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过,反正我小时候做梦的时候,经常会做重复梦,偶尔也会做连续梦。但大多数还是刚醒又睡着了,梦就会继续了。也有过一两次隔天梦境关联的时候,但那很稀少,少到时隔二十几年,至今我还记得是一只老虎在追我,次日睡觉老虎继续追。而如今,我这场梦在第二天又延续了。梦里我看不清自己的手,但那就是我的手。我依然坐在船舱里,不断摩挲着手里的一个圆盘,那圆盘仿佛是铜制的。在擦试下盘子上好像在流转着一些光,我凑近观察,还没看清楚,船就剧烈摇晃起来。紧接着是木屑乱飞,有人狂喊着,我听不清,却知道他喊的是“海妖!”我把圆盘重新锁进箱子里,冲出了房间,紧接着就是身后上层建筑的坍塌,回头看去是一只巨大的触手。火炮这时开始响起,后坐力只打的船颤的更厉害了,硝烟味海腥味血腥味,充斥着我的鼻子。那是一只大王乌贼,是它攻击了这艘船。这是一场死战,靠着火炮和较为原始的武器,在不属于人类的海洋上,依托船只给了人们立足之地,与大王乌贼战斗在了一起。火炮轰击是碎肉飞溅,触手砸下是支离破碎,刀剑砍去是深入骨肉,吸盘吸住是难以逃离。你来我往的战斗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这一刻我又跳出了第一视角,悬浮在上空,好似神明一般俯视着众生。海面上大王乌贼已经飘了起来,不知道是被打死的,还是压强的变化自爆身亡。而这艘船也残破不堪,水手们或是闭目绝气,或是嚎啕痛哭,亦或是受伤的惨叫,还有的则发疯一般放声大笑着。我想寻找之前一直在寄生视角的主人,却根本找不到那究竟是谁。时间不久,船开始沉入海底。我又醒了,这该死的梦,到底是真的假的。它如普通梦一样,有着显著特征,视角不明确,脸部看不清,但它又符合逻辑且详细到我认为这可能就是真的。难道我和山洞里的那团混沌是一样的生物?它能还原图像,而我是通过做梦?对了,那东西之前操纵铠甲时,有两个显著特征,一个是怕光,一个是不怕疼。光,我是不怕,否则洗甲板的时候我早成一滩黄水了,也不知道成了黄水会不会增大他们的清理难度,还是终于能够用得上那套先进的自动清洗系统。怕疼嘛……“我去!我去!”我捂着手眼泪都出来了,我是真有点二啊,我竟然照着墙上狠狠的砸了一拳,我确定那种痛,痛彻心扉。这天的下午,我们有了两个好消息,我们收到了一段2182khz的无线电通讯,语音很模糊,即便叫来了“语言大师”阿拉萨都没能辨别出他们说的是什么。2182khz是应急频点,既然听不清说话,我们就尝试用莫尔斯密码来与对方沟通,对方只回复了一个大致坐标。另外一个好消息,就是海螺号上的神秘暗物质探测仪有了发现,同样给出了一个大致的方位。当然了,有句很丧的话说“福无双至”,就好像海螺号不配有两个好消息似的,果然坐标和探测仪的大致位置有重叠,那么就是说那东西,或许有摧毁巨大的夸父号的能力。哎,我只想安全回家,只盼着不要应了后面那句“祸不单行”就好。我们继续航行着,我也因为这几天心情郁闷,而且马克不是忙于照顾依旧处于昏迷的埃米尔,就是回来一语不发,所以我也睡的特别早。我和次郎分担起了埃米尔的日常工作,当起了勤杂工,基本就是打扫船上卫生啥的,也是累的够呛。于是乎,我躺下就着,睡得那叫一个香。不过连续剧似的梦境又开始了,但这次的梦却让我十分难熬。关于梦中的时间,我和马克在刘福一事之前也曾讨论过,他说时间是由意识决定的,因为时间本就是人为设定的。这个理论说起来有点绕,大致就是你专心致志的时候,时间觉得过得特别快,但枯燥乏味的时候,又觉得度日如年。你看时间是一样的,是你的感觉和意识决定了时间的快慢。睡梦中也是一样的,你会觉得梦里的一切都是正常推进,哪怕有场景人物的迅速跳跃,也绝不是如同每次醒来时,只觉得过了一会而已,仿佛一闭眼睡着了,一睁眼睡醒了。所以在理论上,梦中的时间也可以如此无限的长。而我今天有些害怕,因为我感觉我已经在梦里待了好久了。我梦到了那艘酷似幽冥古船的海船沉没,而我仿佛成了被箱子装着的铜盘。我这个铜盘,随着船只破碎分解,和箱子一并沉入海底。而我的视角也固定在了箱子里的铜盘上,在箱子里漆黑一片,漫长的等待,让我的精神都要崩溃了,我想要醒过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这不是睡着了的黑暗,而是梦境中的你,明明清醒却陷入无穷的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突然,我的身上出现了一些光亮,紧接着就是不断的变化。没有计时工具,但我就是知道时间加速了,光亮越来越大,一团红色仿佛小线头般的东西在不断游动,周围粘液翻涌,终于它们依靠粘液撑破了箱子。不过在海水里,它们迅速的扩散开来,形成七八个小团,其中一个被一条大鱼一口吞下。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因为我,或者说因为这个铜盘的某些作用,一些东西发生了变化,形成了这些原本没有的红色线头。红线控制着粘液,粘液又会控制其他生物,比如被吞掉的粘液,或许就是那座岛上居民打捞起的那条大鱼。我是这么理解的,也不知道对不对。我在梦中胡思乱想着,因为我有大把的时间,我就这样躺在海底,从破碎的箱子残骸中仰望着。在海底看向天空,真的好美,光线成束状照射的海水呈现出说不来的颜色。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手举起了我。我看去,那是塞壬。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我竟然读懂了塞壬的想法。她有些兴奋,因为我是宝物,她也有些疑惑,好像不太认识我。她开始呼唤同伴,并非是通过喊叫,而是类似于脑波的意念。附近的塞壬很快赶来,她们足有七八只,她们在商量着,最终她们确认这就是她们丢失的宝物。她们丢失的宝物?什么宝物?为什么她们没有第一眼认出我来?难道这是海眼?正如林驷所说,海眼的样子并不固定?就在这时候,我开始被塞壬抱着快速移动了起来,身后血腥弥漫。望去,只看到了那尖锐的獠牙和血盆大口,以及一双宛如灯笼般泛着亮光的眼睛。我连同塞壬,被一并吞入它的口中!我再度醒来,我不再是那个铜盘了,我依然是蒋平鸥,我依然在海螺号上。如果是以前,这种线索我肯定要去讲给林驷他们的,毕竟海眼是他们苦苦追寻的东西。但如今,我却迷茫了,不知道该不该讲出来,又要讲给谁。猛然间,船上第二套那种普通的汽笛声响起,持续的响着。我赶忙离开舱室,凭栏向下看去,有四个人正在被陆续接上海螺号。是夸父号幸存的船员,他们看起来有些憔悴,但那艘充气式的救生艇上,各种物资装备相对齐全。他们的胡子上,还粘着饼干屑,嘴唇也无干裂,他们不缺吃喝且有自主进食的意识。可他们的目光呆滞,偶尔触碰到他们或者跟他们说话,他们就会表现出满脸恐惧的神色。看着海螺号上的船员们。终于有个人甩开了要给他检查的马克,发疯的大笑着狂奔起来,嘴里用英语叫嚷着:“是上帝的惩罚,上帝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