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承也習慣了,繼續說:“剛剛季老先生給我打了個電話,讓你回季家一趟。” 上了車。 順著後視鏡,方文承才發現謝如鶴的臉色不太好看。 此時,他正看著窗戶外面。水珠還順著側臉向下滑,從下巴滴落。雙眸如濃墨一般,染著鬱氣,觸摸著遠處的那個人。 方文承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是剛剛跟他說話的那個女人。 方文承發動車子:“少爺,你認識那位小姐嗎?要不要捎上她?” 謝如鶴收回視線,緩緩閉眼。 他的反應在方文承的意料之中,所以也沒再繼續提:“剛剛停車位那有人搶劫,我去幫忙了,所以就耽誤了點時間。” “……” 謝如鶴的眼瞼微微一動。 “這雨不知道還要下幾天。”方文承無奈道,“南區那邊排水系統沒弄好,路道都淹了,總是堵車。季老先生還在等你,也不知道八點之前能不能到——” 後座的男人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跟上。” 方文承愣了下,沒反應過來:“啊?” 大概是因為長時間沒有開口說話,謝如鶴的聲音略顯沙啞,低沉厚重,像是暗夜裡的紅酒。他轉頭,在不自不覺中重新睜開了眼,看向窗外。 良久。 後面又傳來了三個字。低潤的嗓音,帶著涼意。無波無瀾。 “跟著她。” 第2章 離了醫院,附近的光線就淡了下來。 雨點砸到地上,激起一朵又一朵轉瞬即逝的水花,被這暗色的天映成墨。 盡頭處的路燈出了毛病,一閃一閃的,像是下一刻就要熄滅。書念打開了手機的電筒,照亮前路,緩緩往前走。 冷風夾雜著細碎的雨,接連不斷地灌進頸窩裡。胸口處像是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刺著,莫名發疼。 書念捏緊傘柄,悶悶地吐了口氣。 是她認錯人了嗎? 畢竟也那麽多年了。記憶裡的謝如鶴,也還只是年少時候的模樣。 深黑色的發,同樣色調的眼。藍白條紋的校服,洗得發白的運動鞋。身姿挺拔。不愛說話,不愛笑。 陰沉得讓人不敢接近。 永遠獨來獨往,永遠孑然一身。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而剛剛的那個男人。 清冷的神態,身著黑色風衣。明明因為坐輪椅的關系比人矮了一大截,卻仍然目空一切。五官比少年時期長開了些,硬朗分明。 熟悉感撲面而來。 書念吸了吸鼻子。 她沒有惡意,也沒有想要套近乎的意思。只是看他好像獨自一人在這裡等了很久,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接他。而且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還……坐輪椅了。 所以只是想跟他說。 這天氣很冷,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停,她可以把傘給他。她家離得不遠,她可以跑回去,或者是到附近的便利店買一把傘。 僅僅只是這麽一句話而已。 可他依然沒有聽,她卻沒有了從前那般固執的勇氣。 不知道謝如鶴為什麽突然有這樣的念頭。 方文承神色複雜,伸手掛了一檔,半抬離合,悠悠往前開。用余光還能注意到有隻流浪狗從側邊飛奔而過。 開出這條小道,上了馬路。 女人走在人行道上,方文承開著車,與她保持著五米左右的距離。身後時不時響起催促他的鳴笛聲,令他坐立難安。 過了幾分鍾。 “少爺。”方文承苦著臉,開車的手開始冒汗,“一會兒後面的人不會直接下車來打我吧?” 謝如鶴還看著窗外的女人,一動未動,也不答他的話。 有車子從另外一條車道飛速掠過。 身後是陸陸續續的鳴笛聲,偶爾還能響起男人不悅的罵罵咧咧。 很快,方文承實在忍受不了了,小心翼翼地掃了眼後視鏡:“少爺,你是想知道那位小姐住在哪裡嗎?” 謝如鶴沒說話。 方文承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這活兒簡直不是人乾的:“我覺得我們這樣開車跟著不太合適,說不定會嚇著那位小姐。” “……”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喜歡她的話,要不直接跟她要個聯系方式……” “……” 方文承撓撓頭,又提出一個建議:“或者是我下車跟著……您覺得如何?” 這話像是觸到謝如鶴的哪條神經。他的眉眼動了動,緩緩收回視線,扯出個笑容。卻不帶任何笑意。 幾秒後,謝如鶴的表情定住,嘴角的弧度往回收。 車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謝如鶴的聲音輕飄飄的,夾雜著些許煩躁,陰晴不定。語氣帶了極重的戾氣,隨著每個字的吐出逐漸加重—— “然後讓我這個瘸子來開車是嗎。” 因為心思全放在剛見過謝如鶴這件事情上邊。 書念的情緒有些低落,注意力分散,提防心沒平時那麽嚴重,但也很快就發現……後面好像有輛車在跟著她。 怕又是自己想太多,書念還偷偷往那邊看,裝作不經意的樣子。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