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

关于《桑枝》的那些事: 这一生从头到尾,从生到死,他都只能在泥泞里挣扎,因为他是被买来的孩子…… 直到他遇见了和他有着相同命运的桑几枝 内容介绍: 一起天台跳楼案件,将两段相似的双面人生交织在一起。 一个是身有金光的谈判专家,一个是善恶分明的问题女侠。 人前,他是营南市最有前途的谈判高手;人后,他是滕家随时可以丢弃的被买来的孩子。 人前,她是风风火火嫉恶如仇的新闻女记者;人后,她是努力生长不让家人担心的一株蒲草。 从十七岁起,桑几枝初遇滕知许时她就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再相遇时,他步步紧逼,问她:“你愿意跟我共用一个人生吗?” 绑架案、行贿案、杀人案接连而来,亲生母亲的回国,十八年前贪污案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作家 野榈 分類 出版小说 | 15萬字 | 22章
【第十六章】
滕辅深一天天长大,会甜甜地叫人、会撒娇、会笑。滕知许那副逗人喜欢的皮相,已经比不上滕辅深更叫人喜欢了。
更何况,滕辅深才是滕家的亲生孩子。
他只要坐在那里,就能听见毫不忌惮的声音从四方涌来——
“果然还是要自己生的孩子才会亲。”
“是啊,小深讨人喜欢得很,嘴又甜。”
“哎,大一点的那个,会不会是脑子坏了啊?”
他知道在大人们是在说他,抬头迎上他们探究的目光。
他干净的眼睛里一点点看到的,是那些亲戚变化的脸色,他们看着小深的时候脸上的欢喜和看见他的时候的避之不及。
他整天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手里拿着爷爷买的玩具。
那一天是小深五岁的生日,他从枕头下摸出爷爷留给他的钱,去小区对面的超市买了块小小的面包,上面有很多肉松,金黄色的光泽诱人口水。
他把面包藏进上衣里,打算回家后偷偷拿给弟弟。
以前每年生日,爷爷都会买肉松面包为他庆祝生日。
他想,弟弟也会喜欢的吧。
可是回到家里,他看见只有五岁的弟弟手里拿着爷爷买给他的玩具。他上去抢了回来,手上没轻没重,弟弟摔在了地上。
厨房里的妈妈听声出来,转身就是一个巴掌:“你凭什么打他?”
暴怒的声音在房间里炸开,他在天旋地转之间感觉到突如其来的腾空。
小深在哭,可是他分不清是因为被他抢回了玩具,还是因为妈妈变得可怕的脸色。他的小小心脏在不停坠落,他发出求救似的声音,小小的哀号在房间回荡。
那是个漆黑的柜子,他蜷缩着身子坐在里面,耳鸣声刺激着他的衰弱神经让他昏沉得想睡下去。
幽闭的空间里,他听见小深轻轻拍打着木门,问他在不在。
他手里还攥着面包,肉松全部掉落不见,他捧在手心里,干渴的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声音:“小深,生日快乐。”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有微微的光亮透过缝隙进来。
他已经分不清那是阳光还是灯光,他虚弱得像只受伤的幼兽,只能听见来自喉咙里的微乎其微的声响。
手拍在门上生疼。他好饿,他好想出去,他好想爷爷。
总是笑呵呵把他抱在怀里的老人,只要一出现,就能把他所有不安的情绪泯灭消失。
“妈妈,我错了,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好饿啊。”
没有人理他。
他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幽暗的衣柜里出来的,只记得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白色如雪的房间里,有着各种各样他不认得的仪器。一些长的粗的细的管子将那些仪器和他的身体连接,他感觉到呼吸的困难和压抑。
转头的时候,看见玻璃窗外的姑姑和小深。
小深小小的手掌覆在玻璃上,轻轻拍打着。姑姑将他拉开,他又跑回来,嘴里念念着:“哥哥,哥哥,你好些了吗?”
他艰难地举起没有吊点滴的那只手,一点一寸吃力得让他扯动嘴角。
他挥挥手,看见小深小小的背影消失在玻璃窗外。
世界一下安静,他能听见药水滴落在药瓶里的声音,还有微风吹动窗帘的阵阵拂响。
可是他突然觉得,这些都与他无关。
他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却感受不到与他相关的东西。
亲情、身世,都是假的。
他像一个被人悬挂在田野里的稻草人。风来,他摇动,雨落,他被迫接受。
他也好想能站在山巅之上,仔细地看清这个世界啊。
可是他找不到光亮,在昏暗的路上被撕扯、被打击。
而真正让他感到绝望的是,在每一个被黑色笼罩的夜里,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害怕得蜷缩着身子想要往有光亮的地方去。
十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扯掉手上的点滴就跑出病房。
走廊里明明灯火通明,可他还是能感受到来自心底的恐惧将他一点一点吞噬。
跑出医护大楼,他一路寻着灯光往前,越走却越看不见光。
他嘤嘤的哭声引来护士,被抱回病房。
心理治疗师来看过之后,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问听来消息赶来的爸爸:“孩子之前是不是被长时间关在幽闭的空间里?”
爸爸点点头。那天晚上他回家之后并没有注意到滕知许不在,等过了三天,他才发现不对。
一旁将孩子哄睡的小护士瞪了他一眼,感觉到孩子突然的痉挛,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医生说这是黑暗恐惧症,是神经症的一种。如果严重的话,可能会演变成精神疾病。
回到家的爸爸怒气冲冲地跟妈妈抱怨,小深躲在房间里,天真无邪的脸上因为爸爸的话而染上阴霾。
“我怎么跟我爸交代?好好的一个孩子得那种病!他以后怎么办?”
妈妈将存折抢了回来:“我不管!他又不是我亲生的!死了还是病了都跟我没关系!”
“你再说一句!”
“我就说怎么了!小深才是你的儿子,以后老了病了只有这个亲生儿子会惦记我们!他才不会管你!”
争吵声在小小的房间里此起彼伏……
小深跑到医院,看见充斥着光亮的房间里依然瑟瑟发抖的人。
姑姑对他说:“人的不健康分成两种,一种是身体上的,大多能够靠着吃药慢慢治好;另一种就是心理上的,很难医治。小深啊,以后你来保护哥哥好不好?让他开心一点、快乐一点,你能不能把他心里的空缺填满,让他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五岁的孩子,踮起脚跟姑姑做了个约定,要一直一直保护好病房里的那个人。
“你知道吗?”滕知许将桑几枝脸上的泪水擦去。
“那一次是我第一次真正理解死亡是什么意思,没有感觉,也终于不用在别人的眼色下很辛苦地活着。”
“妈妈来看我的时候,我偷偷把她的手机拿走,我记得,那上面有爷爷家的电话,可是早就已经是空号了。后来我才知道,每次爷爷都是要走好远好远的路才能跟他们联系上一次。”
“也是那一次,我才知道为什么他们始终没有把我送走。”
当时发现手机不见的妈妈折回病房,看见他躲在房间角落里一遍一遍地拨通号码,她上前又要打他,被爸爸拦了下来。
姑姑拉着他,安慰他不要哭。
他为什么不哭呢?
他没有爷爷了,他还听见一直为他忙前忙后的爸爸突然炸开在房间里的声音:“我们在他身上已经花了好几万了,你还要我赔多少钱出去?”
原来啊,爸爸只是不舍得那些花在他身上的医疗费而已。或是想着以后老了,身边多个人,总能多一个人的力量照顾他罢了。
桑几枝抹掉几次汹涌而来的泪水,她声音沙哑:“你为什么不逃呢?他们都是魔鬼啊!”
滕知许平静地看着她,周身被拢进阴影里。他说:“那时候我不过十岁,我能逃去哪里呢?桑桑,我是买来的,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根本不知道。”
桑几枝抱着他,埋进他的颈窝里。
他感觉到温热的颈窝里突然掉落的冰凉。
他双手抱住她,不敢确定地问:“桑桑,这样子的我是不是糟糕透顶?”
呜咽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
桑几枝抬起头,很努力地绽放开一个笑容给他看:“没有啊,你不糟糕,糟糕的是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滕知许拨开她脸上被泪水糊住的发丝,她哭起来的时候像只落水的小猫,所有的装腔作势和故作凶狠都被眼泪冲刷掉,让人心疼不已。
他更用力地抱紧她贴近自己的皮肤,体会到他心里从不跟人谈起的苦楚。
“滕知许。”桑几枝的手摸上他的脸。
他生得真精致,眼睛含光,鼻梁高挺,甚至连唇形都好看得让她一个女生也嫉妒得不行。
“嗯?”
她笑了起来:“我好喜欢你呀。”
滕知许牵住她的手送到嘴边,蜻蜓点水的一个吻:“有多喜欢?”
桑几枝伸展开来,画圈往外,她的笑容越绽越开:“这么多这么多,还不够,我自己一个人都揽不住。”
……
风扬起掉落在地上的树叶,枯黄的颜色在空中迎风飞舞。在教室念书的孩子有些疲惫了,打开窗户透气的时候,刚巧看见操场上的一对年轻男女相拥着。
看起来多美啊,那互相眷念的姿势,让人只要看一眼,就觉得内心满足。
晚饭之后,桑爸拉着滕知许继续下棋。
他排兵布阵阻挠滕知许的棋局,眼看着只要一步就能获得胜利,却没想到滕知许兵行险着将他置之死地。
“将军。”
桑爸拍手叫好:“好小子,在这里等着我呢。”
滕知许的脸上依然挂着礼貌和谦逊:“叔叔棋艺高超,我也是死后求生。”
桑爸将棋子摆回原地:“棋局如人生,还是要一步一步稳稳前进才是最好啊。”
滕知许点点头:“叔叔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几枝,让她每一步都走得安稳快乐。”
桑爸没有说话。
厨房里桑几枝帮着桑妈洗着水果,两人欢欢笑笑地说着话。
桑春来一直给莫羡打着电话,可是一直提示对方未能接通。
最后一子棋落回原位,桑爸决定似的说:“你能给她一个家吗?”
“能。”
“你能照顾她一辈子吗?”
“一直到我死,我都会好好爱她。”
新年还没有过完,滕知许和桑春来就被紧急召回了局里。
忙得人仰马翻的营南市公安局里人人面有难色。李爽在看完刚送来的资料之后,不等随川来就先将资料送去了重案组。
重案组的同事在得到上面的指示后,又急急忙忙将资料送回。刚到侦查组办公室门口,就碰上了开完会的随川。
随川将资料翻看了几页,“人呢?”
戴着警帽的年轻男生回答:“医院说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随川交代了他两句就回了办公室。
李爽迎上前:“怎么样?上面怎么说?”
随川脱下警帽,脸色难看得要命:“已经成立了专案组,两个星期之内必须全面彻查结案。”
李爽惊呼:“什么?两个星期?那可是十八年前的案子啊!”
随川心烦意乱,他早该猜到了这件事的必然性,可是他怎么就是没有将这些线索串起来呢?
“别说是十八前年的案子,就是再往前十八年,也得马上处理完!”说话的空隙,他将办公室看了一圈,锁着眉问,“滕知许呢?”
李爽坐在办公桌前下载重案组同事发来的新线索:“审问室。”
“莫羡呢?”
李爽看着他,又看了看埋头忙在电脑后的桑春来。
桑春来探出头:“我给她打了电话,一直没人接。”
随川蹙眉:“她家里呢?”
桑春来低下头:“我去了,没人。”
滕知许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快一点的时间了。等他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惊喜地发现桑几枝正坐在他的位置上。
“你回来啦。”桑几枝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一把揽过她,弯腰靠在她的肩上,瞬间所有的疲惫都消散殆尽。
“你怎么来了?”他忙了一上午,现在口干舌燥,说话时候的声音里干渴得像被人点了一把火。
“春来说局里很忙,我想着你可能还没吃上饭,就做了些东西过来。”桑几枝拉着他走回座位上。
银色的保温盒里有三层,有汤有菜,异常丰盛。
滕知许从旁边桌子拉过一张凳子,坐下的时候问她:“你吃过了吗?”
桑几枝将饭菜从保温盒里拿出来:“吃过了,你快吃,还热着呢。”
等她忙活完,滕知许拉着她坐下:“陪我再吃点儿。”
桑几枝把筷子递给他,他夹起蔬菜送到她的嘴里。
“好吃吗?”
桑几枝点点头。
“那我们一起吃。”
李爽实在受不了这腻味,忙里偷闲地抱怨着:“哎哎哎,我们这儿办着正事儿呢,你们要秀恩爱出去秀。”
滕知许头也不回地答他:“我们也办正事儿呢。”
李爽反问:“你办啥正事儿啊?”
滕知许面不改色地说:“培养夫妻感情。”
李爽吃了好大一盆狗粮,乖乖地闭嘴不搭理两人。
桑几枝红着脸低头不说话,老老实实地给滕知许剥着虾。
滕知许凑到她的脸边:“害羞了?”
“嗯。”
他倒没想到她这样诚实,手指捏着她的脸蛋,滑嫩嫩的,不敢下重力:“怎么这么可爱啊,我的小女孩。”
随川将一摞资料放在桌上,看见滕知许回来,一刻都不停歇地问他:“问得怎么样?”
滕知许好不容易放松开来的眉头又紧皱:“流水线很长,他只是最末端的接手人,钱到他手上时,已经少了起码三成。”
随川的手指轻点在桌案上:“有没有说联络人是谁?”
“往上是钉子,只不过之前因为老婆孩子被绑了,不敢有太大动静,所以联络的时候都是靠微信和电话,并没有瞧见人。”
随川有些不可思议:“钉子?”
那个被滕知许从天台上救下来的人。
“对。”
随川越想越奇怪:“再往上呢?”
“哨子。”
李爽听到此也察觉出不对劲儿:“他不是之前杀了人现在还在监狱里坐着吗?他小子还能分身啊?”
随川看了一眼李爽,又看了看滕知许。
不会错的。滕知许审问过的人,从来没有还能再说谎的。
滕知许将前后的线索串起来,在脑海里画了一张人物图,越画越复杂。
“会不会……”
“爽儿!”不等他说完话,随川先叫了李爽。
“哎!”
随川把一沓资料扔给李爽:“你再去重案组那里瞧瞧,特别是关于十八年前那件案子的线索。”
李爽先出了门:“好呢!”
随川跟在他身后。
桑几枝看着正慢悠悠吃着饭的人:“你不用去吗?”
滕知许往她嘴里又送了一筷子菜:“不用,该我忙的事儿已经处理完了。”
桑几枝看着他细嚼慢咽:“那你接下来做什么?”
滕知许说:“陪你。”
更多章節請下載APP
海鷗小說APP 海量小說 隨時隨地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