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安然这次彻底没话可说了。并且这无语的同时,心里有个声音更清楚地在对她说:赶紧离这个男人远点儿,越远越好!只是在之前,她还得先和他撇清瓜葛。安然吸了口气,最后出来个颇有创新意识的称呼:“陈……远衡先生……”“噗……”陈远衡没忍住笑了出来,“安然,你当这是典礼上介绍啊!”安然囧住,发现自己跟这个火星人根本没法沟通。而陈远衡看着她那张有些发红的小脸儿,大发慈悲地决定不再逗她寻开心,便转移了话题:“你是和许总一起来的?”“嗯。”陈远衡“哦”了一声,抬眼四处一扫:“许总人呢?我们还没打个招呼。”“他和人应酬去了。”安然忽然黯淡的脸色被他尽收眼底。陈远衡微微一笑,没再追问。“这酒店顶楼的露天花园不错,前天才开放的。走吧,我带你去瞧瞧。”说完,他拉起她的手,不容拒绝地拖着她往外走去。这世界上有种人是天生的王者,气场强大的可以压倒一切,叫人在潜意识里便不得抗拒只能臣服。很显然,陈远衡便是这样的人。于是安然就那么一路被他拉着出了大厅又进了电梯。等到她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应该坚决甩开陈远衡的手,并且义正言辞地对他“SAY NO”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楼顶花园的栏杆边上。“站在这个地方,几乎可以看见半个C市的夜景。”陈远衡边说话边伸手往下虚指了指,不经意间颇流露出几分睥睨天下指点江山的气势。可当安然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时,却不管不顾地急忙往后退去,直到撞上距离栏杆很远的盆景才稳住身体。陈远衡因着她这算得上是有些过激的反应微微诧异。“安然……”他叫着她的名字,两大步追到近前,发现眼前的姑娘脸色苍白的吓人,于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怕高!”“嗯。”她虚弱地点头,然后闭上眼反复做着深呼吸。大约十几秒的功夫,她稍微缓过来,抬眸看向她,“不是很严重,十层楼以下高度敢往下面看。”陈远衡面露歉意:“真的十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恐高!”“没关系。”安然情绪不高,并没有恼怒。“可惜了。”陈远衡略带遗憾地笑笑, “晚上从这里俯瞰C市,真的很美。”接着又提了另一个建议,“那边有望远镜,你要不要去看看夜空。如果运气好,可能会看见其它地方的流星。”“不了。”安然摇头,“流星不就是扫帚星,不吉利。”陈远衡垂眸看了她几秒: “安然,你今晚是不是心情不好?”虽然一直和他有问有答的,却明显的心不在焉,毫无活力。她一愣,随后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几转:“没有啊!你哪只眼睛看见的我不高兴了!我挺高兴的。”有点儿欲盖弥彰的味道,不过那个一见他就没有好脸色的姑娘倒是回来了。陈远衡笑笑,聪明地没再说什么。倒是安然忽然一本正经地叫了他一声:“陈先生。”陈远衡挑眉“嗯”了一声,然后摸了摸下巴说道:“安然,你还是叫我陈总吧!”这声‘陈先生’从安然嘴里出来,比‘陈总’让他更加的不舒服。陈远衡知道安然是不会明白‘陈先生’背后所意味着什么的。在陈家,陈先生是对陈家家主特定的尊称,意味着责任。而在某条黑白相间的地带,陈先生代表的是绝对地位和权威的同时,却也意味着某些不好的东西。那些都是他在血雨腥风中拼杀来的成果。他其实很受用别人这样称呼自己,这会让他有无比巨大的成就感。可这所谓的‘别人’,却偏偏不包括安然。因为那些东西忽然让陈远衡觉着自己和安然有一种对比鲜明的感觉。他是黑暗的双手沾满了血腥,而她却是那样的单纯干净甚至透明。仿佛两个人永远只能是两个世界的人!这种感觉,他不喜欢,不喜欢到了极点!安然当然体会不到陈远衡内心所想。她只是觉着一个称呼而已,何必这么计较。于是心里默默给他打上’怪人’的同时,打开手袋翻出了那个蓝色丝绒盒子递到了他面前:“这个,我不能收!”那是他几个小时前才送出去的。陈远衡看了盒子一眼,并没有接:“为什么?”“无功不受禄。”他轻笑一声:“不过就是一个小玩意儿而已。我觉得你戴了合适,便送了。你也要这么认真?”小玩意儿?就算是没看见那张海报,她也不会相信陈远衡这种人送首饰会送个普通的小玩意儿。更何况那是准备在大型珠宝展上做噱头的东西,恐怕‘价值连城’四个字都担的起。“我知道这个镯子是珠宝展上的非卖品!”安然把盒子又往前递了几分,神色坚决,“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这个不是那只非卖品。”“啊?”“你不知道这镯子有一对儿吧?”安然傻愣愣地摇头,她确实不知道。“这镯子有一对儿,所以展销会上的是另一只。”那它也同样价值不菲吧!“我不要!”安然拒绝的态度更加强烈。陈远衡眯了眯眼,脸色已经阴沉了几分:“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可是它真的太贵重了,我真的真的不能收!”陈远衡没说话,也仍然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安然咬牙,抛出杀手锏:“我听说这个镯子是欧洲某个公爵送给自己情妇的。陈总把它送给我,是不是有点儿侮辱人的意思!”陈远衡哼笑一声:“安然,你只知道这只镯子是珠宝展上的非卖品,却不知道它其实是你一对的!那你应该也不知道,那个公爵的情妇因为家庭问题不能名正言顺的嫁给他,而公爵却因为她一生未娶。”“我……”安然张了张嘴,还没等说什么却又被他截断。“反正故事的主人公无从考证,你又怎么知道这个故事不是商家为了炒作而杜撰出来的?”他顿了顿,神色间染了淡淡的轻蔑,“安然,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把我的心意说成是侮辱?”安然这次彻底发不出声儿来,只能愣愣地看着他,觉得无比的憋屈。是他未询问过她的意见就随便送东西,她不过是不想接受找个理由拒绝罢了,怎么就被疾言厉色地教训了一顿。这一晚上一个个的都挤兑她,她招谁惹谁了!她眨了眨眼,感觉有些委屈的酸涩。然后抓起他的手一把塞了进去:“反正我就是不要!”盒子交接时,她纤细的手指无意中剐蹭到他的掌心。有种说不出的瘙痒。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他接近,可却是为了拒绝。陈远衡内心划过一丝失落,有种说不出的憋闷。“你真不要?”他晃了晃盒子又问了一遍。“不要!”陈远衡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眸色渐深:“那好。”话音落下时手一扬,直接将盒子扔进了旁边的一个喷水池里。然后在安然惊诧的目光里,他冷冷一笑,轻描淡写道,“既然你不要,它就和垃圾没区别。当然是扔掉。”说完竟一把钳住她的肩膀,将人拖向自己。安然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拽了踉跄。脚上的痛点被戳中,“啊——”地痛呼一声后,咬着唇开始一个劲儿吸气。许是她的叫声有些凄厉,陈远衡动作一顿。他用了多大力气自己有分寸,而且安然是有功夫在身的,不至于这么轻易会弄疼她。“你怎么了?”安然没说话,仍旧皱眉小口吸着气。陈远衡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儿,发现她一只脚站立的姿势有些怪异。“鞋穿着不舒服是不是?”话说完人已经蹲下身抬起她的小腿,将高跟鞋脱了下来。果然,五个脚趾关节,还有后边跟腱位置上都起了大大的水泡。有的已经磨破了皮,渗着血丝。“陈远衡,你干什么!”安然没料到他一言不合就动手,反应过来后一张小脸儿瞬间涨的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她皱着细眉想要把腿收回来,却又害怕自己一只脚站立,会不小心摔倒。有心想抬脚踢他,可明显感受到踝间传来的力量,知道不可能成功。于是只能色厉内荏的怒呵,“你快放开我!”陈远衡抬头看她一眼,眸中是她看不懂的深暗。他用另一只手忽然托住她的脚掌,将那只纤细的足包裹在掌中。“轰——”地一声在脑袋里响起,安然感觉自己从这个世界中被隔离了。炽热的温度从脚底传来,一波一波似乎要将她烫化。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惊回现实:“然然,原来你跑这儿来了……陈总……你们……”安然激灵着扭头,只看见许墨林、赵钦还有夏梦箫三个人站在两步远的地方。而此刻,她的脚也正被陈远衡握在手里。第十六章 你不生气?车子在夜幕下的马路上疾驰着,两旁的灯光透过车窗玻璃投射入内,形成了斑斑驳驳的碎块。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本来是安然最喜欢的,可此刻,她却毫无心思欣赏这些。安然身上裹着许墨林的西装外套,没精打采地窝在副驾驶位置里,偶尔斜眼瞥上一眼身边的人,几次想和他说些什么,却又在话到嘴边时咽了回去。大半个小时前天台花园上发生的情景,一遍一遍地安然在脑袋里回放:那一瞬的沉寂过后,许墨林默默地上前,把她被陈远衡握在手里的那只脚轻轻拿了出来:“我替然然谢谢陈总关心。给您添麻烦了!”说完脱下她另一只高跟鞋,将人打横抱起,然后就那么将她哼横抱在怀里一路出了酒店。而他的情绪从始至终,都没有半分的波动。却也直到现在,没有主动和安然讲过一句话。这样的墨林哥,让安然忍不住地越来越慌乱。她知道自己在害怕,害怕许墨林看到刚才那一幕误会生气。可更害怕他此刻的沉默和淡然,是因为他并不在乎她。如果是那样,她该如何是好……“那个……”车子开到一处路口的时候,安然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惶恐,期期艾艾地主动开口,“墨林哥……”“嗯?”许墨林扭头看她一眼,同时把车停在了路边,“你等我一下。”然后也不等她继续说话,便直接开门下了车。“诶?”安然惊愣地叫了声,眼看着他大步跑向路边的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时,眼神微微暗淡。许墨林很快便回来,并且手里多了两个塑料口袋。他重新坐回车里,把那两个口袋放在了仪表台上,然后弯腰掐住安然两只脚的脚踝,把它们一起放在了自己大腿上。“诶……你……”安然没想到他会这样,有些反应不及。随即看着自己裙子外面露出的那白花花的两截腿,就那么和他的双腿紧挨在一起,立时羞得满脸通红,“墨林哥……你要干什么……”“乖,别乱动!”许墨林温热的大手在她腿上轻拍了一下。安然更是僵直了身子不敢动弹,只感觉车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太高。许墨林冲她安抚性的笑笑:“忍着点儿啊,可能会疼。”说完从口袋里翻出创可贴和一小瓶烧酒,把纸巾用酒晕湿了,开始一点一点在她破皮的地方擦拭消毒。“一路过来也没看见家药店,只能先将就一下。”他边说着,还边附身轻轻吹气。安然下意识把腿往回缩,却被他握紧。“别乱动!”许墨林说完想起什么,愉悦地低笑出声,“这办法还是当初看武侠剧学的呢!”“然然,你记不记得小时候那次,我爬树把腿摔破了,你偷了安爷爷的酒,学着电视里给我消毒包扎。结果那酒是窖藏的老酒,给安爷爷心疼的,胡子都要立起来了!”“那个时候真是……”“…… ”许墨林低着头,一个人有说有笑的在那里回忆了许久,却没有得到另外一个的附和,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然然?”他抬头,正对上一双比兔子还红的眼睛,顿时吓了一跳,“你怎么哭了?”“墨林哥……”安然看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大滴大滴的泪珠子开闸一样往下滚,“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不理你?”许墨林无奈叹气,翻出创可贴一处一处给她小心粘好,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双卡通图案的拖鞋给她套上,“你个傻姑娘,我怎么可能不理你!”“我以为你生气了!”安然语无伦次的解释,“就……我跟陈远衡……我们刚才……”“我知道,你不用解释。”许墨林打断她后面的话,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我是有点气,气你脚伤得这么厉害,却不及时告诉我。”说到这个,安然更加委屈伤心:“我还没等和你说呢,你就和夏梦箫跑了!“呃……”许墨林对她的用词有些无奈,“然然,我是和梦箫去见她公司老总了,不是和她跑了!”“反正你就是和她走了!”“对不起。”许墨林好脾气地道歉,“C市最近有几个项目是上面重点扶持的,过两天要公开招标。有希望中标的大概就是远大和梦箫的公司。然然,要是能从这次项目里分一杯羹,墨林哥就可以少努力十年,提前带你环游世界去了。”“真的?”安然嘴里说的是问句,可神情中的怀疑和不安却早已消失。“真的!”许墨林点头。“那你真不生我气?”她又确认了一次。“不生气。”许墨林拉起安然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上,“不过这里不舒服是真的。”安然吸了吸鼻子:“我没想到他会那样。当时想把那姓陈的踢开的,可他力气实在太大了,我连动都不好动。”“你一个女孩子,和他动手总是容易吃亏的。”许墨林握着她的手轻捏了捏,“然然,陈远衡对你有想法……”“墨林哥!”安然急忙打断了他,声音因为紧张而拔高了几度,“我不喜欢他!你别多想。”许墨林轻声笑了出来:“那不就得了。然然,对于不喜欢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安然重重地点点头:“无视他!以后我都离他远远的!”只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根本不明白:这世界上,总有种出色的猎手,不论多么狡猾的猎物,一旦被他盯上便再也无法逃脱………… ……陈远衡走近包厢的时候,沈拓正拿着麦克风飙高音。一首《死了都要爱》硬是被他嚎得跟要死了一样。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扯下电源,冲着对方皱眉:“你嗓子好了?”沈拓这嗓子上次就是飙高音韩哑的,只是这货根本就没记性。“啊,早好了!”沈拓在兴头儿上被打断也不恼,扔了麦克一屁股坐沙发上给自己开了瓶酒倒上。“再嚎你以后那动静儿就真跟公公一样了!”陈远衡往他旁边的沙发上一坐,毫不留情地鄙视。“切,身板儿别像公公就成了!”沈拓灌了口酒瞥他一眼,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起来,“唉,我发现你今天这面相有点儿怪啊!”“怎么个怪法?!”陈远衡下意识在自己脸上摸了把,然后就听见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左半边少男怀春,右半边欲求不满!”“滚!”陈远衡抬起一脚就往他身上踢。沈拓躲闪不及,裤子上瞬间印了半个鞋印子,嘴上依旧不老实:“唉,我说实话嘛。你别那么暴力好不好?”陈远衡恻阴阴一笑:“除了暴力,我更想让你爆菊!”沈拓摸了摸鼻子,见好就收:“那个啥,听说安姑娘你还没搞定。”“嗯。”陈远衡应了一声,兴致明显不高。然后下一秒,握着她那只细嫩的小脚时,手上那种滑腻细嫩的触感忽然再次清晰了起来。他那天就觉得安然的脚实在是够小的,几乎和他的手掌差不多大小。形状是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里最漂亮的,握起来那样契合。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些浑身燥热。于是从冰桶里拿出酒瓶满上,仰头灌了一杯后斜眼瞥身旁的人“;你急着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要紧事就不能找你闲磕牙?”沈拓挑眉,“兄弟你这个是重色轻友啊!”陈远衡哼了一声,没说话。“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扫听扫听你和安姑娘怎么样了。没想到你这么菜,还没搞定了!”“这样深入浅出的才有意思!你不懂!”陈远衡愉快地笑了出来,“其实,也快了!”沈拓一愣,随即问道:“对了,那几个重点扶植工程,你打算退出?”“有可能。”“为什么?”沈拓不解。陈远衡冲他举杯,似笑非笑:“不把安姑娘弄到手,我要那工程有什么意思!”沈拓眯眼寻思了两秒:“你不是打算用这个利诱许墨林吧?”陈远衡做恍然状:“你这办法也不是不可以!”“可这项目上你们不发生冲突啊!”沈拓看着和他高深莫测的表情有些似懂非懂,却也没在追问,“你这可真是不爱钞票爱美人儿。为了个安姑娘,大把的银子都不要了!值么?”“值!怎么不值!”陈远衡大笑一声,冲他举杯,“银子随处有,佳人难再得!”…… ……周日吃过早饭后,安然和许墨林一起回了大院儿。安然的爷爷当年是军医,援助地方城市建设的时候被安排转业,分配到了C市卫生系统任职。那时候的C市还没这么繁华,只是个小镇。老人家如今离休在家,每天侍弄花草养鱼垂钓,过得很是自得其乐。安然和爷爷的感情很深。她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差不多是在爷爷家长大的。后来父母突然离开,安爷爷干脆把她带在身边抚养。连大学安然都是走读的,每天回家里来住。后来为了实习方便,才在画廊附近和小美合租了一套房子。许墨林先送安然回家。车在院门口停下时,安老爷子正在园子里拿把小铲子给花草松土。见宝贝孙女从车上下来,立刻高兴得眉开眼笑。“爷爷!”安然看见安老爷子也乐得眉眼弯弯,推开车门就飞快奔了过去。许墨林随后跟着下车,和安老爷子打过招呼,又把安然带回来的大包小包拎进屋子才开车回自己家。“我吃完晚饭去找你啊!”安然踮着脚朝车屁股喊了一嗓子,看见许墨林从车窗伸出手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被安老爷子嘲笑“女大不中留”。“爷爷!”安然闻言有些害羞,撅了撅嘴,又笑眯眯地挽上安老爷子胳膊和他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