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听寺的全名叫勐罕曼听佛塔寺,一进寺门就会看到一座洁白的佛塔。传说塔中有舍利,可是究竟是什么舍利,却没人说得清。这成为我长久以来的谜团,一直无人相问。还有一个疑惑是,勐罕的傣语意为“卷”。传说佛陀到访此地时,当地人铺设地毯迎接佛陀,佛一路走过,人们再把地毯卷起来,所以得名。——可是佛陀来过西双版纳吗?汉人将此地命名为橄榄坝,曼听寺则位于橄榄坝傣族园的最深处,寺内的大白塔和大佛为勐罕之最,塔包树也蔚为奇观。因此,这里是历代傣王常来朝拜的地方,每逢伍波萨他日,当地的信众都要来此供养、礼拜。南传的塔与汉地不同。北方的塔中空有门,可以从门进入,援梯登顶,一层层走上去。我在西安时,每次仰望大雁塔,都想象自己前世是个扫塔人,每扫一层就点亮一盏灯,这样一层层扫上去,等我扫到顶层时,整个塔就都亮了,然后我会站在最高一层的窗前往下望,看着寺外的红尘世界。但是曼听的佛塔却不一样,我围着白塔转了两圈也没看到门,似乎是实心的。这也是男众禅林中塔包树的古塔会被菩提树撑爆的原因——倘若塔里中空,有门出入,也许净人早就将刚发芽的菩提树请出去了。后来得知,将塔建成实心,是代表实心诚意。这其是更符合塔的本意。两千五百年前佛祖涅槃时,世上本没有塔。其弟子将佛尸骸供奉六日,第七天火化,又守候火化处七日,其间,十方弟子皆来朝拜。守护弟子遂将未烧净的遗骨即佛舍利分为八份,分赠于八位国王,各自在本土建塔供奉,从此才有了舍利塔。和尚塔是后来才出现的事。傣族人多信奉佛教,建塔之风自古相习。建塔是为了恭迎佛法,没有舍利,也会供养佛经、佛像。建塔时,塔心里会放一块金板,上面刻着建塔年月和经咒。因为他们相信塔是有生命的,跟人一样有着头、身、脚,而金板则是塔的心脏。公元690年10月,武则天敕建泾州大云寺,选在隋朝大兴国寺遗址上建塔,动工时却发现了隋代供养的14粒佛骨舍利,成为一时盛事,载入史册——而之所以能发现这舍利的来历,应该就是从“塔心”上得知的吧?其后,武则天请金银师傅选宝石珍珠,做成铜、银、金棺椁,以硫璃瓶盛装14粒佛骨舍利,配以石函,镌刻清楚朝代地点数量,入砖筑地宫,重新建塔立寺,算是给塔做了一次心脏遗植。曼听佛塔的历史差不多与武则天同期,大白塔初建于公元669年,传说是一位公主捐建的。也有种说法是建于公元538年,由当地土司昆贯康罕与岩温组织修建。但不论哪种说法都是够久远的了,是座真正的古塔。1982年,当地信众募资重修,加建了佛堂、僧堂、受戒堂等建筑,遂有了今天的规模。但是比起汉地的寺庙来,还是显得朴素寒酸了些,更不要说与大雁塔那样的名寺相比了。我来到曼听时,正值白塔维修,塔身旁搭着高高的鹰架,净人高居其上,用石灰、细砂拌和糯米浆调成的白色涂料刷抹塔身。白塔的四面各蹲坐着一对黑底黄色花纹的守塔神犬雕塑,彩绘精美,看去并不威严,倒觉趣致。塔前有一棵“将军树”,学名“地轮桃”,树身几抱粗,据说也有一千多岁了。树枝上经常飘挂些花串,红布条之类,是当地信众缠上去的,看来已经是一棵“神树”了。这也难怪,寺中树木动辙几百上千年,古老庄严看过几世风雨,不由得人不心怀崇敬。塔后是一座数丈高的佛殿,里面供奉着释迦牟尼像,据说是橄榄坝最高大的佛像。与北方佛像不同的是,大佛极清瘦——但这也许才是符合真相的,悉达多太子刚出家的时候,曾经六年中每天只食一粒麦子,成佛后又一直坚持过午不食,怎么可能长得跟弥勒佛一样富态呢?以前在此短期出家的贤友说,曾经见过两条受伤的蛇,拖着一路血迹努力爬到佛殿前,躺在佛像下等待往生。没有人知道它们为什么受伤,又为什么在死前要这样辛苦地来到佛像下等死。善心的比库发现后,一边给它们滴水减轻痛苦,一边念经为其超度。我想,按照六道轮回的佛理,也许它们的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应该是与佛有缘之人甚至得道高僧,虽然今世轮入畜牲道,但强大的波若密使它们在生死之际参透了因果,所以来到佛前礼拜,等待下一世轮回。承受着这样的痛苦,什么不善业都满了吧?愿它们来世善业圆满,得享果报。这样一想,就觉得寺里的蛇再也不可怕了。而事实上,也从未听说过寺中有人被蛇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