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乾坤

皇后猝死,繁华中宫沧为迷雾重重的迷宫。究竟是欲望滋生罪孽,还是错爱葬送红颜?而谁,又是血色宫墙下,最后一抹胭脂明媚?且看一名奇女子如何宠冠六宫,颠倒乾坤。一场爱恨交错的乱世之恋,一场宫闱深处的华丽厮杀,揭开南北朝一段旷世秘史,演绎北魏末代太后一生的悲欢浮沉。

第81章
然而,在混乱之中,仙真却找到一个机会,对着他的唇狠狠一咬!
伴随着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元叉痛得浑身一颤,仙真乘机推开她,顾不得衣衫不整理,只是拼命朝门外跑去。然而,当她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来到门口时,却发现大门是锁着的,无论她怎么用力摇撼,巨大的金漆大门就是纹丝不动。
而且,正如元叉所说,这座陌生的宫殿,一个人也没有。
情急之下,仙真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疯了似的拍打着大门,冲外狂喊:“有人吗?外面有人吗?快来救我啊——”
“我说过的,这里没有人!”身后再度响起那个恶魔般的声音,元叉掀开帷幔,一步步走了出来,狭长的眸子里漆黑如夜,翻涌着黑雾,嘴角却残留着一抹鲜红的血迹,地面的汉白玉石砖倒映出强烈的寒光,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包裹得仿佛一尊石雕。
仙真绝望地望着他,仍然不断地拍打着大门。
“你,是逃不掉的,命中注定,你终将属于我!”
在可怕的对视中,他一步一步,像猛兽接近猎物般的走向她……一阵暴风雨过后,豆大的雨点滴落在泥泞的庭院里,溅出深深浅浅的泥洼,大片枯叶被掠过的狂风卷起,飞满整片天空。一名身段婀娜的美妇赤裸着身体,寂静不动地躺在宫殿冰冷的地面上,双臂摊开,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她如花的娇容上冷冷的,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有透明的泪水,顺着碧蓝色的眼睛,不绝地流淌。
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名穿着青色女官服的身影迈进门槛。
“太后。”她唤了她一声,走过来,轻轻替她披上一件袍子。
“琉香,是你!”仙真猛地睁开眼睛,脸上写满难以置信的神情,“你居然在这里?”
琉香头一低,避开她的眼神:“是元叉让我跟到北宫来侍候您的。”
“这么说,你刚刚就在门外,你居然不应声,不救我?”仙真双眼瞪得极大,抓住她的手,神情激动。
琉香无奈地叹了口气,发出低不可闻的声音:“娘娘,我不能救您啊!”
“为什么?”仙真只觉得心在流血。
琉香环顾左右,见四下无人时才说:“元叉现在势力太大,清河王死后他既掌军权,又把持朝政,还勾结总管太监刘腾!一旦我们杀不了他,不仅自身难保,还会危及皇上,难道,您希望他对皇上有任何的不利吗?”
琉香的一席话,说得仙真哑口无言,面孔瞬间苍白得如同白色的蔷薇,她的身子在不停地颤动着,是悔恨,自责,痛苦……让她的心如针扎般,失声痛哭了起来:“是我,是我犯下大错,不该把禁军的军权交给他!我以为他在宫外曾经救过我们母子一命,便会像元怿那样忠心,没想到养虎为患,还枉害了元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琉香赶忙劝道:“娘娘就别自责了,眼下,咱们只能静待时机,等到有十足把握的时候,再找机会除掉这混蛋!”
其实,痛惜元怿的远远不止仙真一人而已。
那个唯一公开反对处决元怿的游肇,回去之后慨叹奸臣当道,含悲自杀。
居住京城的夷族上百人,割面流血,以表哀悼。
中山王元熙和弟弟元略、元纂往日与元怿交情深厚,惊闻噩耗,立刻联合城阳王元徽、元渊等大将,起兵于邺城,上表列述元叉二十大罪状,声称不诛元叉,难平民愤。然而,元熙过分夸大了自己的实力,威信又不太高,举兵那天,元徽等并没有响应,结果可想而知。元熙被手下人捉住送交给元叉,被斩于邺街,弟弟同时被处死。
自此,曾经一片开明的朝廷,又陷入一片乌烟瘴气的混乱之中。
又一片春花从树梢缓缓飘落,在空中随着微风轻轻地舞动,好半天才依依不舍地落在地上。然而,西昭殿的庭院里,却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花瓣,白的、粉的、黄的……重叠交织着,幻化出缤纷的色彩。
元诩趴在窗前,百无聊赖地望着庭院里的落花,他头戴金色鷩冕,身穿红缂丝纹龙云锦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微蓝的瞳仁里闪动着明亮的光芒,精致如雕刻般的五官已经蜕去孩童的天真纯洁,逐渐有了接近成年男子般的阳刚鲜明。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缠绕成蜕变的茧,转眼之间,这位少年天子已经十三岁了。
望着满庭纷纷扬扬的落花,他的眼眸里,突然划过一片伤心的黯然:“朕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母后了,真想她啊!”
“皇上,我劝您还是别去看太后了。”身后立刻传来刘腾苍老的声音。
“为什么?”元诩回过身去望着他。
刘腾与他对望了一眼,顿了顿才说:“老奴怕您看了,会受不了的!听说,她现在独自一人搬到北宫,就是……”
说到这里,他刻意停住。
“就是什么?”元诩果然如他所料那样,迫不及待地追问下去。
刘腾心里暗喜,表面上却还装出一副难色,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就是为了避开众人耳目和江阳王欢好。”
“胡说!”元诩立刻低吼起来,“朕的母后绝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江阳王还是我的姨父!”
刘腾急忙跪到地上,诚惶诚恐地说:“皇上,那是因为您年纪太小,很多事,大臣和奴才们不敢传到你的耳朵里!在此之前,他和清河王的私情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如今和江阳王的关系更是宫中人人皆知,只不过大家碍于两人的身份,都不敢多言。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挑一个晚上,悄悄地去北宫亲眼看一看,便知老奴说的是真是假!”
单纯的元诩就这样被刘腾骗去了北宫,就在这天夜里,他透过窗缝,看到了毕生也无法磨灭的一幕……他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甚至有种羞辱的失望愤怒,从此以后,对于母亲,他不再有过去那样尊崇的情感,态度也跟着一天比一天冷淡,反而对刘腾的话深信不疑,看成是唯一的亲信和长辈。

北宫。
这一日,元叉不在,琉香突然将一名魁梧粗壮的将军领到仙真面前。
“太后,这是抚军大将军奚康生,一直追随元叉,甚至参加了幽禁您的阴谋,但如今,他已看不惯元叉的胡作非为,想悔过立功,替您刺杀元叉!”琉香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空,这沙哑的声音里却隐含着勃勃生机。
听到这话,仙真猛地抬起头,在正视奚康生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仿佛顿住,从碧蓝的眸子里,折射出一缕异样的光芒。
“你真的愿意为我刺杀元叉?”
“臣对此前所作之事,后悔不已,请太后给臣一个机会,为国尽忠!”奚康生声如洪钟,扩散至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要怎么找这个机会呢?”仙真思虑重重,又皱起了眉。
此时,琉香迈出一步道:“奴婢已经想好了,您可以迷惑元叉,说思念皇上,求他设宴让你们母子相见,群臣作陪,元叉心里到底还是迷恋您,应该不会不肯,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机会了……”
奚康生接过琉香的话道:“臣会在酒宴正酣时行刺元叉!”
仙真望了望奚康生,又望了望琉香,不知是激动、悲哀、还是从绝望的谷底看到了曙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笼罩在头顶。突然,她猛地从榻上翻起身,直视殿外,面无表情地说:“好,就照你们说的去办!”
一切如预期那般顺利进行着……
当仙真痛哭流涕地扑倒在元叉怀里,说自己思念儿子,夜不能寐的时候,元叉终于动了恻隐之心,答应在北宫的西花园里设宴,邀请少帝和群臣前来。宴席那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绚烂的朝霞将北宫浸浴在一片红光之中,新鲜的色彩在庭院里舒缓地蔓延。花园里花团锦簇,大丛大丛的鲜花盛放在四周,香气萦绕。
一张宽阔的紫檀桌横在花丛之间,洋洒铺开满满一桌丰盛佳肴,好似一只绚丽的画舫,被无垠的花海所承载。宴席还未开场,一旁的丝竹班子已开始悄然演奏,乐声悠扬,缭绕云天。
接近午时,皇上来了,群臣们也都来了,众人依照宫规,跪在地上请仙真入座,仙真看似慵懒地坐上席位,之后挥了挥手,下令侍官开席。
很快,大家也都坐了下来,然而,少帝元诩却没有选仙真身旁的那个座位坐下,而是刻意远远地避开她,坐到对面。仙真感觉到有异,紧紧盯着儿子,却发现他根本不看自己,自顾喝着杯中酒,或与两旁的大臣对饮,那一刻,仙真握住酒杯的手不由得僵了一下。
许久不见,这孩子长高了,也长得帅了,越来越像他的父亲,然而,他的脸上却有一种无法捉摸的神情,哪怕她一动不动地直视着他,也始终无法读懂他眼中深邃的寒气,仿佛是一片烟雾缭绕的深潭,她试图拨开重重迷雾,闯入其中,却被无法穿越的迷障隔绝得很远。
这样的表情,让仙真陌生,也让她害怕。
难道说,几年的禁闭隔绝,已经让他们血液中的亲情变得越来越稀薄了吗?
想到这里,她的面孔一阵发白,咬住嘴唇,泪水顷刻成串地落下,对着众人失声嚷道:“把我们母子分开,长年不让我见儿子,倒不如让我出家算了,索性永断尘缘,一了百了!”
说完,她夺过桌上切肉的短刀就要断发,元叉和元诩都惊住了,群臣更是赶紧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却丝毫没有手软,或许,心底最后一丝坚持的意义也被抹杀,已经让她彻底崩溃了,转眼间,缕缕青丝随风落在地上。
元叉见状,赶紧上前夺过她的刀子,元诩也重重地跪到地上,声音里透着伤痛:“母后,请您自重!”
“你,还认我这个母后吗?”仙真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元诩将头压得更低,紧紧贴在地上:“当然,您永远都是儿臣的母后。”
仙真上前一步,拉起了元诩的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触摸他的手,他的手掌不知何时也变得宽厚起来,甚至盖过了母亲,不像还是婴孩的时候,它就像是刚刚破土的小嫩芽,柔弱得好像一折就断似的。
抚摸着这样一只大手,让仙真想起了母子之间缺失的时光,如果可能,她真想永远留在瑶光寺边的那个小院子里,就这样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女人,静静陪伴诩儿长大。作为太后的宫廷生活,在别人眼里尊贵无比,可是在她看来,不过是剥夺一个母亲母性最冠冕堂皇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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