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府的马车终于在歇了几日后从冯府里离开,车夫似乎早早就收到了消息,等房昕樾过去时,他已经坐在那儿等着了。马车缓缓地驶离了冯府,在繁华的街道上掠过,渐渐地深入郊野。房昕樾发觉这辆马车的窗户被封死了,在那竹门合上之后,她便只能通过那隐隐约约传进马车内的声音来判断他们的所在。路途的后半程似乎是在未曾开拓过的荒路上轧过,整辆马车不断地颠簸着,马车内的房昕樾和石雨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即使马车内铺着细密的毯子都不能缓解这趟旅程的不适。就在她们两人快受不住的时候,马车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竹门从外头拉开,帘子更是被车夫利索地绑了起来。“姑娘,下车吧。”房昕樾白着脸点了点头,坐了片刻稍稍缓解了不适,这才慢慢地在石雨的搀扶下踩上了马凳,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路悄无声息的跟着他们的疤头此时才凑了上来,笑着指了指近在眼前的庄子。“这算是主子的私产。在这儿,除了主子,谁的话您都不用听。”房昕樾看着眼前这近两米高的大门,再一次见到那熟悉的阴阳鱼,鱼身刻在了木制的门扉上,首尾相接。“这是什么?”房昕樾终于将这问题问出了口。疤头跟着房昕樾的视线看到了那上头磨得光滑的阴阳鱼:“是荣氏的家徽。”房昕樾抿了抿唇,当下贴身收在宽袖里的短刃匕首似乎在隐隐发烫。或许她并没有会错意也说不定。疤头带着她们两人入了庄子,大门一进去便是练武的操场,墙边立着数排武器架。“林子。”疤头站在门边高声喊了一句,还没等房昕樾反应过来,身边就忽然窜出一个人影来。“啊!”本就一路紧张害怕不已的石雨立时吓得抓紧了房昕樾,房昕樾被她的叫声一惊,身子又不受控制地被她向后扯着退后了几步,好悬才没摔倒在地。慌乱过后,房昕樾这才勉强看清了那人影的模样。第一眼是黑,之后便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眼睛所吸引,大而有神的晶亮眸子像两颗镶嵌上去的蓝黑宝石。这人不是中原人?正当房昕樾惊异之时,那林子开口却带出了一长串流利的中原话。“你怎么带她来了?主子终于想开了?”疤头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不能非议主子。”“诶,你别给我扣帽子啊,我什么都没说。”林子嘀咕了几句,转身就要跑,却见疤头忽然凑到他身边,将他的领子拉住了。“照顾好她,我得走了。”“哦,”林子听到他要走了,又不动了,“行,放心吧。”两人几句间就安排好了房昕樾的去处,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疤头便当着他们的面一掠身不见了。“嗯……”林子回转身子看了看房昕樾,似乎苦恼将她安排在哪里,“你跟我来吧。”房昕樾握住石雨的手,牵着她跟在林子的后头。“……荣尹至还好吗?”走了一段后,房昕樾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啊?”林子正准备带她去找范智成,眼下听到这直白的问话,倒是不知道能不能说了,“应该还行吧,至少有饭吃。”听说宫里的伙食不错,但主子管束着他们,不让他们偷东西,也不让他们乱吃东西,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同主子要饭吃,便一直没尝过。“……”房昕樾咬着下唇,几乎要尝到血腥味了才醒过神来。荣尹至如今的境况竟然已经这么严重了吗?眼下,她又能做些什么才能帮得上他呢?这处庄子几乎占了一个山头,内里弯弯绕绕,像个迷宫,房昕樾走到一半便脚酸了,但眼下已经来了这里,她便咬牙忍着,同石雨两人互相搀扶着勉强跟在林子后头,直到见到那范智成,日头已经爬到正中了。“范先生!”林子以己度人,并没有察觉到后头两个普通人已经累得满头虚汗,范智成刚从地牢里出来又洗了身澡,听到林子唤他,便匆匆从屋子里出来了,不曾想竟又见到了房昕樾和石雨两人。“范先生。”房昕樾勉强行了一礼,双腿虚浮,倒是让她再次意识到自己身体的羸弱来。作为深闺女子,她似乎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的体能问题。“范先生,主子让她们住在这里,疤头让我负责。”林子那双蓝得发黑的眼睛眨巴眨巴,全身都透着一个‘懵’字。“……”范智成沉默了片刻,也给房昕樾回了一礼,目光掠过她身后瞪着眼睛的石雨,沉声说道。“既如此,”范智成看了眼左边,“房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住在明林院,一应用具若有缺失,可以……”范智成的目光落在了前头的林子身上,言语中自动略过了他。“可以让东菱帮忙采买。”本就因为好奇而跟了一路的数个影卫齐刷刷地看向人群中的东菱,东菱立刻抬头挺胸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房姑娘,我就是东菱!”房昕樾对他们神出鬼没的能力已经有些适应了,倒不至于被吓到,但还是难免好奇地多看了两眼。东菱瘦高个,丹凤眼,衬着一身小麦色的皮肤,眉宇间有不怒自威的英气,是房昕樾目前接触过最特殊的姑娘,一眼便让人心里有了好感。“那便先谢谢东菱姑娘了。”东菱大气地挥了挥手,表示这些都不在话下。范智成见事情落成,便让东菱带房昕樾去明林院,那是荣尹至住的地方,想来他是不会介意的。范智成僵着脸扫了眼那紧贴在房昕樾身后的身影,慢慢地落在了面前的林子身上。“疤头回来了?”“嗯,不过来了一会儿又走了。”“要是再见到他,让他记得和主子说说马文玲的事。”“哦,”林子自然也记得马文玲,“她不是已经来到庄子上了吗?”林子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范智成也无心同他多讲,只点了点头便退回了房间,并无情地将人关在了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