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管桐突然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啊呀,那是調料包啊?我還以為是gān燥劑!順手就扔到垃圾桶裡了……” 顧小影qíng不自禁地低下頭,深深歎口氣。 這次,她沒有發脾氣。 不是沒脾氣,而是累了,也想得開了——既然這世上的任何事都不能一蹴而就,那麽對於漫長過程中所可能出現的困難,你不習慣也得習慣。 而習慣了,就真懶得發脾氣了。 於是,最後顧老師就不得不去垃圾桶裡翻找被拋棄的調料包,洗淨了剪開,加到湯裡,一邊攪拌一邊耐心地解釋:“你最起碼也要切點huáng瓜絲、紫菜絲,jī蛋煎成薄餅後也切成絲,用高湯衝開了,再加芫荽末與一點香油……” 管桐聽得咂舌:“怎麽這麽麻煩?” “好吃的東西都麻煩,”顧小影白管桐一眼,“你以為做飯很簡單?那是因為你每天都吃現成的,自己從來不做,就不會知道從備料到煎炒,每天要把多少時間扔在廚房裡……一個女人的青chūn和美貌,都被煙熏火燎耗了個jīng光。” 管桐感慨地從後面摟住顧小影,親親她的耳朵,低聲道:“老婆你真不容易啊,很了不起,你辛苦了……” 顧小影對這種缺乏煽qíng效果的所謂甜言蜜語充耳不聞,只是撇撇嘴,沒什麽表qíng地指揮:“把碗端到餐桌上。” 真是煞風景。 結果這碗餛飩的味道當然不會好——後摻進去的調料,怎麽吃怎麽有股防腐劑的味道。 晚飯後,顧小影打開闊別已久的電腦,剛上MSN就看見段斐在線,急忙把晚上的餛飩事件敘述了一遍,末了抱怨:“男人這東西,除了上chuáng,還真沒發現有什麽其他功用。” 段斐大笑:“小蒼蠅不要貪得無厭,能上chuáng就已經算是重要功用,至關重要!” 顧小影也沒正形:“可是總用這一個你不煩啊?牙刷還要每過三個月換一個呢。” “不煩啊,”段斐打字飛快,“這個就挺好用的嘛,再說要是換一個,還要擔心有沒有病、號碼合適不合適……” “噗——”顧小影正在喝水,險些把一口水噴在鍵盤上,她樂不可支地笑了半天,才哆嗦著回復,“也對。” 段斐發過來一個咧著大嘴巴笑的表qíng,qíng深意切道:“小蒼蠅,我有時候就想,男人真是個好東西啊,真好用啊!” 顧小影笑得快岔氣了,然而一瞬間大腦中靈光一現,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直起身,飛快回復段斐:“師姐,你說我寫部小說,就叫《紙婚》好不好?就寫寫結婚第一年,一個女人是怎樣被一個男人活活氣死的!NND,我現在算是知道了,為什麽結婚第一年叫‘紙婚’,這簡直就是砂紙啊!不對,應該是‘金剛砂’牌手紙——外人看著挺軟和的,但實際上我都快要被這個蠢男人磨得沒脾氣了!” “哈哈哈!”段斐大笑,回復,“我不得不說你實在是太英明神武了!我祝你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噗——”顧小影又差點噴了。 (9)上 剩下的一個月就過得很快了。甚至可以說,這短暫的一個月時間,顧小影恨不得變成一塊口香糖,天天黏在管桐身上——且不說非上課時間她一概不會在學校裡出現,而且同事之間的聚會也一律推辭,只要下了課就馬不停蹄地回家扮賢妻良母。 江嶽陽看得歎為觀止,忍不住感慨:“顧老師,你可以去教表演了,你告訴你是怎麽做到不計前嫌的?不是都說打碎了的盤子就算粘起來也還是有裂fèng的嗎?” 顧小影鄙視地看江嶽陽一眼:“小孩子才這麽幼稚。人生苦短啊,要及時享樂知道嗎?婚姻中至關重要的規則就是別太較真,要適時學會遺忘,眼睛往前看,懂不懂?” 江嶽陽似懂非懂,顧小影搖搖頭,歎氣:“朽木不可雕也。” 說完晃著腦袋走遠了。 江嶽陽憤憤地衝顧小影背影喊:“我比你大四歲。” 顧小影連頭都沒回——可憐的江老師,再次以三十一歲的高齡被鄙視了。 其實顧小影心裡當然不會一點都不介意。這好歹也是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甚至於偶爾靜下來的時候,想想那天兩人的目眥盡裂都還有點心寒的感覺。有時候也會越想越悲觀,覺得一個魏豔豔就讓家裡天翻地覆,若是以後再有個王豔豔、張豔豔,自己還不得氣得上吊? 可是正如顧爸所說,她顧小影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要有充足的時間,她也會做點自我反省,這樣一反省就知道其實自己的確也有不對的地方,如果換了自己是管桐,看著千裡迢迢來投奔自己的表妹被送進派出所,而監護人不僅聯系不上,還在好不容易打通電話後沒等自己說什麽就把電話掛斷,然後一夜不歸……蒼天……顧小影忍不住吐吐舌頭:或許,要是換了自己,就不是一巴掌這麽簡單了,至少也得是連掐帶咬,外加踹三腳吧? 這樣想想,顧小影就有些咂舌了——看來陳燁說得對,自己就是有點律人恕己;顧媽說得也沒錯,自己的確有點過於凶悍……那麽,管桐能忍自己這麽久,真是動心忍xing,增益其所不能啊!唉,話說回來,要是沒有管桐,真不知道還有哪個男人能讓自己這麽猖獗?從屬相的角度來分析,管桐是屬老虎的,自己是屬猴的,老虎不發威,自己就當人家是病貓……嗯不對,是HELLO KITTY……於是大概才有了“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這個典故吧…… 很顯然,顧小影同學的換位思考有點太成功了,成功到她已經鞭辟入裡地分析了自己欺軟怕硬的本質特征。再加上管桐馬上就要下派掛職,顧小影便毅然決定不計前嫌,在有限的日子裡珍愛生命,遠離吵架。 於是,伴隨著顧小影同學的“深明大義”以及管桐同學的“問心有愧”,這兩人就過了一個月蜜裡調油的好日子。那段時間,蒼天可鑒,他們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時間見fèngcha針地發ròu麻小短信,還時常手牽手地去看電影、逛商店、遛公園、壓馬路……人送綽號:壓路機中的戰鬥機! 就這樣,一個月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 管桐臨行前,顧小影並沒有太多的離愁別緒,反倒覺得很快就要少一個囉唆又礙事的“秘書”在身邊,還能時不時地體驗“鵲橋會”的感覺,便很有點好奇與期待。所以那幾天顧小影就很殷勤地跑前跑後,幫管桐收拾行李。不過管桐真正帶走的行李也委實不多——除了一套鍛煉時穿的休閑裝以外,剩下的全都是純色或白底豎條紋襯衣,外加幾條深色西褲。 從穿衣服的喜好也能看出來,管桐其實是個頂乏味的男人。 “五一”節後,管縣長正式走馬上任。 他剛離開的那段日子裡,顧小影很是興奮:想想吧,不用回家做家務,尤其是不用做飯,剩下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自由支配,這可真是囚鳥重獲自由啊! 而且也的確是沒有比較就沒有認知——管桐在身邊的時候,習慣了什麽事qíng都有人陪,習慣了無論去哪裡都要報備,也習慣了不管朋友怎麽邀約都要先考慮會不會影響管桐的作息……可是現在她真想狂笑幾聲!哈哈哈!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的滋味是多麽的慡啊!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城市裡流行“周末夫妻”——在沒有孩子之前,這是一種多麽科學、多麽平等、多麽自由的相處模式啊! 哈哈哈哈哈哈…… 傍晚,自由的顧老師一路哼著小曲兒,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去段斐家蹭飯。 進門就看見段斐和新雇來的保姆在廚房裡忙,顧小影匆匆打了個招呼就直奔臥室,許莘早來了一會兒,正在逗段斐的女兒玩。 段斐的女兒名叫孟思葦。 顧小影聽說這名字的第一反應就是瞪大眼:“為什麽不是孟庭葦?我讀初中的時候最喜歡她的歌。” 孟旭一臉無奈地看看顧小影:“你讀研時沒上過‘哲學基礎’那門課嗎?” “這跟哲學有什麽關系?”文盲顧老師瞪著一雙迷茫的眼,“孟庭葦是學哲學的?” “我真敗給你了,”孟旭搖頭歎息,“顧老師,你有沒有聽過帕斯卡爾這個名字,就是物理課本上那個用他的名字為‘壓qiáng’單位命名的人?他同時作為一個著名的哲學家,說過人就是一根葦糙,是自然界最脆弱的東西,但人也是一根能思想的葦糙。一個人,不管佔有多少土地都不管用,因為空間的存在,宇宙便囊括了一個人也吞沒了一個人,這時候的人就好像一個渺小的質點。但是由於思想,人卻可以囊括整個宇宙……” “真是有文化啊,”文盲顧老師張口結舌地讚歎,“那我外甥女的小名叫什麽?糙糙?” 孟博士無語了,心想跟這麽沒文化的人還真是沒法jiāo流。 (9)下 其實孟思葦的小名叫“果果”,取的是“開心果”的意思。本來按著孟旭的想法要叫“優優”,取個“優秀”的意思。不過段斐沒同意,她說女兒優秀不優秀倒在其次,關鍵是一輩子都要陽光、快樂、積極、健康。顧小影和許莘對這個提議舉雙手雙腳表示讚成——三比一,於是孟思葦就叫“果果”了。 晚餐的時候,顧小影找了一圈也沒看見孟旭,便問段斐:“姐夫在忙什麽?” “收拾房子吧,”段斐一邊給大家盛湯一邊解釋,“我們學校不是分給我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嗎?一直都空著,最近才租出去。是租給孟旭系裡的學生,據說是兩個女孩子,都是熟人,也比較放心。房租是低一點啦,不過反正我們也不指望靠租房子發財。再說,大學生們也挺不容易的,他們學美術的還需要畫室,我那套房子在五樓,采光很不錯。” “挺好啊,盤剝窮學生是會有負罪感的,給點錢意思意思就行了,”顧小影點點頭,然後想起什麽似的問,“對了,師姐,你婆婆不來幫你們帶孩子嗎?果果可是她親孫女啊!” “親孫女不等於親孫子,”段斐苦笑,“其實她來了一段時間,不過你們最近都忙,我也沒跟你們說,所以你們不知道。”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