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集体声讨乔安的风波终于平静了下来。渐渐地，江佑川的名字不再只和学霸、天才怪少年这样的称号捆绑，还和仗义、挺身而出这些词联系在一起。虽然江佑川对这些突然围过来的人依旧表现得不够热情，但至少能融入到集体话题中。午饭时也不再是独自坐在角落，体育课会被叫着一起打球，走在路上会有很多人主动和他打招呼。渐渐地，大家发现江佑川并非传闻中那么难相处，只是天生长了张冷漠脸罢了。校园里总是少不了新鲜的话题和热潮，如期而至的十佳歌手决赛伴随着鲜红的宣传横幅占领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通常班主任都很排斥这种与学习无关的活动，严禁非参赛的同学逃掉自习课去看比赛，但是乔安却在班里组织了一个小型的拉票会，甚至制作了印着拉票口号的横幅。周五下午放学后，比赛在小礼堂拉开帷幕。也许是因为这次比赛有乔安做特别表演嘉宾，全场几乎爆满，座无虚席。晴栀在后台陪着傅珊珊。今晚的她穿着浅紫色的小礼服，长发盘在脑后，虽然身型臃肿，但却格外夺目。“不好，我的参赛牌好像落在抽屉里了……”傅珊珊本来就高度紧张，这下更着急了。晴栀一边安抚她，一边打电话给江佑川。她记得他说自己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面，这时候他应该在教室。电话很快接通，晴栀急忙说清原委，对方答了声“好”便挂了电话。比赛开始前最后一分钟，江佑川赶到了后台门外，将参赛牌递到了晴栀手上。他的另一只手上拿着校服，黑色的T恤几乎被汗浸透了。晴栀也顾不上多说，连忙进去把号码牌递给傅珊珊。看到她和所有选手登台亮相，晴栀也松了口气。等她走出来，江佑川正抱着手臂靠在墙上，额头的汗水沿着他下颌的弧线流入领口深处。她的脑海里蓦地跳出之前顾清睿意外闯入的那天，他衣衫不整的样子……“给你，今天多亏有你，大恩不言谢，珊珊说会请我们吃饭。”江佑川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没接话。“我们快进去吧，珊珊留了两个前排的座位，超级VIP！”“你自己去看吧……”江佑川的话被淹没在突然爆发的欢呼声和音乐声中，下一秒，他的手腕突然被人拉住。那只手有些亮，但柔软而细腻，轻易便扰乱了他的心。他就这样任由她拉着走进了礼堂，两个人猫着腰在一片黑暗中穿行。江佑川一向讨厌这种集体活动，以前在法国读书时，学校里的任何集体活动他都不会参加。他尤其讨厌这种分贝严重超标的地方。但奇怪的是，他竟然跟着晴栀在离音响最近的地方坐了下来。傅珊珊的顺序靠后，晴栀习惯性地想和旁边的人讨论上台的选手。“哇，她唱得好好啊，就是高音破了，有点遗憾。”“嗯。”“这首歌是我初中的时候最喜欢的！买专辑的时候，老板说还剩最后一张，被我给抢到了！”“哦，是吗。”“他转音好听，你不觉得很像林俊杰吗？”“还好。”晴栀终于忍无可忍，转过头抱怨：“你还会说点别的吗？”江佑川愣了愣，一脸无辜：“我对这种活动没兴趣。”“那你来干嘛？”“帮你拿号码牌。”“那可真是难为你了。”晴栀苦笑。“看你的比赛吧。”江佑川摇摇头，没再理她。终于轮到傅珊珊，晴栀兴奋地扯着嗓子喊起乔安想的口号：“珊珊，珊珊，为音而战！”江佑川：“……”因为晴栀声音太大，周围人投来好几道异样的眼光，江佑川努力将头低下一点儿，再低下一点儿。傅珊珊听了乔安的建议，选了一首很能体现她柔美声线的《好听》，当即秒杀了前面一众烂大街的歌曲。一曲唱完，掌声如潮，晴栀十分卖力地为她鼓掌。傅珊珊退场后，主持人宣布：“让我们有请特别嘉宾登台表演，掌声在哪里——”乔安出场的时候，尖叫声几乎掀翻了礼堂的屋顶。她选择了一首很欢快的英文歌，气场十足，引得全场观众为她打起了拍子。“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乔老师特别像百慕达奶油花，热情、奔放、坚毅、有生命力。能分到她的班上，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江佑川点点头：“你俩很像。”晴栀怔怔地看着身旁的男生，他原本深棕色的眸子落满了五颜六色的光。她的脸一阵发烫。当晚结果宣布前，晴栀双手合十，简直比当事人还要紧张。“非常感谢大家对本次比赛的支持，在最终的前三甲名单公布之前，我想请出一位神秘嘉宾。她将为大家带来一段十分特别的舞蹈，之后将由她来宣布最后的名次。”此话一出，全场陷入一片哗然。当灯光暗下来时，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舞台上看。晴栀因为离得近，隐约看到一道窈窕的身姿款款步入舞台中央。她心下一沉，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一段十分熟悉的古典音乐响起后，舞台上出现了一个屏风，盘着头发的高挑女孩出现在了屏风后。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柔美得令人窒息，全场一片安静，大家都被她的舞蹈所吸引。当她以一个后空翻从屏风后面出来时，引发了热烈的掌声和惊叹声。而晴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如同晴天霹雳般，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大家好，我是刚刚转学来的林姿娴，很荣幸能够以这样的方式让大家认识我……”后面她还说了什么，晴栀都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都是林姿娴三个字。晴栀永远也忘不了这个人。也许很多年后自己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回过头看，她只不过是个有点儿心机的小女孩罢了。可是对于年纪尚轻的晴栀来说，总是很容易将不好的东西放大，以至于光“林姿娴”这三个字就令她浑身不舒服。仿佛那个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黑色空间再次将她包裹住，她好像看到外婆朝自己伸出了一双手臂，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后缩……“本次比赛获得冠军的是来自高一（13）班的傅珊珊同学，恭喜！”江佑川原本以为晴栀会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可让他意外的是，晴栀竟然一脸平静地坐在那儿，整个人像是丢了魂。“怎么了？”他碰了碰她的胳膊。晴栀像是突然回过神，她若无其事地对他笑了笑：“我们去找珊珊吧，你去帮我们买杯奶茶怎么样？”不等对方回答，晴栀便起身向后台走去。江佑川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目光沉了沉。晴栀刚刚走进化妆间，就被傅珊珊的熊抱冲得一个踉跄。“啊……抱歉，撞疼了没？”傅珊珊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她领奖的时候哭花了脸，眼睛周围黑了一圈。晴栀摇了摇头：“没事，你快去换衣服吧，我在这里等你。”“好，我很快出来！”看着傅珊珊兴奋地跑远，晴栀想起两个人初遇时，对方还是个因为身材自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鼻子的女生。现在，她整个人都开朗了起来，尤其是她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浑身都闪动着耀眼的光芒。“沈晴栀？”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晴栀只觉呼吸都跟着慢了下来。她僵硬地转过身，看到一个化着精致妆容、披着外套的女生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而汪红绫不知因为什么，此刻正站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原来真的是你，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继傅珊珊之后，晴栀再次被人抱住。只是这个拥抱力度太轻，让她几乎感觉不到。就像那段她曾自以为弥足珍贵的友情，竟然如同浮于地表的散沙，风一吹就散了。萦绕在她周围的是一股让她既熟悉又厌恶的味道，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但林姿娴已经退回了原本的位置。晴栀看了一眼林姿娴身旁的汪红绫，突然觉得有点儿讽刺。曾几何时，汪红绫找自己麻烦的时候，林姿娴还帮她出过一口恶气。那时候，晴栀和林姿娴是小学同班同学兼闺蜜，汪红绫在隔壁班。晴栀和汪红绫都是武馆里最小的学员，从那个时候起，只要汪知洲对晴栀多夸奖几句，就能马上引发汪红绫的不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各式各样的流言传遍了整个学校。“×班的沈晴栀，她家里并不是很有钱，但天天坐豪车上下学！”“沈晴栀就知道和有钱人做朋友，比如林姿娴，她那个书包是从香港买回来的，可贵了！”“我听说沈晴栀去老师办公室偷偷送了礼物，很名贵的样子……”“因为她送了礼吧，要不然怎么市优秀少先队员给了她？”“……”刚开始晴栀并没有在意，直到有人悄悄将匿名举报信递到了校长信箱，说她暗中贿赂老师才得到了市优秀少先队员的称号。她和班主任竟然因此被年级主任叫去恳谈了一个小时。好在事情很快解决，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但是作为晴栀最好的朋友，林姿娴可咽不下这口气。早操期间，她当着众人的面扬言要拿着这份举报信一个班一个班地对笔迹。最后，她就查到了汪红绫的头上。“笔迹像的人那么多，你凭什么说是我？”“我可以将你的作业和这张纸一起送去做笔迹鉴定，要确认是你的，你就要在升旗仪式上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并向沈晴栀道歉。”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林姿娴这架势一摆出来，两个班的班主任都被唬住了，或许是她们没见过这么有魄力的小学生。汪红绫自然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顿时也有些慌了。她最后不得已，私下去找林姿娴：“只要不把这件事闹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其实去鉴定笔迹只是林姿娴随口胡诌的，但在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句话已经威力十足。林姿娴笑得十分得意：“你写一封道歉信给校长，说自己是造谣。然后你要在班会课的时候当众读这封道歉信。”汪红绫最后选择将道歉信贴在班级门口的信息栏里。这场风波足足持续了一个月，在那之后，汪红绫远远看见林姿娴就会绕道走，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可如今，她们却站在了一起。“奶茶店没珍珠了，只好放了布丁。”江佑川丝毫没有觉察到异样的气场，直接走向了晴栀。林姿娴只瞥了一眼，便认出他手腕上那只价值不菲的手表。她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嘲弄。傅珊珊换好衣服出来，拉着晴栀便往外走。“你的表看着好眼熟呢，好像是LC家的限量款，我爸爸手上也有一只。”林姿娴在江佑川经过她身边时小声道。江佑川一怔，侧过头弯了弯嘴角说：“山寨的而已，没想到能以假乱真。”“……”林姿娴看着他们三人离开，喃喃道：“几年不见，她还是那样，什么人都围着她转。一个秦绍还不够，竟然又多了一个……真有趣。”“有本事呗！”汪红绫酸溜溜地接话。蛋糕店。傅珊珊一路都十分兴奋，刚在蛋糕店坐下，江佑川便出去接了通电话，回来后便抱歉地说有事要先走。傅珊珊凑到晴栀耳旁说：“江大神平常那么冷漠，这次肯帮忙给我送东西，肯定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晴栀不以为然：“其实他人挺好的，外冷内热。”“是是是。不过呢，现在他虽然和大家亲近了一些，但整体还是有种生人勿近的气质。我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比起对所有人都好的暖男，那种对别人都不好，唯独对你一个人好的男生更加迷人呢。你不觉得……江大神就是这种类型的吗？”晴栀听了，险些呛到：“你是被徐泽洋带坏了吧？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也许吧！”傅珊珊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