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颜(全2册)

畅销书作家侧侧轻寒继《簪中录》《光芒纪》后实力作品,演绎治愈系都市爱情——温柔暴君与小仙女,大个子和小不点。千言万语,皆为爱你。 混迹花丛的二世祖卫泽希,在纽约医院偶然遇见了复健中的颜未染。颜是个化妆师,技艺高超,却在异国他乡身受重伤,卫发现她外表柔弱,个性刚强,对她产生了兴趣。而颜则误会他是病友潘朵拉的人渣前男友,两人不欢而散。 半年后两人在国内相遇。卫泽希公司的艺人柳子意遭遇了黑粉纠纷,而颜未染利用自己高超的化妆技术,顺利解决了难题。随后,颜未染又凭借化妆术解决了身边一连串的事件,并筹划与卫泽希合作创立自己的品牌。一开始对创业毫无兴趣的卫泽希逐渐被颜未染拼搏的精神所打动,也深深地被她独立、坚强的个性所吸引,二人联手处理了一系列因为化妆改变容貌而引发的事件,“思染”彩妆品牌的创业也步入正轨。 然而就在二人情愫渐生的时候,一直被颜未染误以为是负心人的程嘉律坐着轮椅回来了。那起险些害颜未染丧命的事故究竟是否程嘉律所为?未染的老师在研发产品时的遭遇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陷害?护肤品大厂商为何对未染穷追不舍?事业、感情、牵绊当前,她该如何抉择?

Chapter 16 原来是你(13)
“能为你做点什么,就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了。”程嘉律轻声说着,又摇了摇头,“不,其实我并没能帮你什么,真正让张羽曼下定决心接受调解的,是你。”
必会放弃。”颜未染没有说话,她转头看向后面。潘朵拉开的向日葵小车上,坐着的正是张羽曼。她想要知道母亲去世的真相。她是害死老师的人,可她是无心酿成了大错,而自己也幸好在那一刻,控制住了自己狠戾的复仇的欲望,并未犯下大错。颜未染眼睛灼痛,面前的世界全都看不清了。她抬起手,捂住眼中那些即将掉落的眼泪,在心中问:老师,您的女儿不是害死您的人,您是否可以瞑目了?如果还没有,那么,我会努力让真凶受到惩处,让您瞑目。
监控视频和咖啡馆女生的证词,全部都摊开在张羽曼面前。张羽曼坐在颜未染的店内,面对着当初那些证据,全身剧烈颤抖,无法抑制,怎么都停不下来。像是一个梦游醒来的人,发现了自己满手的血污与倒在脚下的尸体,恐惧与痛苦一股脑全都涌了上来,铺天盖地地将她埋葬。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张羽曼那一向嚣张高亢的声音,这一刻嘶哑难听,“是我被人逼债的时候,方艾黎找上了我,说可以帮我……只要……只要我拿到妈妈的配方,或者偷一点妈妈的样品给她化验。我相信了她,告诉她配方我拿不到,但样品的话没有问题……”
颜未染身体紧绷,毕竟她的担忧害怕也并不比张羽曼少:“是吗?你真的只偷了样品,没有在里面掺杂东西?”
“真的没有!”张羽曼失控大叫,“我接到方艾黎助理Agnes的消息,说我妈去了哥大,可能是要拿样品了。我就和Agnes在咖啡馆碰面,拿了那个密封瓶后,我算好妈妈外出的时间,偷偷回到家,一看我妈果然拿到了样品,就用小勺子挖了两勺,也不敢多拿,怕妈妈发现,然后我就把样品盖好,赶紧跑了……我真的只偷挖了两勺,其他什么也没做,我怎么会害死上擦,声音已经变调,说话也是语无伦次。
颜未染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如果只是需要你偷点东西的话,又何必特地给你密封罐?”
“她们给我的……”张羽曼喃喃地说着,又重复了一遍,“她们给我的,方艾黎说密封罐取样比较准确,好化验一点……”然后,她的眼睛渐渐瞪大了,眼中全是难以置信与惊恐。
坐在旁边冷眼旁观的程嘉律此时终于开口,说:“实验室用的密封瓶是不配勺子的。除非是那些人需要你把密封瓶中的东西,用勺子带进另一个瓶子。”
张羽曼如遭雷击,喉口咔咔作响,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她茫然的目光无法看见面前任何东西,只在面前几人的身上转来转去。在她的目光转到颜未染身上时,颜未染低沉喑哑的声音破得不成句:“张羽曼,你知道吗……你妈妈查知了方氏配方的严重缺陷,曾经劝过方艾黎。但方艾黎知道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方氏恐怕就有倒闭的风险。为了方氏,方艾黎利用了你,借刀杀人,害死了你妈妈!”
“可是……可是方艾黎一直提携我,她怎么可能杀了我妈……”张羽曼喃喃地呓语着,艳红的唇抖得跟风中残落的花瓣似的。
“怎么不可能?要是可以回到三个月前,我敢保证她也会豁出一切杀了我们,保住方氏的秘密。”卫泽希忍无可忍,说道,“我怀疑方氏可能早就知道自家的产品有严重的毒害作用,所以就连方艾黎的父亲都在抛售股票偷偷逃离,只是方艾黎执迷不悟,还在坚守家业。在你妈警告方氏产品可能有毒副作用之后,方氏可能也收买过你妈妈,让她像之前那些发现的人一样缄口。但显然你妈妈没有配合,所以她找到了你,她要让你妈妈再也开不了口。”
卫泽希的话,让颜未染再也忍不住,她抬手捂住自己通红的眼睛,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喉口挤出,和她簌簌落下的眼泪一样无法成串:“是你,当了方艾黎杀人的那把刀,把超级细菌带入了老师的样品中,杀死了她!”
张羽曼面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双唇颤抖,肩膀塌了下去。身上过紧的衣偏偏卫泽希最残忍,直接就把她心里最恐惧的东西一把撕开,毫不留情:“你知道方艾黎为什么选中你吗?因为你这个最有可能事后去追究、复仇的人,为了她许诺给你的那点报酬,变成了杀母凶手!就算你在母亲去世的时候知道她的死因,你也已经是她的同谋,永远不敢再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了。而更令她欣喜的是,你居然是个从母亲住院直到去世都没去看她一眼的不孝女,最终还拿着母亲的遗产去找她合作,这样的蠢货给她来一百个都不嫌多,你觉得呢?”
这巨大的刺激让张羽曼一时承受不住,竟变得木然了。她只机械地抱紧自己,蜷缩在沙发上,眼泪滚滚落了下来。
潘朵拉在一旁看着她这模样,还真有些同情,给她扯了两张纸巾,拍拍她的背想要安慰她一下。
颜未染却将潘朵拉的手推开了,低声冷冷地道:“别管她。不明不白地活了这么些年,她也应该好好哭一场,看清楚自己是什么人,活在什么样的世界了。”
张羽曼痛哭了一场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虚脱。她满脸的浓妆一塌糊涂,难看至极。颜未染虽然硬起心肠想让她好好忏悔一场,但看着她那样子,眼泪又止不住地掉落下来。
她草草帮张羽曼卸了妆,然后又送木讷的张羽曼到房间里休息。
颜未染把空调温度调高,帮张羽曼把外衣脱掉,又给她拉了被子盖好。
颜未染在床沿边呆坐了一会儿,站起身要离开。
“颜未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张羽曼忽然开口,嘶哑地叫了她一声。
颜未染转头看她,沉默地看着这个以前的仇敌。
“以前,我恨你,也因此恨我妈妈……我恨你抢走了我妈对我的爱,也恨我妈妈,把本来属于我的爱,送给了你这个毫无关系的外人,觉得是你们害我变成这样……”她低喑的声音,模糊而虚弱,让颜未染几乎听不清楚,“但我现在才知道,我妈是对的,我这个女儿,我这个帮助别人杀了自己亲颜未染看着她这模样,想着老师当初带着自己和张羽曼在美国打拼的日子,心中大恸,喉口堵塞许久,才哽咽道:“你等我一下。”她转身下了楼,打开那个珍藏老师遗物的柜子,从一沓陈旧的信封里面找到一封,拿到楼上,递给张羽曼。这是很久以前,张思昭写给颜未染的一封信。那时颜未染还在读大学,学的是张思昭建议她选的雕塑系。
张思昭在庆祝她顺利考取之后,把配方交托给自己去找人完善时说:“染染,曼曼没有天分,她在化妆这条路上走不远。所以我把自己的技术全部教给你,我希望你能凭借这个走到一个别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而曼曼呢,我想给她留一个好配方,让她至少能靠我这个妈妈的庇护,好好过这一生……”
多年前的字迹,一字一字熟悉清晰。可老师悉心为女儿安排的后路,却成了女儿套在她脖子上的绳索,因为张羽曼的贪婪,最后扼杀了苦心的母亲。张羽曼流着眼泪,拼命压抑自己的哭泣声。“老师是爱你的,张羽曼,只是她爱你,所以舍不得对你说,你没有继承她事业的能力。”颜未染咬紧下唇,竭力不让自己痛哭失声,“可她没想到,这竟然会成为你心里的死结,让你不但误会她,而且还恨上了她。”张羽曼最终还是歇斯底里地号啕大哭起来。许久,她才终于有力气开口,用怪异扭曲的声音,含糊地说:“我要让方艾黎去死。”颜未染用力地握着双拳,用掐进掌心的指甲来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她慢慢地说:“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张羽曼压抑地喘着气,那声音不知道是呼吸,还是呜咽。“但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更好的人生,不想再为了她而损害到我目前的幸福生活。”颜未染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的力度,“所以张羽曼,我们现在不是要让方艾黎死,而是要让她生不如死。”从楼上下来,颜未染看到程嘉律和护工已经不在了。但她也没有力气去卫泽希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揽入怀中,轻拍她的背安慰她。颜未染觉得疲惫无比。她闭上眼在他的肩上靠了一会儿,任由眼泪渗进他衣服的领口,濡湿了一大块。
卫泽希听到她喃喃的呓语在耳边轻轻响起:“老师她……本来是不会死的。是我将这件事告诉了她,让她去警告方艾黎……被害死的人,本来应该是我……”
她的声音渐至哽咽,最终喉口堵塞,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卫泽希收紧双臂,将她紧抱入怀。他抱得这么用力,怀抱又是如此温暖,让颜未染眼睛再度湿热,愈发虚弱。
“别把恶人的罪行揽到自己身上,染染……”他贴着她的耳朵,叹息一般地安慰她,“老师没有将你知道真相的事对方艾黎泄露出来,在纽约方艾黎也没能将你害死,我想,这应该都是上天的安排。你一再逃过劫难,留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彻底反击命运,让她最终难逃受到报应的那一天!”
颜未染埋头在他胸前,轻轻地“嗯”了一声。两人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相拥着。良久,颜未染勉强将心情调整好了一些,才从他怀中抬起头,倚靠在他肩上,说:“我要去美国。方艾黎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就必须受到法律的处罚。哪怕她现在已经是落水狗,我也一定要将她谋害老师的事情揭发出来,让她所有的罪行都难以隐藏!”
卫泽希想了片刻,皱眉说:“这事儿,有点难。”颜未染默然抿唇,问:“有多难?”“第一,案子发生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再追溯当初的案情提起公诉,比较困难;第二,她没有自己亲自动手,是哄骗张羽曼下的手,查起来比较麻烦。当然了,让阿峰去追查一下超级细菌的购买渠道,再从那个 Agnes处摸摸底,我相信肯定会有收获的。”
“我不要收获,我要替老师讨还公道!”颜未染脱口而出。“别急,听我说。”卫泽希抱着她,轻揉她的头发安慰她,认真地和一九九五年恢复了死刑,但几乎没有使用过。所以方艾黎就算被送进了监狱,最多也是坐几年就出来了。再说,她现在身上背着方氏多年来犯下的血债,面对着那么多人的联合起诉,还不是装病在疗养院中过着好日子?你就看着吧,她肯定会先被保释,等判决下来后,再买个重病证明继续疗养,能坐几天牢都是个问题。”
颜未染着急地问:“难道说,法律对她就没有办法了?”“法律没办法,我们有其他办法呀。”卫泽希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厨房。颜未染的目光也随着他落在厨房中,悲伤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此刻只剩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中断了话题,转而关注起那边来。卫泽希则叫了出来:“潘朵拉,你偷听多久了?给我滚出来!”潘朵拉在里面惊跳起来,走到门口直摇头:“卫少,你就扯吧!我……我在这儿替姐煮饺子呢,你甭理我!”卫泽希看着她手中那袋一看就是刚抓到手中的饺子,嘴角一扯:“那赶紧煮吧。这也太磨叽了,钻厨房里这么久了,连袋子都没撕开。”潘朵拉赶紧扭头进去了,里面传来点火烧水的声音。颜未染定了定心绪,说:“总而言之,我要去一趟美国。就算方艾黎可以钻美国法律的空子,但我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将她的罪恶揭发出来,让世人知道她对我老师做了什么!”“是,反正不能就这么算了。”卫泽希点头。他们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相拥着坐了一会儿。潘朵拉从厨房端出了饺子,放在桌上招呼颜未染:“姐,赶紧垫补垫补肚子,我今天饿惨了,从法院这一路回来,愣没找着一粒米下肚!”颜未染也饿了,坐下来吃了半碗饺子,就连卫泽希也不客气地盛了几个吃着。颜未染这才想起一件事,抬头问:“嘉律呢?”“哦,刚刚你在楼上时,他好像因为劳累,有点虚弱。所以护工带他去酒店休息了。”“严重吗?”颜未染放下勺子问。
“还好。”卫泽希随口说。
颜未染略一停顿,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像是在黑暗中发现了前方的光芒。
思忖片刻,她匆匆再吃了两个饺子,问:“嘉律住哪个酒店?我去看看他。”卫泽希站起来帮她拿外套,说:“我送你过去。”“嗯。”她点点头,略一迟疑,又对他解释说,“毕竟嘉律是为了帮我们才不顾身体长途飞行过来的。要是我不去探视他,真的……说不过去。”“可不是,要是你不担心他的话,别说你,我都过意不去。”卫泽希笑着抚抚她的头,帮她穿上了外套。卫泽希将颜未染送到酒店后,和程嘉律谈笑了几句,就接到了助理的电话。
他看了看正在向护工详细询问程嘉律身体状况的颜未染,便起身和程嘉律告别,说:“我那边还有些事,要筹划一下是不是能把今天这官司和方氏联系起来,或者去把舆论造出来,至少先要揭发方艾黎一贯以来的丑恶面目。”
颜未染知道他是个说干就干的人,既然说要报复方艾黎,一刻都按捺不住,便握一握他的手说:“好,我有空去找你。”可等他离开后,颜未染发现场面反而有些尴尬起来。她现在实在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程嘉律。两人都在沉默时,令颜未染更加无法掌控的局面出现了。房门被人敲响,颜未染站起来去开门,却发现门外是程嘉律的大哥程嘉修。他那有些深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但只扫了一眼便移开了,一边往里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颜未染?”颜未染“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对方既然不以为意,她也自然不必在意。程嘉修看了看靠在床上休息的程嘉律,拉过一把椅子在床头坐下,问:“事情搞定了吗?”程嘉律点了一下头。“我在这边要停留八个小时,预计今晚回程,你准备一下,和我一起走。”
这人说话的口气,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颜未染见他一来气氛便如此僵,也不想久留,对程嘉律挥挥手,说:“那我也先走了,你好好休养吧。很快我要去一趟纽约,到时候如果有机会,我们再见。”
这千里迢迢飞来,只见到她一两面。程嘉律默然点头,虽然没说话,但望着她的目光中尽是依恋与不舍。
就在颜未染对程嘉修点了一下头准备离开时,程嘉修终于开了尊口,说:“我们很快也要去纽约,你去那边有什么事?”
这趾高气扬的样子,仿佛她跟去纽约是对他弟弟有企图似的。颜未染当然不会放任这种人太傲慢,便转身面朝着他,直接说道:“当初我和嘉律曾经被人害得身受重伤,差点死在纽约,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幕后凶手是谁,所以这一次我过去,就是去报仇的。你们程家有兴趣的话,就帮我一把,没有兴趣的话,那我一个人去找她血债血偿!”
程嘉修缓缓回过头,第一次用正眼打量她:“哦,对方是谁,有证据吗?”
颜未染懒得搭理他,将手按在门把手上就要开门离开。
一直沉稳如山的程嘉修终于动了。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攥住颜未染的手腕,将门重新锁上了。
颜未染甩开他的手,低头将衣袖整了整,看着自己手腕上留下的红肿痕迹,她微皱眉头,抬头瞥他一眼:“程先生是什么意思?”
他盯着她,问:“我们没能查出来的凶手,你却知道是谁?”
“因为你们追踪的对象弄错了,把怀疑的矛头对准了纽约那边的黑帮势力,结果查来查去是不是始终没有任何进展?而我,一开始也是。”颜未染说着,抱臂靠在门上朝他冷冷一笑,“不相信的话,请你拭目以待。”
“你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依据,怎么查出真相的?你确定你找到的答案,是正确的?”程嘉修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她,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压不住的危险意味,“我建议你把那个人的身份名字说出来,好让我们帮你确定一下。”
程嘉律朝她点了一下头,又目光沉静地望向哥哥。
颜未染心想,至少他是个在乎弟弟的哥哥。尽管在乎的方式令人难以接受。而且她来找他们,不就是为了找个同谋,借助更大的力量将方艾黎置于死地吗?与其到纽约后和嘉律商量,还不如现在直接就对程嘉修坦白了。
颜未染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目光从面容苍白憔悴的程嘉律身上缓缓转到程嘉修身上,低声而确切地一字一顿地说:“方艾黎。”
纽约下了一场雪,纷纷扬扬,让整个城市都变成了一片洁白。
被护士推到窗前的方艾黎,在暖气充足的室内欣赏着外面的雪景,看这些仿佛可以覆盖一切污浊肮脏的雪越积越厚,直到天地都变成白茫茫一片。
然而就在大雪刚有些停歇的意思时,几辆轿车横冲直撞地冒雪冲进医院,也不去找车库,直接就在中庭停下。门卫赶紧跑去阻拦,但车上的人已经气势汹汹地跳下车,冲着屋内的她直奔而来。
当头的正是她的堂伯堂叔,后面跟着的是二堂婶,还有正在卷袖子的堂哥。
看着横眉竖目直冲她而来的一行人,方艾黎立即就知道出了大事。她在方氏出事后就装病躲在这里,没有医生的允许,连她父母都不见,可现在这一行人直冲进来,把上来阻拦的门卫一把揎开,她是不见也不行了。
看来方氏又出大事了。
都到了这样的地步,还能发生什么更糟的事?
既然已经躲不过去,方艾黎干脆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盯着从外面进来的一群人,露出一丝笑意:“堂伯、堂叔、堂婶、堂哥,下这么大的雪,你们还结伴来看我,真是有心了。”
“方艾黎,你还有闲心在这里疗养?!”堂叔叉腰怒吼,“方氏完了,是真的要完了!”
“怎么会呢,我看好各位亲戚的能力,你们之前不是打算操控财务,串通律所和银行,在破产清算的时候篡改财报吗?到时候你们搞点钱把那些索们每人拿一大笔钱,下辈子都能过好日子了呢。”
她这嘲讽的口气,等于是给面前的亲戚们的头上浇了一桶油。堂婶最彪悍,穿着一件皮草跟熊似的就扑上来了,指甲直挠她的脸:“小贱人,你不但敢杀张思昭,连程家老二都敢害,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程家现在来清算方氏了!”
方艾黎下意识地抬手捂脸,偏过头愕然瞪大眼,思索着她这两句话的意思。
“方氏都是被你害惨的!”堂伯冲上来,一个巴掌扇在她的脸上。方艾黎正用手捂着脸,她的手顿时被打得红肿起来。
堂叔咆哮道:“完了!方氏全完了!官司马上开庭,程家因为程嘉律,已经放话说要让我们方氏死无葬身之地!还有……还有张思昭的死因,现在也在重新调查,我们方氏出了个杀人犯,彻底完了!”
方艾黎捂着脸,瞪大眼盯着堂叔,怔怔地问:“是谁说我杀了张思昭?”
堂哥揪住她的领口,激愤得唾沫星子都溅到她脸上了:“别装蒜了!你那个助理 Agnes都招认了,说当初帮你去黑市拿过菌盒。警方现在根据线索,找到了你购买超级细菌的那家研究室!现在你杀了人,方氏倒了,你找律师的钱也没了,就等着死吧!”
方艾黎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一阵冰寒,下意识地就叫出来:“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偷偷料理张思昭吗?我是为了方氏,为了爷爷,为了你们!配方的缺陷传出去,方氏必死无疑!我是为了让方氏活下去,为了让你们过好日子!现在你们不来感谢我,反倒来打我骂我?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还在不在?!”
“为了我们?你这个蠢货,你杀了人,还敢引人去害程嘉律,还投入所有的资源推张思昭那个配方,结果把方氏最后一线生机都断绝了!”堂伯破口大骂,“我们现在面临的巨额赔偿是多少你知道吗?!”
堂哥冰冷尖锐地说:“不仅是北美,全世界都有源源不断增加的索赔!没有一家银行敢和我们谈,没有任何事务所敢帮我们做账!就算我们的工厂、大楼、设备全部被拍卖,也远远不够还的!”
担责任!方艾黎你怎么不去死,拿你的命去补偿那些冤鬼啊?”方艾黎一把甩开她,狠狠地说:“配方是爷爷留下的,有本事你去找他闹!”堂叔脱口而出:“别拿他吓我们!他已经死了!”这话一说出来,方艾黎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愣在当场。堂叔也是自悔失言,偏头不再说话。室内一时静了下来。许久,方艾黎才咬着牙,厉声问:“我爷爷怎么死的?医生两天前还跟我说他情况稳定!”
堂叔堂婶和堂哥听到,都显出不自然的心虚来,互相对望了一眼后,堂婶才梗着脖子说:“稳定是什么?稳定就是活不了也死不掉你知道吧?我告诉你,第一个签字同意停止维生系统的就是你爸!有本事你回家去问你爸!”
方艾黎愣了半晌,喃喃地问:“我爸……我爸怎么会做出这种事?”随即,她就疯了一样猛扑上去,死死抓住堂婶的手臂,尖叫道,“你骗我,你们联手来骗我!爷爷怎么会死,我爸怎么会放弃他?爷爷永远是方氏的支柱,他怎么会死……”
“支柱个屁!要不是他搞出了毒配方,我们现在至于落到这种地步?”堂叔揪住她,把她重重推开,怒吼,“再说了,每天花那么多医药费维持他的命干什么?要醒早就醒过来了,就算醒过来,他看见方氏现在的局势,又能活得了吗?”
方艾黎面如死灰,全身颤抖地委顿在地。直到此时,她才像是悟出了什么似的,掩面哀哀地哭出来。此时见这边情况似乎平静了些,保安过来请这几个不速之客尽快离开。临走时,堂哥拿出一张纸丢在她身上,说:“法院传票!公诉机关已经提起诉讼,以你在方氏的身份,开庭那天逃不掉的!”那几人发泄完怒气,虽不肯罢休,但在保安的阻拦下,也只好悻悻离去。方艾黎看着手中这张传票,双手颤抖,看了一遍又一遍,却仿佛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触到她的身体,方艾黎已经尖叫出来。她疯狂地挣扎着,挣开要搀扶自己的护士,眼睛暴突,青筋暴起,撕扯着手中那张法院传票。
她头晕目眩,传票被撕扯了几下后就撕不动了。方艾黎竟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用牙齿咬着纸片一边狂叫着一边拼命撕扯,一贯高傲的仪态荡然无存,状如疯虎。
护士们心惊胆战,看着面前神智失控的方艾黎,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两个保安赶紧上来,竭力卡住方艾黎的手臂,不让她把纸片往嘴巴里送。“放开我,放开我!这是假的,这是伪造的,是我的亲戚们……不!是那群浑蛋要害我!是颜未染要害我,是张羽曼要害我!你们放开我,我要找她们算账!”方艾黎狂叫着,声音都变调了。在保安们的制止下,她那疯狂的动作终于渐渐地停下来了。“爷爷,爷爷,你说我是你的小公主,你说要挽着我的手步入结婚礼堂的。爷爷你在哪里,你带我走……”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只如呓语般喃喃。她的手总算放松,那些碎片落了她全身,随之掉落在身上的,还有她眼中滚落的大颗的眼泪。但她仿佛全无感觉,兀自瞪大眼睛,仿佛没有任何感觉。
门外有人摇着轮椅慢慢进来。坐在轮椅上的人,用暗沉怜悯的眼神打量着歇斯底里的方艾黎。方艾黎明明在发狂中,但对上他的眼睛后,却还是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钻到了角落里,面朝着墙壁,像将头埋进沙里的鸵鸟,瑟瑟发抖。所有人都只听到她口中喃喃念叨的声音:“是颜未染在害我,是张羽曼在害我,是程嘉律在害我,是全世界都在害方氏……”“好的,我知道了。”他慢慢靠近她,伸手轻抚着她凌乱的头发,像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一样。等她安静了一些,他才转头看向工作人员:“我看方小姐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看来,要出个精神鉴定报告,才知道她能不能上法庭接受审判了。”
而医院方面传来消息,因不堪面对超负荷的压力,方氏执行总裁方艾黎精神崩溃,确诊为严重精神分裂症,已无法正常进行交流,法庭的第一次开庭,她缺席已成定局。”
在美国一落地,颜未染就看见这样的新闻报道,她简直出离愤怒,只能冷笑着对同行的卫泽希说道:“看到了吗?方艾黎已经在策划怎么逃避法律追究了。”
“一看就是在装疯卖傻。方艾黎这女人挺有本事啊,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找到帮她造假的医生?”“可不是嘛,咋还有人理会他们?”潘朵拉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张羽曼的高跟鞋,撇撇嘴一手一个拎起了自己和她的行李箱,顺着人流往外走。张羽曼现在化的妆倒是没有以前那么浓了,衣服也穿得低调多了,至少里面不再穿低胸的衣服,换成了一件可以抵御寒冷的毛衣。她抓回潘朵拉手中的箱子,冷哼道:“高跟鞋是我的本体,需要你帮我?”果然,张羽曼穿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拖着行李箱,虎虎生风走得飞快。“得意啥,老娘这身条儿,哪天蹬上高跟鞋还有你活路?”潘朵拉嘟囔着,抬头刚好看见新闻上的画面,那个给方艾黎做鉴定的医生一闪即逝。她顿时惊得张大嘴巴,一扯颜未染,抬手指向画面上的那个医生:“妈呀,这货……这货我熟啊!”
颜未染抬头看去,但画面一闪即逝,她没看清医生的模样,就连新闻也结束了播报,开始了下一条内容。颜未染问:“他是谁?给你看过病?”“这不是我家庭……”潘朵拉说到这里,又硬生生改了口,“家……家附近的借比儿吗?!”借比儿是东北话邻居的意思,卫泽希和颜未染交换了个眼神,也没戳穿她。潘朵拉目光游移地出了机场。阿峰开车来接他们,卫泽希把自己和颜未染的行李塞进车内,示意潘朵拉跟上。
约了,觉着该回家一趟,看下我爸去。”阿峰往车门上一靠,抱臂看着她:“少废话了,上车!”潘朵拉还在踌躇,停车场那边又来了一辆车,窗户摇下,是个板正的年轻人。他跳下车就对卫泽希说:“卫少,好久不见啊。”卫泽希和他握了握手,转头对众人介绍道:“程嘉修的得力助手。”“程先生想与您谈一桩合作,若您有意向的话,可以跟我来。”说了谈合作,却什么端倪都没露,卫泽希有些扫兴,说:“让他找我爸去吧,他们肯定有很多话题可聊。”“抱歉,这事和令尊的事业无关,但与您目前手头上自己的项目有关。”“啊?什么状况?”自己的项目,卫泽希看了看颜未染,心想应该是思染了,那么对方不找未染却找他,是什么意思?反正下午也没事,他单手搂了颜未染一下,在她耳边低声说:“那我去一下,等我回来吃饭。”颜未染轻声说:“别被他占了便宜。”“知道,一切从思染的利益出发。”他笑着,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含糊地说,“等我回来,咱把潘朵拉彻底查一查。”“嗯,我估计是她的家庭医生,目标明确就好查了。”颜未染低声说道,“看来,方艾黎现在走投无路,已经与潘朵拉那个弟弟搅在一起了。”“到时候看是分而化之还是一网打尽吧,我先去探探程家的意思,你跟潘朵拉好好谈谈。”两人寥寥数语,把局势分析了一遍。没想到的是,这边刚送走卫泽希,那边一转头,他们才发现潘朵拉已经趁着大家的注意力在卫泽希身上时,悄悄溜走了。阿峰的目光在杂乱的停车场中扫了一遍,没发现潘朵拉的踪迹,只能无奈地示意颜未染和张羽曼上车。
颜未染和张羽曼向来不对盘,虽然现在为了张思昭之死而同赴美国,要话可说。
到达下榻的酒店,两人也是各自拿了行李,告别了阿峰,进去办理入住手续。但在登记的时候,颜未染突然抬手按住张羽曼拿证件的手,说:“我们住一间,好有个照应。”
张羽曼瞟了她一眼,皱眉问:“老娘闭着眼睛都可以在纽约从南走到北,需要照应什么?”
“给方艾黎出精神证明的那个医生,很可能与 Guglielmo家有关。”颜未染冷冷说道,“如果你不怕他家的人找上门,将你或者我无声无息地杀害在房间里的话,那你就一个人住好了。”
张羽曼嘴角抽搐了一下,问:“Guglielmo家?”
“你知道吧?”
“知道,我和男友分手,就是因为他向 Guglielmo家的银行借贷,结果才延期三天,房子就被查封了。”张羽曼“啧啧”叹息,“沦落到去住汽车旅馆了,穷得要死,跟着他干什么。”
颜未染实在无法评价她这种生活态度,径自去办理了入住手续。
说是去见程嘉修,结果卫泽希却来到了程嘉律的住处,见到了主人。
“我大哥在书房,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架子真大。”卫泽希不满地说道,“我这么忙还特地抽空过来,他这个邀请我的人却让我等着。”
程嘉律一脸“你这人不是整天闲着吗”的表情,问:“我要做复健了,你一起来吗?”
“坐了十小时飞机,骨头都要散架了,还玩得动?”说是这样说,但因为无聊,卫泽希还是陪着他去了健身房。做了两组推拉之后,卫泽希就选择了休息,坐在旁边看着程嘉律接受按摩师的按摩。他的复健很成功,原本有些萎缩的肌肉已经渐渐重新饱满起来,康复在望。
卫泽希喝着水,一瞬间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他这个样子,和自己当年初次遇见未染时的模样,真像啊。
不过那时候的未染,眼中那股子狠劲,比此时的程嘉律更深切更刻骨。
他正在出神,忽然程嘉律问:“阿泽,你认为张思昭老师那个配方,该如何处理才好?未染已经拒绝接受了,我也不想保留。”
“染染虽然不收,但既然是老师的遗物,我们肯定得安排好。”卫泽希把长腿搁在凳子上,说,“其实我也不太赞成染染的态度,敌人千方百计要抢走的东西,我们就要好好珍惜啊,对吧?方艾黎为了得到它做了那么多下作的事,染染却对配方弃之不理,这样不合适。”
程嘉律点点头,沉吟片刻,问:“要不你劝劝她,还是按照老师的遗言先保管着,等张羽曼有所成就的时候,再把它交还给张羽曼?”
“张老师立下那个遗嘱,是因为她知道当初那个配方无法带来好处,所以只将它作为饼拿来激励张羽曼。现在这个是切实可投入生产的,要还是这样处理,会违背张老师的初衷。”卫泽希想了想,又问,“张羽曼现在在北美干吗?”
“她进了 Feuillage的北美分部,听说还真是凭本事应聘进去的,不过目前只是个普通的试妆师。而且 Feuillage美妆品牌的北美分部也成立不久,和服装品牌不可同日而语,算不上顶级品牌。”
“嗯……那也算是好好过日子了。”卫泽希皱眉说,“但她好不容易有点转变的苗头,现在要是把这个配方直接交给她的话,一夜之间忽然拥有了百万美元,我还真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又回到之前那混日子的状态。”
“很有可能,就跟很多人中大奖后下场惨淡一样,说不定会毁了她好不容易要重新开始的人生。”
但张羽曼又是张思昭唯一的女儿,这个配方不交给她,还真说不过去。
卫泽希脑中念头一闪,忽然眼睛一亮,说:“说到Feuillage,我想起来了,之前顾成殊和我谈过换股的事情,他对好的化妆品配方,肯定是有兴趣的,说不定也愿意以股份的形式交换。”
程嘉律趴在瑜伽垫上,思索片刻,问:“你的意思是,不给张羽曼配方,改成用配方在 Feuillage入股?”
虽然这个配方现在名声差了,顾成殊肯定不会给出特别优渥的条件,但发不了财也至少能保她长期衣食无忧,我相信,老师泉下有知,应该也能放心了。”程嘉律点头:“应该可行,你和未染商量看看。”“我回去就和她谈谈,我想她应该也会赞成的。”卫泽希说着,看看时间,正想站起来去找程嘉修,忽然听到程嘉律一声闷哼,他的小腿痉挛抽搐起来。
按摩师正在洗手,卫泽希下意识地就走到程嘉律身边,左手按住他的膝盖,右手握住他的脚踝,将他的脚板牵拉向胫骨,缓慢却毫不犹豫地接连拉扯了几下。
痉挛渐渐停止,程嘉律按着腿不停喘气,额头沁出薄汗。卫泽希拍了拍他的背,说:“别急躁,慢慢来。”卫泽希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帮未染缓解小腿痉挛的。当然了,上次嘉律脚抽筋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处理的。卫少感觉自己以后都可以开个理疗馆了,专门替人缓解抽筋痉挛。不过随后卫泽希就想起来,那时候不明真相的他,还曾对程嘉律说,感觉他们真的很像,要帮他介绍介绍。
言犹在耳,现在想来真是后悔不迭,总感觉一语成谶这种破事随时会发生似的。呸呸呸,情侣都是互补的,两个差不多的人在一起多腻啊,未染当然还是和自己在一起最好了。
“你还是休息下吧,我先去找你哥看看有什么要谈的。”卫泽希丢下程嘉律,起身出门,站在地下室楼梯口对着上面大喊:“程嘉修,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有事的话你就赶紧给我出来!”
十秒钟后,程嘉修的助理就跑到了楼梯口:“卫先生,请到书房来。”
“哇,这么忙啊,程大哥。”卫泽希敲了敲书房开着的门,靠在门框上笑嘻嘻地说道,“我一个飞行了十几个小时急需倒时差的人等这么久倒是不要紧,大哥你要是身体累垮了可不好,注意休息啊。”
程嘉修根本没理会他话中的嘲讽,指了指桌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谈谈合作吧,你现在手头的那个思染项目,是不是已经开始启动了?”
妆品哪有研究?”卫泽希才不想让程家插进一脚,便懒懒地说,“再说现在做实业有什么出路啊,要是找个好角度搞搞互联网,说不定都弄出个独角兽了。结果折腾到现在劳心劳力,连第一款产品都还没上市,我看最后啊,七七八八也赚不了几个钱。”
“我倒是挺看好的。”程嘉修口吻淡淡的,却毫不迟疑地说,“这两年全球都在喊经济不景气,但我们都知道口红效应,活着这么艰难了,给自己买点小东西满足一下,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的吗?”
“世界经济真是完蛋了。”卫泽希摇头叹息说,“两年前大家还流行晒包包呢,现在都晒口红了。可一支口红能用一年半载,女孩子们还早都囤了好几支,消费能力早就透支了。”
“你觉得为什么要三个月换一次流行色?”程嘉修犀利地说,“颜未染身为化妆师,玩颜色不在话下,让她调一百款慢慢卖。”
“染染不肯做这样的事情,她连粉霜都不惜成本地做,我都已经做好了亏本经营个一两年的打算了。”
看着不遗余力贬低思染的卫泽希,程嘉修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他把手中的笔一丢,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做一个投入没有回报又毫无前途的项目?”
卫泽希一看就知道他不怀好意,只能说:“前途是有的,只不过道路颇为曲折,看起来还特别遥远。”
“那程家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程嘉修说,“给你们入点股吧,看你们这么辛苦我也于心不忍。”
卫泽希“啊”了一声,干笑道:“这个就不必了吧?”
“程家有生物技术公司,有最好的研究室,有强大的经济支持,难道不是一个最好的后盾吗?”程嘉修点了点桌上的一沓资料,“据我所知,你还和你爸闹翻了,如今这个项目是自己做的,拉不来你父亲的赞助。”
“我们也是小打小闹,随便做做,规模太大了反而不好搞。”卫泽希一脸天真地说,“真的,玩玩而已。”
上的表情,问,“而且,我听说把思染做出来是颜未染一直以来的追求,你替她组建的团队,可以帮她在国内打出一片天,但最远也就是这样了。如果没有更好的渠道,即使你们东西再好,我也敢肯定,思染是很难拥有国际市场的。所以,你认为如果有让思染走向更广阔的天地的合作者,她会如何抉择?”
卫泽希没说话,只是眼神在此时闪烁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之前他不经意听到未染与潘朵拉在厨房里说过的话。“真的?姐你说卫少跟你表白啦?那你会答应不?”“看情况吧。毕竟,我们一起在做思染。”未染选择和他在一起,是为了思染。那她会不会为了思染的发展,改变和他的关系呢?
“我知道你们的合作已经开始,不过我还是想去找颜未染谈一谈。但在此之前,我必须和你通一下气,免得你误会。事实上,你肯定也心知肚明,要是从颜未染和思染的角度出发,最好的选择是什么。我也会让你放心,一定能让你看到这个品牌更好的发展。”程嘉修微微一笑,说道,“你可以选择让渡股份,当然,我们也欢迎你留在团队中,作为元老,以后思染发展好了,相信你一定会有丰厚的回报。”
“这话听起来,好像你们程家已经入主思染,而我成了外人似的。”卫泽希冷笑道,“实不相瞒啊,程大哥,思染又不是什么肥肉,你们盯上我们干什么呢?之前顾成殊搞一套入股啊换股啊,我都懒得弄,他手中的Feuillage有化妆品线,对思染有兴趣我理解,可你说你们家搞生物科技的,跑来打还没上市的国货化妆品的主意,不是掉价吗?”
“卫少认为呢?”程嘉修看着他笑了,“要不是为了颜未染,你以为我愿意费力过问你们的事情?”卫泽希故作迷惘:“可是据我所知,之前你们不是挺看不上未染的吗?甚至在她重伤之后,你还坚决阻拦她和嘉律相见,造成他们分手,不是吗?”“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想想,我认为我弟弟瞧上颜未染也不是太奇怪的是她的合伙人吗?为什么对她和嘉律的感情生活那么熟悉?”卫泽希抱臂望天,冷冷地说:“别装蒜了吧,她现在是我女朋友!”“哦,抱歉,我不太关心八卦。”程嘉修的口气毫无诚意,“合作方发展为情侣可不是好事,公私混淆对以后开展工作不利。”“不,你说反了,我们是情侣发展为合作方,一开始就打算把思染做出来,以后结婚时作为染染的嫁妆。”见他如此笃定,程嘉修沉吟片刻,问:“你怎么知道她会一直是你的女友呢?嘉律与你相比,劣势在哪里?”
“没有,他比我优势大很多。”卫泽希毫不掩饰,干脆痛快地承认,“比我帅,比我聪明,事业成功,感情履历干净,简直就是完美老公的人选。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比我更早遇见了未染,这一点,我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只能认输。”
程嘉修没说话,只略抬下巴,示意他快说后面的话。果然“但是”二字就从卫泽希的口中出来了:“但是如果我是未染,我也会选择我自己,而不是嘉律。”虽然做好了准备,但程嘉修的嘴角还是抽了抽,显然他低估了卫泽希自恋的程度。
“因为嘉律爱的只是未染本身,而我爱的,不仅是她这个人,还有她的梦想、她的事业、她的过去、她的未来、她所有的一切。”卫泽希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而她要得到嘉律的爱,需要牺牲她的自由、她的个性、她的前途。因为你们所要的,是一个安安稳稳在家里替嘉律打理家务,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颜未染,那才是符合嘉律和程家审美的完美媳妇。”
程嘉修有些恼怒,反问:“难道你以为你父亲不需要这样的?”“需要啊,所以我离家出走了。”卫泽希摊开手,理直气壮,“像我这样的人,你说未染有什么理由不选择我?”程嘉修竟一时无语。
这桩合作是谈不成了,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对了,程大哥,下次找人谈合作时态度别这么咄咄逼人了,特别是主动权还在别人手中的时候。”程嘉修抬手示意他再等等:“所以泽希,你是真的不想颜未染得到更好的发展?”“我不是说了吗?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对未染更好?”“我是希望你从大局出发,而不是仅从自身考虑,让原本可以离梦想更近的颜未染最终伤心失望。”他身体略微前倾,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卫泽希,一眨不眨,“什么才是真正对她好,你知道吗?”
卫泽希在他目光的逼视下,沉默片刻后忽然笑了,说:“得了,程大哥,你说这种话心虚不心虚?你仗着自己在家里的分量,把弟弟和他喜欢的人放在手心捏扁搓圆时,请问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当时你搞得未染对嘉律心怀怨恨,差点活不下去,现在你希望我放弃未染,好让她奔向更高更远的未来。这纵横九万里,上下五千年的理你都占了,不太好吧?给我们这些正常人一点立足之地好不好?”
程嘉修平时打交道的人,都是哪怕下一秒要拔枪,这一秒也要和和气气笑谈的人,哪想到会遇到卫泽希这种不讲风度直接面斥的家伙。恼羞成怒下,他的目光更为凌厉,直瞪着卫泽希,那不怒自威的模样,颇像卫泽希记忆中自己那个父亲。
一想到父亲和程嘉修平时那打得火热的模样,卫泽希心里一下子冒出一个念头,脱口而出:“你找我谈合作,是我爸的意思?”程嘉修面露诧异,端详他片刻后,才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卫叔说你虽然看起来不正经,但关键时刻的判断力比野兽还准确,我是真信了。”卫泽希简直想把桌子都掀了:“敢情你刚刚说的那一堆,都是耍我呢!”“受人之托,抽空陪你们这些小朋友玩玩。”他破天荒地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其实你爸是让我出面,直接把你们这个小品牌给买下来,或者弄点股份,他要好好整治你们。不过我看你这护崽的模样,也没人能插手进去了。”卫泽希无语地仰头:“你这态度像是帮我爸来参股的吗?”
我这个中间人又能落到什么好?”程嘉修把门一指,示意他赶紧离开,“行了,我替你爸把你从里到外都摸干净了,而你呢,也知道你爸的态度了,好好考虑考虑,做个最稳妥的选择吧。”
“不好意思,我从来不懂稳妥二字怎么写,凡事遵从条件反射。”卫泽希怒气冲冲地转身,“言尽于此,我先走了。”走到门口时,他又想起一件事,霍然转身,问程嘉修:“我爸要你来摸底的,也包括我和未染的感情?”程嘉修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棱角柔和了,看起来更像程嘉律了:“你猜?”面前这人的段位哪是他可以猜得到的,卫泽希一气之下,干脆不猜了,直接把门关上了。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卫泽希才发现,程嘉律就靠在走廊的墙上。他正沉默地看着窗外的一株槭树,仿佛没听到卫泽希出来的声音。
但卫泽希知道,他肯定已经清楚地听到自己和程嘉修所说的一切。但他一向坦荡荡,并不觉得自己说的做的有什么需要隐瞒程嘉律的,便只随口打了声招呼,说:“嘉律,我要走了,借我辆车回去?”
程嘉律点了一下头,通知了司机后,送他出门。卫泽希朝他摆摆手,说:“外面挺冷的,你别送我了。”说着,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程嘉律身上那件羊毛马夹上。在白衬衫的外面,雅致的格子马夹带着浓厚的英伦风,看起来真的很衬程嘉律,他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纵然有些苍白,但暖棕色依然显得他书卷气浓厚,和程嘉律穿的那些暮气沉沉的定制风格都不同。卫泽希便随口夸了一句,说:“这件好看,你以后要多穿这种风格的。”程嘉律的神情略微波动,低头看着身上的马夹,低声说:“之前在实验室破损了,陈灿帮我找了个上海的店,织补好的。”卫泽希不觉想笑,心想,嘉律你什么心态,一件破衣服都不肯扔掉,送去上海织补的钱超过衣服原价多少了?但猛然之间,他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真可恶,未染还没给他送过礼物呢。小小吃了点醋,他也没多说什么,只建议程嘉律要出门的话,披好厚外套。外面是尚未融化的积雪,卫泽希接过司机送来的车钥匙,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发动车子。程嘉律站在未化的雪中,望着卫泽希的神情沉郁而平静。卫泽希朝他摆摆手:“走啦,你安心休养。”程嘉律略一点头,轻声说:“阿泽,如果以前在未染身边的人是你,我想……她可能就不会遭遇那些伤害了。”卫泽希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时忘了踩油门。他转过头,有些错愕地看向程嘉律,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这样的话。程嘉律却只扬起嘴角,露出一个似是笑容的浅浅的弧度,向他挥了一下手:“好好照顾未染,希望你们……永远幸福。”他说的,似乎只是告别时的场面话,但又似乎是刻骨铭心的交割。卫泽希顿了许久,才说:“放心吧,我有把握。”程嘉律朝他艰难地缓慢地笑了一笑,退开了一步。天气阴冷,寒风刺骨,他眼圈微红,不知是因为此时的冷风,还是因为心口的灼热。卫泽希最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开车出了他家门,沿着一路积雪皑皑的街道慢慢往前开去。而程嘉律一直站在门口的树下,目送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去往颜未染的身边。可能是天气太冷了,他觉得有些眩晕。但他的背一如既往地挺直,他仰头看着头顶的天空,并没有垂头丧气。春天就快来了,纽约的春天从五月开始,虽然迟,但总会来的。四季更迭,人世变化如此匆忙。只有他心口上烙印的那张面容,和春天的四照花一样令人难忘,在历经变迁后依然鲜艳夺目,永远留在心中。
车子开出,卫泽希的目光看向后视镜。
程嘉律离他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卫泽希不知心中是什么感受。是梦想实现的喜悦,还是超越梦想的激动,抑或是终究要分道扬镳的伤感,全都盘旋在心头,难以理清。
他定了定神,决定把最麻烦的感情问题放一边,先处理简单的事情。
他拨打了父亲的电话,开口就问:“爸,那几个项目还做不做了?”
父亲大骂:“不孝子!你坑爹这么久,终于肯冒头了?”
“亲爹啊,想叫我冒头,您老不能直接来找我吗?叫程嘉修过来胁迫我是什么意思?”
“胁迫?我敢胁迫你这个小祖宗?”父亲在那边快要咆哮了,“我就只敢让他找你商量,稍微施施压,看你肯不肯答应回家!毕竟你现在掐着我一堆项目的脖子,你爹我只剩半口气了!”
“我就知道我爸是好人,和那个程嘉修不一样,最关心我了!”卫泽希顺势就爬上来拍马屁了,“爸,您的项目我天天挂在心上呢,这不是正准备把思染先做出来,立马跑去您那边当牛做马吗?结果程嘉修上来就表示要收购思染,把我扫地出门,您说我能忍?儿子我付出多少心血做这个品牌,爸您都看在眼里,可他却暗示我做不好,只有他才能把思染带到国际什么的,您儿子被人欺负狠了啊……”
“得了,别假惺惺地哭诉了,你当我不知道程嘉修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父亲目光如炬,对他的挑拨离间嗤之以鼻,“半个月之内滚回来,我还能考虑帮帮你那个小情人,不然的话我那几个项目不要了,你那个项目也完蛋!”
“怎么可能需要半个月?爸您开玩笑!十天,快的话一星期,儿子我立马去伦敦,每周七天每天十八小时,偷懒一分钟我就不姓卫!”
“呸,你不姓卫,最后吃亏的还不是我?”卫父气得破口大骂,从长岛骂到曼哈顿,等骂累了,儿子的态度也一直都令他满意,才收了怒火,问了句正事,“程嘉修看好你那个玩意儿?思染能做成国际品牌?”
卫泽希就知道父亲的头脑很清醒,从来不会放过赚钱的机会。他带着胜利的笑容回答说:“我和未染对思染目前的定位,是国内的顶级品牌。但思本来我还不敢奢望太多,但程嘉修和顾成殊好像对思染的未来都有很好的设想,我觉得他们眼光这么准确敏锐,应该是不太会出错的。”卫父思虑片刻,问:“顾成殊是 Feuillage那个?”“对,他想参股或者换股,和我们谈过好几次了。”“这是想要空手套白狼,趁着品牌孵化期,骗我卫家的人呢?”卫父嗤之以鼻,告诫他,“以后看见他转身就跑!那姓顾的千年道行,混金融街的谁不知道?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年轻人被他忽悠几下,分分钟被剥掉一身皮!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和你说出多少,我给你出!”
卫泽希真是打心里感谢顾先生,要不是抬出这尊大神,思染从“那玩意儿”变成“卫家的”,估计还有一趟马拉松的距离吧。结束了通话,卫泽希真是踌躇满志,春风得意。他迫不及待地给颜未染发了条消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喜从天降,思染的最后一段坦途已经备好,只等我们踏上征途了!你猜猜是什么大喜事?还以为未染会立马回电,迫不及待地询问他,谁知这条消息发出去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他有些诧异,也不管颜未染抱怨过跨洋电话太贵,在国外别乱打她电话,直接就拨通了她的电话。
办理入住之后,颜未染和张羽曼在房间内收拾了一下。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两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吃完饭后再睡觉倒时差。两人出了门,走到楼道口的时候,张羽曼刚探出半个身子,颜未染就将她一把拉了回来,快步向着她们的房间而去,低声说:“电梯口有人。”张羽曼翻个白眼:“废话,这么多人住酒店,有人等电梯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个电梯口的光头,我认识他。”颜未染快速打开房门,又将门关上,反锁,挂好链条。她靠在门背后,略带喘息,心有余悸,“他的手臂上,有个骨刺和黄蜂托起的大写字母G。”
“你有透视眼吗?”张羽曼不信,那人穿着厚重的夹克衫,哪儿能看得出手臂上的文身。颜未染没理会她话中的嘲讽,低沉而清楚地说:“前年我受伤差点死掉的那一次,就是他把我推下了窗台。”张羽曼当然知道她经历的那场灾祸,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问:“你不会……不会认错人吧?”“我对人脸的辨识能力很强,看过一眼的人,基本都会有印象,何况还是这么重要的人!”颜未染说着,凑在猫眼上看外面走廊上的情况。
那个光头顺着走廊慢慢踱步过来。他显然并不知道她们住在哪一间,先走到了尽头第一间,拿出一个类似于望远镜的小筒扣在猫眼上,向内看了几眼,然后走到下一扇门,查看下一间。
室中,又将换下来的衣服一把抱起塞进柜子,关好柜门后,示意张羽曼和自己一起躲在门后的死角。那男人渐渐走近,将东西扣在了她们房门的猫眼上,观察里面的情形。颜未染和张羽曼贴在门口,一动也不敢动,屏住呼吸,却无法控制激烈的心跳。就在这时,颜未染感觉到捏在手中的手机轻微一振。幸好她动作迅速,在声音响起之后,立即用力按下音量减号键,声音迅速变为静音。那人贴在门上看了一会儿,觉得里面无人入住,顷刻便离开了。颜未染和张羽曼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靠在门上,缓缓出了一口气。她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是卫泽希发来的消息:喜从天降,思染的最后一段坦途已经备好,只等我们踏上征途了!你猜猜是什么大喜事?在这紧急时刻,颜未染哪顾得上和他讨论这么大的话题,直接将手机关了机。然后她迅速打开化妆箱,示意张羽曼坐下。张羽曼不满地问:“要干吗?”“化个妆,不然我看今天我们不太好走出去。”“呼叫保安不行吗?”“你认为呢?”颜未染给了她一个“白痴”的眼神,“这只会暴露我们所在的房间。你觉得保安能彻夜守在我们房间里?”张羽曼无言以对,只能抢过她手中的刷子,给她一个白眼:“我自己不会来吗?哪需要你替我化妆了?”颜未染皱眉看了她片刻,说:“那好,化个南亚的妆容吧,你照着我来做就行。这个妆简单,我们赶时间,也适合你这样的技术。”“颜未染你很嚣张啊!”张羽曼愤恨地道,“我跟我妈学化妆的时候你还在尿床呢,叫我照你做,还说我这样的技术是什么意思?”颜未染没有回答,取过眼影,飞快地刮取了棕褐色和酒红色两种色,然张羽曼在旁边看得暗暗心惊,心想,你也试试分量配比啊,你怎么知道肯定就适合我呢?
这一迟疑间,颜未染已经给自己打好肤色。那稍微加深的肌肤颜色,程度把控得极为到位,一分一厘毫无偏差,正是在热带气候中变得黧黑的肤色从浓厚妆容下面透出来的感觉。
张羽曼错愕地看着她,一时怔住了。“快点,我要开始上妆了。”颜未染催促她。张羽曼回过神,赶紧也给自己打了底,慢慢地跟着颜未染的节奏,对着镜子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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