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眠不醒

一个古怪的父亲,一对儿古怪的姐妹。菲利普·马洛第一次登场,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家庭。老迈而富有的将军请马洛去寻找他的女婿,他的两个女儿却一直阻止马洛采取进一步行动,花痴一样的妹妹甚至头头爬到马洛的床上。诱惑力十足的姐姐则送上双唇。 只认识钱的混混儿、最有情意的流氓、租售淫秽书籍的同性恋……马洛本来只是找一个不见的人,结果确见了这么多人。他要一个一个和他们打交道,用他利如刀锋的语言和拳头、手枪。

17
朦胧的白雾弥漫在拉温特雷斯路边的桉树梢间,残缺了一半的月亮透过薄薄的雾气发出银色的光芒。山下的一所房子里传来了收音机发出的嘈杂声。年轻人把汽车开到了盖格房子前面的方形树障里。熄火以后,他看着远方,两只手在方向盘上放着,一副痴傻的样子。盖格的房间里没有一点灯光。
“小子,有没有人在房间里?”我问他。
“有没有人,你还不知道吗?”
“我哪里会知道?”
“你妈的。”
“有人就是因为喜欢说脏话,所以最后安上了假门牙。”
他龇牙咧嘴,肌肉绷紧,然后一脚踢开车门,从车上下来。我赶紧跟着他下车。他一声不响地走到树木屏障处看着房子,紧握的拳头放在胯骨上。
“算了,”我说,“咱们进门吧,拿出钥匙吧。”
“我怎么可能有钥匙?”
“小子,不要装了,钥匙就是你那相好给的。你有一间相当漂亮的房间,就在这所房子里,那是男人的卧室,你的房间非常整洁。如果有女客人过来,他就会把房子锁起来,把你赶出去。其实他就像是恺撒,在男人面前是妻子,在女人面前是丈夫。你以为我猜不出你们有什么关系?”
他抡着拳头向我打过来,正好打在了我的下巴上,我实打实地被打了一下,很快退了两步,还好没有倒下。他这一拳非常重,但不管怎样,既然身体已经空虚了,拳头也就硬不起来了。
“这个东西说不定能让你派上用场。”我说着就把手枪扔到了他的脚边。
他闪电般迅速弯下腰。虽然动作非常快,但我还是及时用拳头打在了他的脖子上。他跌倒在地上,想要抓住手枪,但失败了。我拾起手枪扔到了汽车里。这年轻人手脚并用往我这边爬过来,斜着眼看着我,眼睛睁得很大,接着晃了晃脑袋,咳嗽了两声。
我说:“你最近体重下降很多,应该不想打架。”
他想打架。像弹射器发射出的飞机一样,他弯着腰向我这边扑过来,想抱着我的两条腿。我身体歪了一下,把他的脖子紧紧地掐住。他努力地蹬着两脚来回挣扎,两手空出来,用力打向我身上脆弱的部分。我扭过他的身体,把他举起来,用右面的胯骨抵住他,左手握住右腕。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两个谁都动弹不了。我们两人耗在这迷蒙的月光下,就像雕塑一样,四只脚紧紧地踩在地面上,就像两只大喘气儿的畸形的动物一样。
这个时候,他的气管被我的右胳膊勒住了。我两只胳膊的力量完全都集中在右边。他的两只脚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他终于被我勒得晕过去,膝盖也变得无力,左脚向一边劈开。我又继续勒了一分钟,他在我的胳膊上软塌塌地倒下去。太重了,我根本抱不起来他。我松开手,他晕了过去,瘫在了我的脚底下。我回到汽车里,从放置手套的储物箱里拿出一副手铐,把他的手背过去,给他戴上手铐。我托着他的腋窝,不让路人看见,勉强把他拽到了篱笆后面。我又上了车,把车开到山上一百码左右的地方,锁上门。
我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我打开房门把他拖进去,然后又关上了门。我开了一盏灯,喘了几口气儿。他眼睛动了两下,睁开后就开始用力地瞪着我。
我尽量躲开他的膝盖,弯下腰对他说:“你还是乖乖在这躺着吧,不然有你好受的。最好老实点,别喘气儿,忍着,忍着,直到你忍不住的时候,就对自己说,你一定要喘气儿了,你的眼睛已经凸出来的,脸已经乌青了,你一定要喘气儿。可是你在圣昆丁的监狱里,被绑在一个椅子上,这间小毒气室非常干净,只要你一喘气儿,你就会后悔,觉得不应该喘气儿,因为你吸入的是氰化钾的烟雾,而不是空气。这就是我们国家吹捧的人道主义的死法。”
他小声说了一句:“他妈的。”
“小子,你还是乖乖地都说了吧,你不要认为自己能扛过去。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让你说的你就不要说。”
“他妈的。”
“你要是敢再骂一句,我就把一个枕头垫在你的脑袋下面。”
他撇了撇嘴,我让他在地板上躺着,手铐在背后,半张脸埋在毯子下面,只有野兽一样的闪亮的眼睛露在外面。我又打开一盏灯,来到了起居室后面的走廊里,好像没有人来过盖格的卧室。过道对面盖格的卧室有一道门,门没有上锁,我把这道门打开了。我闻到一股檀香味,还能够看到在昏暗中摇晃的灯光。橱柜上有一只小铜盘,上面有两撮香灰。两根黑色的大蜡烛分别摆在两只一英尺高的烛台上,这就是房间里的光源。床两边都摆着一个高背椅子,烛台就放在这椅子上。
盖格在床上躺着,一件长条毯子斜挂在身上,这原本是悬挂在起居室上的毯子,毯子在他身上摆成x型的十字架,正好盖住了胸前中式衣服上的血迹。他脚上穿着白色厚毡底拖鞋,下身穿着黑色的睡裤,他的腿在十字架下面伸得很直。盖格的两只手臂在十字架上面折回来,交叉放置,手指并在一起,非常整齐,手掌紧靠着两肩。他留着陈查理式的小胡子,看上去像是贴在嘴唇上的假胡子;他的嘴巴闭得非常严;眼睛也闭着,但不是很严;大扁鼻子已经青肿了。他好像在向我眨眼,那只假眼珠闪着微光。
我没有走近,也没有碰他的身体,他一定硬得像块木头,凉得如同冰块。
门打开了以后,蜡烛被冷风吹得直流眼泪,眼泪沿着蜡烛的身体流下来。房间里的空气好像不是真的,感觉非常恶心。我赶紧出去,把房门关上,来到了起居室。那年轻人还在地上躺着,我在他前面站了一会儿,等着警笛的声音。阿戈尼丝可能已经逃跑了,也可能好几个小时都不说话,也许可能说到了盖格的事儿,如果这样警察就会过来。现在就看阿戈尼丝什么时候说话以及说什么话了。
“小子,你想不想坐起来?”我低头看着那年轻人。
他假装在睡觉,眼睛紧紧地闭着。我来到了书桌前,拿起紫红色电话,打通了贝尼·奥尔斯办公室的电话。他六点的时候从办公室离开回到家里了,我又打了他家里的电话,他正好在家。
“我是马洛,”我说,“今天早上,你们的人是不是发现欧文·泰勒的身上有一把左轮手枪?”
我知道他在假装镇静,因为我在听筒里听见了他清嗓子的声音,他不想让我听出他的惊讶。
“警察在档案里都会记录下来,不管有没有。”
“如果他们发现了这支手枪,里面应该有三只空弹壳。”
奥尔斯用非常平静的语气问:“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来月桂谷大道的岔路口,拉温特雷斯七二四四号房间。我能够让你看到谁中了子弹。”
“有这种事儿?”
“确实有。”
奥尔斯说:“我会从拐角那边过去,你看着窗户外面。我一直都觉得你在偷偷摸摸地做什么事儿?”
我说:“不能在这件事上用‘偷偷摸摸’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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