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蝉芳惊讶的看过去,只见神秘人的脸色比那天晚上还要苍白,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和那天晚上迥然不同。而这种差异,很大程度上是由他的穿着打扮带来的。只见他穿着一身蓝底织金的窄袖长袍,领口和袖口上都绣着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同样纹饰的锦带,头上的玉冠晶莹润泽,在林间透射的阳光照耀下,更加衬得他的头发黑亮而又富有光泽,就像披了一块黑色的锦缎。这一身华贵的打扮,跟那天晚上那个就像披着破荆棘条似的"落魄江湖人"完全不一样。景蝉芳觉得,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用在他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在神秘人这种周身气度的衬托下,手持弓弩那个男人就像是他的下人似的,如果忽略他身上那股危险气息的话。不过,神秘人并没有跟景蝉芳多说一句话,景蝉芳自然也不会脑残到去跟人家叙什么旧,况且她们也没旧,就那么看着手持弓弩那个人搀扶着他离开了。景蝉芳看到神秘人的背影,才注意到他身上有伤,而且看上去伤势还很严重,因为他整个人都是赘在手持弓弩那个人身上的。景蝉芳暗想,这个人可真是天生挨刀砍的命,每次遇到他身上都带着伤,不会是老伤还没好、又添新伤了吧?要是景蝉芳知道自己曾经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就不会瞎想这么多了。刚刚手持弓弩那个人脸上的犹豫可不是真犹豫,而是故意装出来的!为的就是让景蝉芳得意忘形,放松警惕!景蝉芳却还想着那个"门贵公子"侯的传言,想着刚才这个神秘人的穿着,该不会就是那个候门贵公子吧?可是他的武功那么高,要杀荀远桥这个文弱书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吗,怎么还会让他给逃了?景蝉芳也不知道自己是更好奇神秘人的身份一点,还是更遗憾荀远桥没有命丧神秘人之手一点,总之在一连串的疑问中,快速的跑回了荀远枫所在的地方。还是跟着大部队安全!景蝉芳摸摸自己湿透的后背,觉得还是荀远枫这样的阳光男比较靠谱一点,武林高手什么的,危险系数太高了,实在是不适合自己这种疑似草根女。景蝉芳心中这样想着,再看荀远枫时,不禁就觉得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有一种想把人收入囊中的感觉!如果嫁人是必须的话,这个脾气又好又会体贴人的小暖男,无疑是自己最好的选择。荀远枫画的是秋日的白桦林,但是因为还没有画完,再加上国画表现明快的颜色不如油画那么好表现,景蝉芳看着这画画的实在是不怎么样。但还是昧着良心赞道:"二哥哥选景选得真好,您要一直在这儿画完吗?"荀远枫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关心的问:"四妹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难道是点心不新鲜,吃坏肚子了?"景蝉芳再次感谢他给自己找到了现成的借口,顺嘴答道:"可能是我这段时间肠胃不好,不能吃太冷的东西,所以有些受不住了。"荀远枫忙说:"那我们赶紧回去吧,找个大夫给你看看。"景蝉芳乖巧的点点头:"都听二哥哥的。"荀远枫连忙指挥下人收拾东西。景蝉芳怕荀远枫刨根问底,也怕荀大娘子意见过分的大,回去的路上,就没有再和荀远枫同乘一辆马车了。荀远枫倒是一直把景蝉芳送到门口,从马车上把之前说好给景蝉芳画画用的纸和笔拿下来,递给银梁收好。这才对景蝉芳说:"四妹妹,画画的事不急,等你养好了身子再说,大夫我会让人请了送过来,你就安心养病好了。"景蝉芳心中暖暖的说:"多谢二哥哥关心,我一定会尽快养好身体,建桥的事也误不了的。"荀远枫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怕你耽搁了建桥的事情,真的只是关心你。"“我知道,二哥哥,”景蝉芳笑着说,"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回头见。""回头见。"景蝉芳目送荀家的马车离开,心中涌起一股柔柔的情意。她说建桥的事是为了宽荀家大人的心,却让荀远枫以为自己误会了他的心意,真是一个暖心又暖肺的小男人。就算最后嫁不了,做朋友也不错吧?景蝉芳心中甜甜的想着,画起画来有如神助。她画的是荀远枫的肖像,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一个笑容灿烂的少年便跃然纸上。景蝉芳正在爱不释手的欣赏自己的佳作,冷不妨耳边响起一个煞风景的声音:"一个闺阁中的女子,竟然画外男的肖像,成何体统?"景蝉芳有些恼怒的看了银梁一眼,可她怪不到人家头上。因为是她亲口说的,荀家的人来了,可以直接进来。可是她没想过荀远桥会来啊!景蝉芳把画收起来,心中想着要不要在门口竖一块"荀远桥与苟不得入内"的牌子?心中都这样想,嘴上回的话就更不会客气了:"荀衙内,不知秋闺考不考体统?如果不考的话,你这样整天将它挂在嘴边,当心来年名落孙山哪,到时候,可别说我口封不好!"荀远桥冷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四姑娘小小年纪,嘴巴还是不要太毒了。"景蝉芳立即还嘴道:"再毒也没有你毒!几句口水话就把我送进感恩寺,真是杀人不见血哪!"荀远桥讽刺的说:"但你现在不是出来了吗?我想,这天下还没有能关得住四姑娘的地方吧?""你?"景蝉芳第一次斗嘴落败,恼怒的说:"有事说事,要是再这样废话连篇的,我可要送客了!"荀远桥稍微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与景家之间,真的打算就这样了?”景蝉芳冷冷的说:“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如果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话,那么可以回去了。”荀远桥也没打算深究下去,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收回心思道:"在下今天来,是想提醒一下四姑娘,赶紧停止黑风渡的桥梁建造,以免成为千古罪人。"景蝉芳一下瞪大眼睛,奇怪的问:"建桥好像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吧,怎么连千古罪人都出来了?"荀远桥说:"你都快把缗州府翻过来了,还嫌罪过不够大?你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牵连到的就不只缗州府,而是整个天下了!"牵连缗州府,还整个天下?帽子大的离谱,景蝉芳反而不怕了,好整以暇的说:"荀衙内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大哥都才认为我是景家的祸害,你却直接把我拨高到为祸天下的高度上去了,我是不是得感谢你慧眼识才呀?"荀远桥快被景蝉芳这副滚刀肉的样子气死了,他真搞不明白,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么犀利的言辞,简直能把人给活活气死!荀远桥在养病期间,已经查明杨兴去京城是为了暗中斡旋,因为现在朝中斗得最厉害的那两派,父亲都曾经得罪过。甚至就连他这次落水,也不全是无妄之灾。因为那天拼杀的两伙人,恰好是那两派的手下。偏偏两伙人中都有认识荀远桥的人,也不知是出于误会还是报复将他打入水中,他也算是被迫卷入了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