氣勢都會弱一截。
  而此時的晏漁，聽他一件一件細數那些苦難，端著茶杯的手不自覺越握越緊。
  那雙漂亮的眼睛，沒了平日裡的笑意與親和，冷冷淡淡的，卻說不出的攝人。
  就連原夫人也有些動容，她只知道原臣澤這些年過得應該不是很好，但不知道這麽地艱難。
  小時候她去看過原臣澤幾回，這孩子明明有機會向她訴苦，求她帶自己走的，但卻從來沒吭過聲。
  都是因為每次她都會對原臣澤說家裡過得多艱難，其實她是為了減輕自己心裡的負罪感。
  但孩子懂事兒，體諒她，所以寧願自己委屈著，也不向她開口，自己打碎牙也和血吞。
  心裡某處情緒突然洶湧起來，喉嚨酸澀，心口發緊。
  她試圖去拉原奶奶，勸告道：“媽，別跟孩子計較，這裡親戚都在，鬧起來不好看。”
  原奶奶聽到這話更加囂張了：“就是要鬧起來！讓大家來都評評理！”
  她拐杖狠敲了幾下地板：“白眼狼一個，小時候讓你乾點活怎麽了！農村家庭的孩子哪個不乾活？！你自己手腳慢故意偷懶，所以才讓你不做完不準回家！”
  “偶爾罰下你怎麽了，哪家的孩子是從小就沒挨過打和罰長大的？你不聽話你還有理了？！”
  “你說得好像我多苛待了你，那你還不是被好好地養大了？！”
  原臣澤聽到這裡不禁笑了下。
  他想起了之前嬸嬸上家裡鬧，父親也是同樣的想法——就算嬸嬸想淹死他，他畢竟人不也還沒死嗎
  所以原廷的強盜邏輯，這是家學淵源啊，不愧是母子。
  周圍人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看熱鬧，大多數是指責原臣澤的。
  因為他們基本也都是做父母的，做爺爺奶奶的。
    所以他們的立場自然而然地就偏向於家長那方。平時孩子不聽話，他們自己也會說不做完作業不準吃飯，不收拾好房間不準吃飯。
  自然他們也都覺得，長輩處罰孩子理所當然的，孩子反抗就是忤逆不孝。
  原奶奶一看大家都向著她，勁兒頓時就上來了，又是哭又是喊，又是抹淚。
  反正就是賣慘：“你這個白眼狼，你不禁把你叔叔家搞得妻離子散，還把我氣病了，你爸媽好心接你回去享福，你自己看看，原家現在也被你弄得雞飛狗跳。”
  撒潑賣慘，仗著自己倚老賣老這一招，原奶奶這些年在村子裡簡直好用得很。
  原臣澤卻不以為然，她只是沒遇到惡人。
  今天他就要做第一個給原奶奶上課的人。
  原臣澤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奶奶，叔叔家，現在這麽慘，不都是因為你嗎。”
  他盡量保持情緒平和，這樣才不會結巴。
  原臣澤：“我聽村裡的李嬸子說，村裡人，一直都知道，嬸嬸偷了漢子，包括你。而且，叔叔不孕不育，這你也知道。”
  原臣澤望向已經呆住的叔叔：“所以叔叔，你覺得奶奶，知不知道小圓，不是，你的孩子呢？”
  很明顯，原奶奶早就知道小圓是周嬸跟別人生的孩子，但為了留住周嬸這個媳婦兒，她選擇了保守秘密。
  當然原臣澤覺得，原奶奶打的算盤其實是留下小圓給叔叔當兒子。
  只要小圓不知道他親爹是誰，被叔叔養大，將來叔叔就是他爸爸，為叔叔養老是自然而然的事兒。
  而周嬸，也沒有勇氣讓小圓去認他的親爸，因為這在還比較封建的小山村裡，是一個天大的醜事兒。
  這事兒可比偷人還要醜，弄得不好是要被家裡男人打死的，反正那種偏僻得連警察局都沒有的地方，死一個人誰也不知道。
  叔叔常年在外打工，只有過年才回家，不知道這些事兒，村裡的人也不會誰腦子抽筋專門跑他面前去說這事兒，吃力不討好的。
  所以被瞞了這麽多年的叔叔，情緒一下在此刻崩潰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額角青筋直跳。
  原奶奶有些害怕，她往原廷身後躲了躲：“兒子，我不都是為了你好，你不能生育，以後總得有個人給你養老送終啊。”
  叔叔最後氣紅了眼，吼了一聲：“媽！你是我親媽！”
  他氣得拿頭撞柱子，最後忍無可忍跑了出去。
  其他人看原奶奶的神色已經變了，這樣的母親，幫著媳婦兒給自己戴綠帽，誰攤上都很心梗。
  原奶奶要去追原豎，但原臣澤把她叫住：“奶奶，事還沒，數完。”
  原奶奶氣得拿拐杖打他，原臣澤沒想躲開，但一隻修長的手憑空伸過來，捏住了拐杖。
  晏漁朝他笑：“還有什麽，也說給我聽聽，我最愛聽別人家的八卦。”
  原臣澤挑眉：“還有當年我爸媽的事兒。”
  還不夠，現在場面鬧得還不夠大。他怎麽能不添把火呢。
  他本來就不是好人，見不得只有自己在煉獄受苦。
  那就把所有人都拖下去。既然大家都見不得他好過，那誰都別好過好了。
  原廷頓時有所警覺，怒目瞪他：“小澤，夠了，別在這兒鬧。在場的都是你長輩，哪兒輪得到你搬弄長輩的是非。”
  原臣澤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俗話說得好，長輩慈愛，小輩才敬愛。
  這些單方向的便宜長輩，都是哪兒來的？除了外公，他一概不認。
  原臣澤繼續說：“媽，”
  他很少叫過原夫人媽，但這應該是最後一次。
  “當年，你跟我爸，未婚先孕，你真覺得，都是意外嗎？”
  原夫人擰起眉頭：“小澤你什麽意思。”
  原廷已經坐不住了，少有地失態：“你最好別說。”
  他眼神裡都是威脅。
  但晏漁攔住了他，偏頭朝原臣澤笑了下，禮貌又溫雅的樣子：“你說，有我在。”
  原廷憤怒地看向他：“你算個什麽東西！”
  晏漁毫不理會，隻站在原臣澤身邊。
  他雖然仍然笑著，但眼裡都是森森寒意，周身氣場逼人得很。
  原廷竟然有些被震懾住了，他總覺得這個晏漁來頭不小，但豪門圈子裡有名頭的家族，沒有一個姓晏的。
  原臣澤接著說：“當年是奶奶，教唆的父親，讓他先把，媽你的肚子，搞大。”
  “奶奶覺得，媽您是，大戶人家小姐，未婚先孕，是醜聞，自然就把你，拿捏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