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星辰写完十页纸，胳膊都抬不起来了，颤抖着手将练习成果端给他，表情忐忑，像个等待老师评分的小学生。
“怎么样？”
顾中宵恰好下完一盘棋，接过纸张认真看。
外行人倒是看不出什么区别，但夏皇这些常年浸淫书法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字只是形象而神不像。
书法从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若让她再这样练下去，只怕时间上来不及。
他将纸张随意放在一旁：“三字经对太女来说大概太难了，太女还是先练习一个星字吧！”
这句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她一个经过九年义务教育，本硕连读准备直博的新世纪优秀人才，被一个古人说她弄不懂三字经，这不是鄙视她是什么？
百里星辰很生气，徒手掰断了毛笔，在墨砚中蘸了蘸写下一行字，鼓起腮帮子吹干丢给顾中宵。
“看看这个怎么样？”
笔杆比狼毫坚硬，更显得她写出的字苍劲有力，即便纸上墨色不均，也难掩字体原本的风貌。
顾中宵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是他从没见过的笔法。
不像草书，也没隶书那么规整，确实是独树一格。
百里星辰见他没说话，只当自己镇住了他，双臂环胸得意洋洋道：“毛笔字我确实没学过，因为我一直在学的是硬笔，这是行书，怎么样？有没有很棒？”
顾中宵面无表情，将纸揉成一团丢在一边：“微臣觉得太女以前的笔法甚好，就不必再学新的了。还有微臣觉得逍遥王这三个字也不适合用来练字，太女还是好好练习这个星字吧！”
百里星辰瞧着他的反应有些失望，难不成是她的行书还没练到火候，顾中宵都没有很惊艳的说。
顾中宵见她无精打采，迟疑了一下又道：“其实太女写的这种字体并不差，只是为了不被他人觉察，以后还是不要写了。”
百里星辰抬起头，眼睛亮了亮：“真的？我原本练这个字是要给我喜欢的人写情书的，可惜没来得及，真的写的可以吗？”
顾中宵听罢转过身去：“一般，没那么差而已。”
百里星辰自动将这句话翻译为好的不得了，高高兴兴要提笔继续练字。
可是，笔貌似刚刚被她折了……
“顾中宵，我的笔坏了。”
语气中带着她未察觉的撒娇。
顾中宵掀帘子的时候嘴角扯出一道似有若无的笑意来。
“太女自己掰折的，自己想办法。”
候在门外的初六明显感觉到，主子这次笑得与往常不太一样，他决定去问问六六，主子的春天是不是要来了。
顾中宵话是这么说，但没一会百里星辰就收到另一支狼毫，笔杆比上一个更顺手好握。
初六决定先替主子助攻一把：“这是国师平常练字用的，旁人都碰不得。”
百里星辰满意地在手中转了一圈，想了想拿起一旁的小刀在笔杆上刻了自己的名字。
百里星辰。
初六见状头都要炸了，那可是主子最喜欢的笔啊！
主子只说让他去他那里拿一支笔，也没说是拿哪支，他就拿了这个，主子不会打死他吧！
百里星辰见他面色不太好，关心道：“初六，你没事吧？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初六觉得自己事大了，又不知道怎么说，憋了半天才道：“太女高兴就好。初六无事，只是有些热。”
百里星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笔，神秘一笑：“快去告诉你那些兄弟姐妹，太女因为练字的事情跟国师吵起来了，摔坏了毛笔，又跑去抢了他最心爱的毛笔，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总归一句话，得让整个皇宫都知道，顾中宵失宠了，本宫移情别恋喜欢上了逍遥王。”
初六眼泪花都要漏出来了，太女这把玩得有些大，把他坑得够惨。
在散播消息之前肯定是要告知主子的，也不知主子会赏他一丈红还是毒酒。
意外的是，顾中宵听到他汇报百里星辰刻字之事，只低低回了句知道了，就让他下去按太女说的去做了，只是他自己搬去了太行宫。
自打太女脾气变了，主子似乎也跟着变了，至少眼中隐藏的戾气没那么重了。
他越发觉得，得将太女给主子争取过来，千万不能被逍遥王抢了去。
顾中宵搬去太行宫没几日便收到逍遥王的拜帖，约他一间酒楼一叙。
顾中宵欣然赴约。
他前脚离开皇宫，后脚一个小太监就进了栖凤宫，告诉百里星辰国师一气之下招了几个绿柳园的头牌去一间酒楼了。
这还得了？
百里星辰抓了把瓜子放进荷包就上路了，并且严词拒绝了初六陪同。
栖凤宫得留一个自己人。
顾中宵再见到逍遥王时，没有一丝意外。
“不知逍遥王这次唤在下前来，有何指教？”
逍遥王虚扶了扶：“本王回去后昼思夜想，总觉得那天的话有些过分，故而专门约了国师赔礼道歉。”
顾中宵能信他才有鬼了，但他面上不显，只淡淡说道：“王爷怕是听到了些宫中传闻，约在下出来商讨太女之事吧？”
逍遥王尴尬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国师。听闻太女为了本王竟与圣上吵了起来，还将国师撵出栖凤宫，本王真是受宠若惊。只是因着圣上心中芥蒂，本王递给太女的拜帖都被半路截走，实在没有法子，故而来请教国师该怎么办？”
顾中宵抿了一口茶，却是顾左右而言他：“极少有人知道在下最喜欢的是雾隐毛尖，王爷有心了。”
逍遥王眯了眯眼：“国师喜欢就好。”
这次顾中宵想了一会才说道：“在下与太女早已生分，这个忙可能还真帮不了，王爷请见谅。”
逍遥王已经掏出一封信放在桌面上：“再生分不过一封信而已，太女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总会收的。”
顾中宵还要拒绝，又听他压低了声音道：“国师背着太女跟夏皇开了这一间酒楼，不知是有什么想法？”
顾中宵挑了挑眉，左手食指跟大拇指慢慢摩挲。
这件事他做得极其隐蔽，即便每次进店查账都是用了食客的身份，但让百里月华提前将账本放在他专用包间的密室。
她果然还是背叛了他。
顾中宵的手心细细密密的出了不少汗，但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百里月华施施然从密室走了出来。
“王爷意思是，国师今日便留在这里吧！会有人伺候好国师的。”
说着轻轻拍了拍手，几个长相粗鲁的大汉紧跟着从密室走出来。
顾中宵唇角忽然漾开一抹极浅的笑来：“果然是你，百里月华。”
百里月华掩唇轻笑：“国师就别挣扎了，这药我是按照两份的量放的，雾都毛尖的清苦足以遮掩原本的药味。王爷听说你并非残缺之身，对此非常在意呢，”说着莲步轻移，走到逍遥王身边，“我便让他看看国师究竟有多神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