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水里唱着歌

池川白不喜欢鱼歌。好像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连池川白自己也是,直到鱼歌离开。当时那句一起考警校的承诺是连我自己都没察觉的真心。我的生活从此漫长而枯燥。再度重逢,鱼歌是失踪案发生地清衡中学的语文老师,而池川白却成了前来调查案件的刑警。重逢的两人对当年的离开各怀心思,处处针锋相对。在侦破的过程中,牵扯出了一起隐藏更深的连环案件,池川白和鱼歌相继遇险,这也让他们渐渐明晰了自己的心意……案件告终后,两人却陷入更大的谜团之中。当年致使鱼歌离开的重要原因是鱼歌母亲的突然离世,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母亲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谋杀。凶手到底是谁?在揭开真相的同时,揭开的种种隐秘又是否能让两人相互扶持相互信任地继续走下去……

第二十四章:我了解池川白,没有谁会比我更了解。
1、
四个人各怀心事地吃过晚饭后,门铃声响起。
鱼歌冲童姣笑一笑,站起身,“啊,应该是我朋友来了,我去开门。”
打开门却是池川白。
鱼歌浑身僵直,表情几度变换,下意识想关上门,还没来得及动作,顾烁已经死皮赖脸地凑了上来,“哟!池警官,你怎么来了?来找姐姐啊?”
池川白笑了笑,也不否认,而是别有深意地望着鱼歌。
鱼歌别开眼,不敢与他对视。
池川白将鱼歌之前落在他家的行李提进来,对鱼歌清清淡淡地说:“你忘拿行李了——”
鱼歌还没说话,顾烁又挤过来扬高语调说:“哟?行李?什么行李?姐姐你行李怎么在池警官那啊?难道你前几天都是住在他那吗?”
鱼歌瞪他一眼,想去捂住他的嘴,却来不及。
童姣已经听到声音看了过来,她表情有些意外:“鱼歌?是你朋友过来了吗?”
顾烁拄着拐杖蹦进去昭告天下:“是姐姐的男朋友来了!省公安局的池川白警官!可有名气了!”
顾烁这一嗓子喊完,算是彻底将两人的关系搅乱了。鱼歌无可奈何,只好让池川白进来。
池川白慢悠悠地看她一眼,压低嗓音说:“——还是说,你是故意将行李落下的?”
鱼歌脸一热,狠狠瞪他一眼。
池川白轻轻笑了笑。
池川白极有礼貌地一一和鱼跃凭、童姣打招呼,熟稔得好像是在自己家里。
池川白永远不会告诉鱼歌的是,他曾在鱼歌家搬走后,独自来过这里。
不止一次。
顾烁也极热情地和池川白谈天说地。
鱼歌翻一个白眼,不再管他们,跑到沙发上看电视。
身边微微一沉,是池川白坐了过来,他手指搭在鱼歌身后的椅背上,“看什么呢?”
鱼歌不理他,池川白并不在意,轻巧地夺过她手里的遥控。
“偶像剧有什么好看的。”这句话有几分熟悉。
鱼歌瞬间怒了,“喂!这里是我家!”
池川白似笑非笑:“肯和我说话了?嗯?”
鱼歌冷哼一声,不理他。
顾烁丢开拐杖,也随着池川白坐下,“池警官也是鹭溪县人啊?这么巧啊?鹭溪县这地方山清水秀,才能养出池警官这样优秀的人才啊!”
看到顾烁这幅狗腿的样子,鱼歌又冷哼了一声,坐得离两人远了些。
池川白注意到了鱼歌的小动作,他嘴角勾了勾,说:“也能养出你姐这种……”他顿住不再继续说。
因为鱼歌已经眼冒寒光地瞪住他,只等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就扑上去揍他。
顾烁看看池川白又望望鱼歌,嘴角咧开,眼里的调侃怎么也掩饰不住,“哎哟瞧我这脑子!瞧我这眼神!我就不坐着当这电灯泡了哈。”
……
端着茶盏的鱼跃凭和童姣刚刚落座。
门铃声又响起,鱼歌扫一眼爸爸的脸色,这才起身跑过去开门。
“抱歉,来晚了,水族馆那边出了点事情——”容竣提着礼品微蹙着眉解释,“——让你和家人久等了。”
“没事没事,现在还早得很。”鱼歌说。
容竣点头,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他视线转向屋内——然后凝住。
“容竣?!”
“容竣哥?”
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鱼歌回头。
沙发上大家的神态各异,有的镇定、有的迷茫、有的惊惧、有的惊喜。
池川白的视线和鱼歌的视线临空一碰,又快速转开。
鱼歌的心一点点沉下来,某个疑虑终于被证实。她收回目光,脸上笑意不变,迎着容竣走进来,“原来大家都认识啊,这么巧?那就不用我多加介绍了。”
容竣的神色从震惊慌乱到疑惑到了然再到完全的平静。
他甚至兀自低笑了一声,姿态优雅地轻轻颔首走进来。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道。
2、
昨天下午——
“川白……”
“嗯?”
鱼歌拿筷子在剁椒鱼头上戳来戳去,“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池川白似笑非笑,夹一筷子菜到鱼歌碗里,“这世上还有你不敢说的事情?”
鱼歌瞪他一眼。
“……那就别说了。”
“你!”鱼歌被他一噎,愤愤不平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好奇你就会告诉我?”池川白微微挑眉,认真地望着她:“那好,那我问你,昨天晚上我妈跟你说了些什么?”
大早上母亲那揶揄的眼神,看得他莫名其妙。
鱼歌脸一热,眼睛也不自觉地移开,重新聚焦在剁椒鱼头上,“也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哎呀,我是说!”她强行转移话题,“我有些怀疑容竣。”
语毕,两个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怎么说?”池川白缓缓开口。
鱼歌有些懊恼,捧着脑袋:“诶我是不是不该怀疑自己朋友啊?没头没脑的……”
池川白淡笑着摇摇头,“你自然有自己的依据,说给我听听。”
“其实吧……我一直觉得他不太对劲,但因为他是我朋友,平日里对我也不错,所以我不太愿意把他往坏的方面想。”鱼歌慢吞吞地说。
从第一次认识容竣起,鱼歌就觉得他是个神秘的人物。
容竣虽说是个兽医,但真正放在工作上的时间并不多,有点什么事想联系他,基本是找不着他人的,一般都是容竣单方面联系鱼歌。
“这其实算不得多古怪……只是。”鱼歌皱眉思索了两秒才继续说,“你还记得李思琪案子里顾烁刻在桌子上那个符号吗。”
那个小写的阿尔法符号。
池川白也蹙起眉头陷入沉思。
鱼歌接着说:“我问过顾烁那个符号的来源,他支支吾吾说是源自他的偶像,想间接向偶像证明自己的能力。他是受偶像的影响才想加入黑哥团伙的,具体是什么他不肯说,你说那个偶像会不会就是蓝哥?……而且很巧的是,容竣身上有一个类似的纹身。”
池川白似乎笑了一声,他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所以你因为这个纹身怀疑容医生?”
鱼歌气急:“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胡思乱想?太牵强了些?我也不是全凭猜测的,你仔细想想容竣这段时间的时间线,连环枪杀案的第三起刚刚结束他就从锦和市回来了,他……哎算了,你就当我是胡思乱想吧,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我太敏感了……”
毕竟这个推测的背后连接这样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潜意识里并不愿意证实这一推测。
“好了,别多想了。”池川白失笑,拿起纸巾探身去擦鱼歌嘴角边的汤汁,“你这个笨蛋……饭都不会好好吃。”
鱼歌接过他手里的纸巾,还在嘟囔:“……毕竟他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也不愿相信他会……”
杀害我的妈妈。
池川白慢慢说:“他究竟是不是所谓的蓝哥,我们很快就能得出答案,你什么都不要做,只需要安安心心相信我就对了……另外,我想告诉你的是。”他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花钱收买鹭溪县派出所警察的人已经查出来了,是一个名为童姣的女人。”
……
3、
屋里的气氛一瞬间凝固了。
自容竣落座后,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几乎所有人都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克制着那个蠢蠢欲动的临界值,不让它那么快爆发,或者说,不让它那么快崩溃。
童姣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精致华贵的裙子被她攥得有些变形。顾烁也难得地皱着眉陷入诡异的沉默,和几秒前那个兴奋喊“容竣哥”的人判若两人。
率先打破沉寂的居然是鱼跃凭。
他咳嗽一声,环顾一圈四周,最终将视线停在童姣身上,声音不大却令童姣脸色更白了几分。
“你认识小歌的朋友?”
童姣还没组织好语言回复,容竣倒是慢慢开口了,“童阿姨一家曾收养过我一段时间。”他转头微笑着看向顾烁,“是吧?小烁?”
突然被点名,顾烁有些愣神,“啊?啊对,我爸死之前容竣哥的确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大概两三个月吧。”
童姣重复道:“当年我和小烁的爸爸的确收养过容竣一段时间。”
“是吗。”鱼跃凭似乎笑了一声。他低头转动着手中的茶盏,杯中的茶叶浮浮沉沉始终不得安定。
“童姣啊童姣,你是打算骗我一辈子是吗?”
童姣浑身一僵,激动地地站起身,嘴唇发抖眼神凄厉,还试图抵抗一番,“跃凭,你在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骗你……我这些年做的还不够多吗?”
一旁的顾烁脸色也变了,他偷偷瞟一眼无动于衷的容竣,赶紧打圆场:“鱼叔叔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妈她怎么可能骗您呢!您肯定是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她自己心里清楚。”鱼跃凭说。
“我清楚?我清楚什么?”童姣说,“我清楚你心里始终记挂着沈如杉是吗?这么多年你当我是什么?一个替代品是吗?”
“你闭嘴!你还有脸提如杉?你当年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鱼跃凭将手中的杯盏重重砸在茶几上,翠绿的茶叶随着大幅度的动作倾撒在了桌面上。
童姣的脸变得惨白,好几层化妆品都无法掩盖住她的失魂落魄。
顾烁急了,“怎么了这是?鱼叔叔,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他情急之下看向容竣,“容竣哥,你倒是帮妈说句话啊,毕竟我妈当年花了大笔的钱资助你上学……”
望着这场闹剧,容竣轻笑了一声。他在童姣近乎哀求的眼神中开口,嗓音温和却字字残忍,“是,的确是一大笔钱……事到如今,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是吧童阿姨?想必这几年你背负着沈如杉的死,心里也不好受吧?”
“我也是。”容竣淡笑着说。
话音刚落,除童姣外,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了他身上。
童姣颤抖的双手捂住脸,嗓子眼里发出凄哀的哭泣声。
容竣皱着眉思索了一阵,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当初就不该答应黑哥替他办事,还真是引火上身啊。”
“容竣哥你就是蓝哥?!”顾烁瞠目结舌地喊道,极度震惊又忍不住激动起来。
童姣和顾烁的父亲曾收养过容竣一段时间,他从那时起就开始崇拜容竣,崇拜他的优异成绩崇拜他的善于交际,崇拜他的一切。这种崇拜在父亲死后,在童姣半要挟半引诱容竣杀死沈如杉后,达到了顶峰。
或许他本就和容竣是同一类人。容竣因为第一次杀人诱发了内心的阴暗面,顾烁因为得知了容竣的种种行为,冒出了模仿学习的念头。
容竣在拿到大笔钱后离开了,顾烁枉顾童姣的意愿还和他私下有联系。
殊不知,阴差阳错下还和容竣一同进入过同一个组织。
只是容竣地位颇高,他没有机会得知他的身份。
更加没想到的是,正是因为这种阴差阳错,使得鱼歌怀疑到容竣身上来。
“好,好得很。”鱼跃凭咳嗽几声,他猛地起身抓住瘫坐在地上的童姣的衣领,字字狠厉,“你去给如杉陪葬!你去啊?你为什么不去?你就这么恶毒,非要折磨我们一家人吗?”
“跃凭……”
鱼跃凭颓然地松开她,再也无法忍受屋内诡异的气氛,率先走了出去,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有人靠近又好像有人四下散开。
童姣三步并作两步也跟了上去,“跃凭……你听我解释……”
顾烁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叹口气,从沙发边拎起拐杖,也跟着走了出去,“妈,你就别再说了……”
屋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三人。
4、
容竣双腿交叠,稳稳坐定,这才将视线投向门外。
外头人影绰绰,显然已经被警方层层包围了。
“为了抓我,真是大手笔啊……当着所有人的面摊牌,你是怎么想到这招的?”
池川白神色不动,鱼歌也垂眼不说话。
“好,很好,好一个请君入瓮的局……”容竣低低地咳嗽一声,笑意不减,“好一招一网打尽……真是瞒得我好苦啊。”
他漫不经心扫一眼面容冷峻的池川白。
然后将视线投向一旁的鱼歌,喃喃自语道:“我倒是没想过你有这么好的演技……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彼此彼此。”鱼歌咬牙说,“你也藏得很深不是吗?蓝哥?”
容竣无奈地摇摇头,评价道:“黑哥起的这名字真难听,非要把大家搞得花里胡哨。”
“不管好听与否,都改变不了你的身份改变不了你的所作所为不是吗?”
这声质问终于让容竣的表情产生了一丝裂痕,愧疚的情绪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骤然紧绷。
“你和池川白没有闹僵?”
鱼歌望向池川白,笑了笑说:“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没有经过证实的流言,再加上你三言两语的挑拨就怀疑川白?不信任他?”笃定的语气,一字一句恍若千斤重。
“是你低估了我们。”
“我了解池川白,没有谁会比我更了解。”
这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所谓的倒戈和怀疑。
你也知道我不会相信这所谓的流言蜚语。
这一番剖白的话让池川白心头微怔,他目光深深锁住鱼歌,不发一言,眼底的情绪却有种灼人的力量,几秒的对视下来,看得鱼歌心底微微发烫。
容竣默下来,他敛眉思索了一阵后才喟叹一声。
“没想到你居然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他一向温柔的脸上笼上了一层阴霾,“果真是天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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