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重新集结的荣家军有序地朝前行去,甚至难得地在每处城镇都停了一夜。石雨在那晚同范智成摊牌后,隔日便同他一起上了路,亲眼看着身后的队伍越来越大,又在同那府衙里出来的人马分开后,速度越来越慢,她心里不免越发地着急起来。在队伍再一次在某个村落里歇脚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姓范的,我们不是要去救小姐和将军吗?这个速度赶到,他们饿都要饿死啦!”范智成看了一眼这跟不上进程的傻丫头,按着她的脑袋将人推回了房里。如今他们借宿在某个农家内,这处的土砖房算是村里最好的房屋了,但隔音却不大好。“安静。将军就在我们身边,马车里坐着的就是荣将军,听明白了吗?”石雨瞪大了眼睛:“什么?我去看看!”范智成将试图从他身侧溜出去的石雨抓住,捂着人的嘴巴压着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你家小姐两日前便获救了。现在,安静,不然我会将你躺着运到你家小姐面前,懂了吗?”石雨扁了扁嘴,范智成的手在感觉到那柔软的触感时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强忍着没移开。“知道了。”等石雨脑子转过来后含糊地低了头,范智成才将她放开。“我会安静的,但你就不能同我说说吗?我每天那么担心……”想到这,石雨又是一抹眼,心里的委屈都要冒着泡涌出来了。范智成将手背在身后,没有搭理她。在这之后,石雨倒是真的安静下来了,一路上,范智成反倒是开始忍不住频繁地观察她,似是不确定这人是真的乖巧了还是在憋着坏招,但按照这笨丫头的智慧,即使是坏招,他也无需太过担忧才是。这样的日子又翻过了两日,队伍才终于晃晃悠悠地进了临泉镇。“主子,属下办事不力,那几个俘虏已经在那次敌袭中全部身亡,连常园江也难逃敌手,还请主子责罚。”影卫领头数人和范智成齐齐跪下认罪,荣尹至挥了挥手,倒是并不生气。“都起来吧。”这事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们低估了敌人的实力。这在战场上可是大忌,只是连他都未曾想过,会有位居高位的人同外邦人勾结,这图谋恐怕并非是钱财和官位能满足得了的。“提前让我们认清敌人的实力也是件好事。”原先荣尹至认为此人安插在朝廷里,最好是找到证据,让上头知情后亲手将人拔出来,可在见到那被调动的规模后,荣尹至立时察觉这原先的计划太过天真了。如若这人是朝廷重臣,在官场上沉浮的荣尹至自然了解他们底下有如何错综复杂的根系,此举只会暴露了他们自己,却根本无法将其完全从朝廷中铲除,甚至会让这躲在暗处之人有所防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今荣尹至处境尴尬,任何一步行差踏错都有可能让那视他为眼中钉的帝王捏到把柄,到时候恐怕只要是姓荣的都会受到牵连。荣尹至倚着那窗子,看着半敞的窗外街景,低沉的嗓音有着浓烈的杀意:“如今敌不动我不动,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可只要那暗处之人再动弹,那他会亲手将其爪牙一根根敲断。影卫们领命离开,倒是范智成留了下来。“怎么?”荣尹至见他那副模样,便知道他是有话要说,原想离开客栈回府邸找人的脚步也不得不停了下来。范智成这几日都在犹豫同一件事情,那就是要不要同自家主公聊一聊这房姑娘的事情。平心而论,他作为一名下属,是没有资格质疑主公的感情之事的。“主子,那田姑娘的丫鬟石雨前几日同我讲了几件事情……,田姑娘本人姓房,或许主子您还记得,夫人为您安排的亲家也姓房。”荣尹至听到这里愣了数秒,随后便抬手捂住了下半张脸,不让自己错愕的表情太过明显——他忘记自己有了一门新亲事了。当时在那常园江的催促下,荣尹至也不想让他频繁登门给父母碍眼,便匆匆带着人马出发,这亲事他只在临行前听母亲说了一嘴,之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不知何时便将这门亲事忘记了。“石雨虽说她们是为了脱离房府控制才离开的,但……,疤头查出,那房剑河虽然明面上是枚弃子,却有着一个闲散秘书郎不该有的私兵,就养在了林丹镇郊外的燕子庄里,约有两千余人。”听到这话,荣尹至的脸色肃穆,他接过范智成手里的信,又想起昨日收到的荣尹泽的信件,心里隐隐的猜测越发清晰起来。他将这信收起,又转而回到先头想起的事来,想开口问问房昕樾是否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又觉得这话问范智成实在是怪异,遂强忍着将这话放下了。“主子,房姑娘既是房剑河的一枚棋子,恐怕这背后还有故事。”范智成的话点到即止,荣尹至倒是知晓他的担忧,却并不多做点评。从这上京队伍下榻的客栈里出来后,荣尹至便直接回了那处落脚的府邸。因着先前他们在这住了几日,这处私宅倒是因为新主人的到来而重新焕发了活力,各处角落都为着那新主人装饰一新。房昕樾多走两步,都有小丫鬟跟过来问询,个个能说会道,倒是没让房昕樾感到不自在。“……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不值当弄这些。”荣尹至刚走进这院子,便听到廊下房昕樾同那小丫鬟轻声说着话,他几步走过去,嘴里说道。“不值当什么?”那几人同时回过头来看他,那丫鬟个个恭敬地行了礼,又自觉地撤到了边上,其中一人手里还捧着一瓶含苞待放的花枝,荣尹至便多看了两眼。“我昨日说那园子里的海棠生得美,今日这几人便折了几支送来了,倒是我多说了。”房昕樾对上丫鬟倒是不觉得如何,看那荣尹至来了,反而觉得不自在起来。可不自在在哪儿,她自己却也说不清。荣尹至回头看那捧着花枝的丫头,单手将那花瓶拿了过来。“是挺美的。该赏。”轻飘飘一句话,倒是惹得那丫头们喜笑颜开,统统跪下谢了荣尹至,又手拉着手跟着那领头的去前院领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