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因你而动听

她,罗宋宋,在外人看来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其实是被父母控制的提线木偶——不许锁卧室门,不许私下存钱,甚至不许有自己的想法。 可当罗宋宋离开那个无法再留恋的家后,头一次感受到自由的心却在熙熙攘攘的城市里无处安放。不只是因为她的胆小畏缩,还因为灯塔一般的智晓亮和影子一样的孟觉。 如果时光是一首关于爱情的歌,那么歌词唱的将会是她和谁?

第二十二节
十一月初,下起雪来。
罗宋宋在琴室接到莫馥君电话,电话里外婆的口气十分焦急。
“宋宋,下雪了。”
“是的,外婆,天气冷了,记得穿我买的那件大衣。”罗宋宋想想自己也有几天没去探过外婆了,“等会儿我来接您去吃饭。”
宋玲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迫罗宋宋回家吃饭,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吐不出什么象牙,反而更加令罗宋宋反感。孟觉和罗宋宋订婚,虽然上门去请莫馥君,但莫馥君对这门亲事激烈反对,不仅没有出席,更是再没有和罗宋宋联系。这次竟然主动打给她,令罗宋宋感动之余,又觉隐隐不安。
“你外公还没有下班,快去给他送伞。”
罗宋宋愕然:“外婆,你说什么?”
“你外公出门时穿得太少。你快回来拿一件外套给他送去。”莫馥君自言自语,“他的外套收在哪里放着?好像在姬水的家里。”
“外婆,外公的衣服我收起了。我马上回来。”
她赶紧叫上丈夫一起回格陵大,莫馥君披着一条大围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必是已经清醒过来,非常困窘。
“外婆,你怎么了?”
莫馥君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孟觉环顾一周,对妻子道:“他回来了。”
罗宋宋心一沉,走到玄关去看,果然放着一双崭新男式拖鞋和一顶渔夫帽。正在这时,大门处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怎么突然就下起雪了。这天气变得厉害。”
宋玲一边换鞋,一边将刚买的日常用品放到地上。她身上还披着罗清平的外套,罗清平只穿了一件衬衫,冻得一张脸青白,只顾说话:“你快去加衣服,我来收拾。快去,快去。”
宋玲看见站在客厅中央的女儿,愣了一下:“宋宋,你……怎么回来了?”
罗宋宋后退了一步。孟觉捏一下她的手:“不要怕,我在这里。”
她不是怕。这个人已经不可能让她害怕。罗清平看见孟觉,仍是一脸谄媚的笑容,似乎要和他打招呼,但喉头只是动了一动;看见罗宋宋则是缩了缩身子,他竟然反过来怕她了?
“宋宋,听我和你说……”宋玲赶紧拉着罗宋宋走进卧室,掩上了房门。
“……他可能是过激了一点,轻轻推了汤园园一下。结果那女人居然打911报警。”
“轻轻推了一下?”
宋玲激愤极了,大骂那个抢走了她的丈夫却又不珍惜的狐狸精:“她去验伤,申请禁制令,闹得凶极了!拘留了两个月,又被驱逐出境……他一辈子受人尊敬,现在出了这个事情……姓汤的还不放过他,在格陵大的论坛上大骂他是变态,放上自己遍体鳞伤的照片和验伤报告……现在生物系把你爸的工作都停了……他根本没有办法去上班……”
他如果不是严重伤害了汤园园的身体,她从哪里来的照片和验伤报告?原来只要比罗清平恶一点,叫他尝到苦头,他就怕成了这个样子!
“您说完了吧。”罗宋宋起身欲走;宋玲急急抓住女儿:“真不是你爸的错!汤园园又搭上了一个外国人,所以故意陷害你爸……你爸在国外真是受了不少罪……他现在也知道自己错了……你看,他已经完全改变了。”
“够了。”
他不是我的父亲。他只是你的丈夫,你只是他的妻子。从今天开始,你没有女儿,也没有母亲了。
罗宋宋离开卧室。客厅里,莫馥君正在问孟觉:“你是谁?你是宋宋的朋友么?真失礼。请坐,我给你倒茶。”
“外婆,他是孟觉啊。”
“孟觉?”
“是啊,孟觉,我们从小就认识,我前不久和他订婚了。”
“订婚?”莫馥君拿着茶壶,努力地回想着,“你和这个男人订婚了?那智晓亮呢?你不是一直很仰慕他么?”
“外婆……”
莫馥君笑着摸摸罗宋宋的头发:“一个女人最幸福的事,当然是嫁给自己最仰慕的人。宋宋,我和你的外公在苏联相识,他读的是自动化,我读的是理论数学,我是个很健谈的人,但在你外公面前,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看着他的份儿。我们认识三周就结婚。我只后悔,怎么认识他那样晚!六零年,他说国家需要他调动工作,走进罗布泊,就再也没有出来。国家始终不公布他的研究机密。我等,我要全世界都知道我的丈夫是自动化领域最伟大的科学家。我一定要等到,我一定等得到……天哪,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还等得到!”
孟觉静静地听着莫馥君的述说。罗宋宋跪在外婆面前,将脸埋在她的手心里,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刚才又说了什么了?”莫馥君眼中那股狂热的光消逝了,叹出胸中最后一口浊气,又恢复到原先的迷茫状态,“我记性越来越差了……”
“她一直都这样。上了年纪,难免会忘性大嘛。”宋玲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东张西望,“咦,清平,你在哪里?快来加件衣服。”
这不是普通的老人病。
“外婆,你在生病。”
“我没有病。”
“好,你没有病,现在那个人回来了。”莫馥君面露厌色,罗宋宋耐心道,“你看见了,他会和宋玲互相照顾,不离不弃。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莫馥君内心挣扎,看着泪流满面的外孙女,她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是的。我病了。我有高血压引起的老年痴呆。这是遗传病,我防了一辈子,还是战胜不了宿命。宋宋,我真怕这是我留给你最差的遗产。”
她自从承认了自己的病情之后,反而好转了许多,只是坚持应当在专业的地方接受治疗,要回北戴河的疗养院。那家疗养院专门对享有国务院特别津贴的老专家们开放,为每人配备高级护理人员,住在花园洋房里,生活很舒适,专家之间还可以聊聊天,做些轻松的活动,完全不需要家人担心。罗宋宋怎么劝她也不听,只好随她。
罗宋宋和外婆的学生们一起把外婆送回姬水老家做准备。因这一去,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莫馥君指挥学生将一切东西该扔的扔,该带走的带走,收拾了好久。
“莫老师,我们在整理的时候,找到了一些信。”
“哦,有些是我的。”罗宋宋接过信来,“这些……”
一些是苏玛丽的回信,还有一些信封非常陈旧,罗宋宋从来没有见过,看邮戳,比她年龄还大,全是宋玲亲启,落款罗清平。
若她不是认识这个变态二十几年,真是会被这手漂亮的钢笔字骗过去。
在信里,罗清平情意绵绵地对宋玲诉说着对她的思念,求宋玲不要不理他。他回忆着上山下乡的时候,是怎样地对宋玲温柔体贴,替她出工,偷老乡的鸡做给她吃。回城后,他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位天仙化人的莫家大小姐,没想到,宋玲一直没有结婚,这不是姻缘天定是什么?他同时也感叹莫馥君对他如同母亲一般慈爱,虽然不怎么和他说话,但他能从莫馥君的眼神里看出她并不排斥他。他能在除夕夜给她们娘俩做饭,真的很荣幸,有家的感觉。
“现在你怀着孩子,我相信你妈一定会答应我们的婚事。亲爱的玲,如果我能到格陵大来工作,就可以照顾你们母子了。如果他出生的时候父母却天各一方,对他的成长就太不利了。亲爱的,你说呢?”
“现在真希望我就在你身边,照顾你,还有我们的儿子……不是儿子也没有关系,女儿我一样喜欢。”
“这些信还要么?”
“将这部分,寄到格陵大宋玲教授家去吧。”她将那些情书一一码好,整整齐齐地放在一只文件袋里,“我想他们很需要。”
“咦,阁楼上有一只土狗,生了一窝小狗。”
“不要惊动他们。我会回来处理。”
等罗宋宋将莫馥君送到北戴河,陪了她一段时间,然后再回姬水想去探望mary的时候,阁楼上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只小狗也不见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阁楼,朝后退了一步。
转身,下楼,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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