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五,初秋,风大,阳光充足,体感适中。 一辆大巴,正在省道上行驶。 大巴车身上,贴着大字报“二十届禅修班,十五天心灵苦旅。” 车中,一短寸僧人,拿着扩音喇叭,说着种种注意事项。 靠窗的12号座,方庚正读着《止观浅说》。 大巴上,并不是一个好的读书环境,只看了半小时,方庚便放下书来。 在这大巴中,约二三十人,都是这一次参加禅修班的成员。 大多都是参加了数次的。 这些都是资深会员,通晓了戒律,也了解一部分的禅书。 像方庚这样,第一次来的,反而很少。 听说有参加十次以上,可直接成为“拿塔院”的录名施主。 这种的,不必报名,能随时入院中,随侍禅师,聆听**。 “会员,资深会员,录名施主。” 方庚默念道。 这三种身份,基本上算是构成了“拿塔院”的信众群体。 在这之上,也就是弟子了。 第子不轻授,六支禅师自打建院以来,也只收了三名弟子。 这三位第子,分别是十国,十闻,十长。 这十国僧,方庚已经见识到了,其手段和伎俩的确非凡。 十闻便是阿泽先生。 阿泽先生虽不在禅师身边侍奉,但料想作为弟子,也当不差。 而十长,就是大巴中,正拿着喇叭,说着注意事项的小僧人。 “山中贫苦,院外险峻,第一次入山的会员,请一定注意安全。 功课之余,不要结伙散步。 还有,某一些老会员不要仗着来过一两次,就满山乱窜。 也不要带零食,荤食,这是山中禅修,不是露营野炊。” 方庚侧过身,看了两眼这小僧人。 初秋的时节,竟穿着一灰色棉质僧服,似乎体质并不怎么好。 脸庞倒是白净,不过身形偏瘦。 这小僧人似乎感受到了方庚的目光,对他友善的笑了笑。 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好似这初秋中的暖阳,澄澈而暖足。 方庚不自觉的回以笑容。 路程颇远,方庚又看了一会儿书,便已经昏昏然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已到了山麓下的村镇。 “大家有序下车。” 那十长小僧人,端着喇叭,不断重复道。 “呼!” 下了大巴,方庚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不得不说,坐久了大巴,真是会让人头脑晕沉,食欲不振。 车外,僧人十国,着一身轻薄的海青衣,笔挺的立在道旁。 他早早在此等待,负责引导乘客。 见了方庚,他异常欢喜的道:“方居士,果然将你候到了。” “十国。” 方庚心中警惕升起,但面上不表,反而热切的打着招呼。 “自那晚一别,我便知你和我之间,存在极深的缘法。” 十国欣喜道。 “望您指引我。” 方庚双手合十,礼敬道。 “先去用饭。” 十国哈哈一笑,略过这话题,将方庚请入乘客队伍之中。 “师兄,他就是师傅点名的吗?” 十长小僧人蹦跳到十国身边,好奇的问道。 “哼,点名。 不过是十闻举荐,不然师傅怎么从入定醒来,特意点名见他。” 十国轻哼道。 “哦!” 十长小僧人小声道。 他可不敢掺和到两位师兄的争斗中,尽管这争斗是十国单方面的意愿。 饭馆中。 临近饭点,这村镇上的小饭馆中,已经是坐满了客人。 “这里。” 十国招呼着乘客坐下。 就他们这一行人,就坐了三桌。 饭桌上,有荤有素,但以素菜居多。 方庚默默举筷,便听有人提议举杯共饮,他便只好端起杯子。 有年长者为他斟酒,他连忙婉拒,并为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轻抿了一口果汁,又举筷。 这个时候,又有年长者提议,大家一起向十国僧人敬酒。 于是,他的筷子又放下。 十国连连推辞,但盛情难却,只好倒一杯开水,以水代酒。 “终于吃上了。” 方庚举筷,夹了一个干脆炸鱼,嚼在口中,心道。 在这饭桌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一副好不热闹的样子。 十国作为“东道主”,被连连敬酒。 他虽以水代酒,但也闹得一个满脸通红,好不窘迫的样子。 看这样的十国,方庚很难将他与那一晚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唉!” 方庚心中不由一叹,竟产生了一种失望的情绪。 这一种没由来的失望,不知是在针对十国,还是他自己。 用过餐食,已是下午一二点。 在休息了半小时,让肠胃舒缓之后,这才开始动身启程。 一行人背上了背包,准备攀登山道。 初时,山道宽阔,两边立有护栏,并植有观赏性的林木。 这一个时候,方庚还有心思一边走,一边观察山道情况。 他发现,许多人自备了登山杖。 大半小时后,方庚有一些气喘。 他平时虽也有锻炼,但并没有规律的坚持下去,这时便显出差异来。 吊在队末的一两人,大多都是初次参加的,要不就是年老体衰的。 在队首的,自然是十国。 他脚步如飞,没有一点疲感,还不时的帮助年老的会员。 又过半小时,队伍转入小道。 没了宽阔的山道,在这崎岖的小道上,便更加显得吃力了。 方庚额头上,已微微冒汗了。 他刻意保持呼吸,手上抓着一根木棍,吊在队伍的末尾。 “到了吗?” 他问一旁蹦跳似猴的十长小僧人。 “这才到哪里?” 十长道。 “好吧。” 方庚叹道。 他觉得自己该锻炼了,就连一个孩子,都在体能上碾压他。 队伍在小道之上,时而穿林,时而越沟,时而淌过溪流。 更危险的是沿断坡而行。 “多久才能到?” 如此走了十几分钟,方庚已大口喘气着,两腿颤颤的了。 十长小僧人摇了摇头。 他对方庚的身体素质,表示一种担忧和鄙夷。 他道:““拿塔院”建在山穴之中,左近处,山涧流淌,溪水环绕。 你只要听到水流声,就证明快到了。” “已经到了。” 身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柱着登山杖,笑呵呵的道。 “小伙子,得多锻炼。” 另一边,背双肩包的大妈,拍着方庚的肩膀,爽朗的道。 方庚已累得虚脱。 他拄着木棍,汗流浃背的,就连回话的力气似乎都没了。 不多时,果真听到水流声。 穿过一片林,便见一面山壁,以及扑面而来的氤氲水汽。 在左近处,有一股飞流,哗啦啦的,从高处倾泻,并挂在山壁一旁。 而山壁下,则是溪流经过。 队伍从坡上下来,虽走在硌脚的溪流石滩上,但都放松下来。 越过石滩,有一条人工铺设的青砖道,这一条道通往山壁下。 道边,有两列雕琢成型的石灯。 上刻祥纹,画瑞兽,苔痕遍布,有一种古朴自然的意境。 道尽头,有发散暖光的穴洞,也有一老僧。 老僧立在洞口,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他着了一身灰白色的僧袍,不断掐着手珠,并单掌施礼。 “诸位居士,老僧有礼了。” 老僧改单掌,为双掌合十,而拜道。 “不敢,禅师多礼。” 队伍中,几个资深会员纷纷上前,合十礼敬道。 “见众居士,一路穿林跨水而来,不言辛苦,便知禅定已入。” 老僧,也就是六支禅师,欣喜道。 “素斋已备,众居士先去舍中,放下各自行李,洗漱一番。” 禅师侧身请道。 方庚已是累极,正要随队入内,却被禅师喊住:“你来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