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夏又一次按捺不住,手刚伸向门把手,胳膊就被凌总队长拦住了。凌宏业无声地摇摇头,而曾夏却焦虑地指指手腕上的表,已经凌晨四点多了,不用说也知道,时间拖得越久,任务能够继续的可能性就越小,脱离对方视线这么长时间,这个故事恐怕没那么好编。“来,都来……”凌宏业悄声邀着,把几人就近带到了隔着两间房的总队办会客室。进门后,邵承华憋不住了,征询向小园道:“向组长,这是你的人,你不能不吭声啊。”“我们这个X小组就是拼凑的,组队本身就晚,他来得又最晚,出任务之前,还没来得及在中州反诈骗中心正式上过一天班,名义上是我的人,其实……”向小园为难地道,这话她实在说不出口。曾夏帮着腔道:“好歹你也有个名义,我们连名义都没有。”“真不行,这个人很有个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在中州就是想方设法把人拉进反诈骗队伍,长甸又让人家不怎么情愿地回去了,总不能再一再二再三再四,一直把人家往骗子窝里送吧?”向小园难堪地解释着,看了看总队长。凌宏业背着手踱着步,几步后看看大家都征询他,他说着:“劝什么?该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只能他自己选择了。”“总队长,您后面补充的那句话,是人都得给吓回来啊。”邵承华弱弱提醒了句。是啊,又是困难,又是可能遭遇暴力犯罪,还可能受到地下黑产技术因素的干扰,都说了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人家怎么可能主动接受。曾夏不一样,他思忖道:“总队长是在直言相告,这种刺激要么唤起斗志,要么……可就直接打退堂鼓了。”“没那么复杂,要么斗志昂扬接受任务,要么认个(上尸下从)偃旗息鼓,不情不愿的,这事成不了……哎,小向啊,我怎么总觉得这孩子,似乎哪儿有顾虑?”凌总队长坐下了,说是这么说,他当然更期待前者。向小园回答着:“他父亲长年卧病,半瘫了,现在稍稍恢复了点,他以前工作的地点,登阳三看,离家只有不到五公里,就为了照顾家里考了看守所的管教岗位,除了这个心结,好像还没有别的。”“后顾之忧解决了吗?”曾夏问。“医疗和补助解决了一大部分,但是……这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的,我们也不可能完全解决啊。”向小园道。“似乎不仅仅在此啊,嘶,你想想,以你和俞主任讲,这位精研骗术,熟知骗子江湖典故,而且跟着他父亲就有过实践……但是在长甸,又宁愿挨饿挨打,也不骗红包,但是回去之后,又敢放手通过袭警的方式传讯,这是一种什么心态呢?”凌总队长好奇了,人心比案情大多数时候更复杂,更难读懂。“他说了,当骗子突破底线就没有下限了,要么一毛不沾,要么一往无前,没有回头机会啊,他说他用了很多年才走出了父亲留下的阴影,又用了很多年才得到了一份梦寐以求的职业,要真做了,等有天回来,无法面对我们这些同事。”向小园道。“啪”的一声吓了向小园一跳,侧眼一看是凌总队长拍了下大腿,这人老成精的,眼睛格外发亮,直接判断道:“那这事就成了。”“成了?”邵承华愣了,根本没看到端倪嘛。“你太年轻,不懂。”凌总队长道,又指着向小园说,“你太关心,也不懂。”再一指曾夏又说了:“你虽然不年轻,但你根本不关心他,所以也不懂。”“总队长,您这样丢出来一堆自相矛盾啊。”曾夏笑道。“人本身就是充满各种矛盾的,特别是有个性的人,比如他,明明在最阴暗的角落耳濡目染,却选择了一个最阳光的职业;明明对骗之一途了如指掌,却甘心挣菲薄的薪水;明明知道在犯罪团伙里以他的经验和机变可以如鱼得水,却如临深渊步步犹豫……你不觉得矛盾吗?”凌总队长问。“是啊,我都觉得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怎么就不上道啊?”曾夏道。“因为他曾经上过道,所以才坚决选择了与之背道而驰的方向,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不容亵渎的净土,或是亲情,或是爱情,或是某种信仰。可能他的纠结就在这儿,他好不容易改变了自己,而任务却是让他变回曾经的自己。”凌总队长道。“那不还是没戏?”邵承华愕然了,听不太懂。“错,一个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守住本心的人,知道该做什么。”凌总队长道。这句话似乎明白了,他是警察,只有一种选择,去做正确的事。可如果正确的事不违背良心,却有违本心,这个选择就难了。曾夏明白总队长的话了,他幽幽叹了句道:“我以为只有我们刑警才是一边骂娘,一边冲在最前方,看来我们这个职业不分警种,都是如此啊。”凌宏业没理会这句牢骚,问着向小园:“他平时有关系最好的同事吗?”“有。”向小园脑子里跳出一个人。“叫来,聊聊天,兴许他有什么话并不方便和我们说。”凌宏业道。向小园拿着手机,直拨钱加多的电话,可不料说曹操曹操就到,电话铃声就在走廊里响起来了。向小园拨着电话一开门,钱加多接着电话气喘吁吁跑进来了。进门一瞅,吓得哆嗦了一下,咋这么多领导都瞅着他呢,他赶紧解释着:“斗十方叫我,来来……来总队长办……公室。”“去吧。”凌宏业和蔼地道。这些天已经习惯了专案组这几位不是呵斥就是虎着脸,这么和蔼倒把钱加多看蒙了,犹犹豫豫退出去,又奇也怪哉地看着向小园警惕似的关上了门。他懵头懵脑敲敲总队长办公室,耳朵刚贴在门上,门蓦地开了,他喊都没来得及喊就被拽进去了。“咋……咋了?你……呵呵,哈哈。”钱加多猛然间看到斗十方现在的样子,放声大笑了,很欠揍的表情左瞄右瞅,指点道:“哟哟哟,给你扛个板凳就是戗刀磨剪子的,挎个布袋就是旧手机换脸盆的……这戏咋演的嘛,昨天还老板呢,咋就化装成这鸟样啦?”斗十方白了他一眼,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总队长的座位上,一晃升降椅,再一移椅子,脚一搭看着钱加多。钱加多惊得一咧嘴,恨恨道:“你小子有种,都这鸟样了还跟我嘚瑟是吧?我都看见你老窝被人家抄了,脸上那伤是逃跑时蹭的吧?”“嗯,你巴不得我逃不出来是吧?”斗十方问。“必须的啊,你说那伙骗子战斗力怎么这么垃圾呢?像你这号祸害怎么着也得装麻袋里揍上十顿八顿的才成啊!害得老子被人训了一顿又一顿……黑天半夜的,人家装成警察办事,谁一眼能看出来?你也没看出来不是?嗨,回头赖我们不长眼……气死我了,老子早不想干了,要不是看在美女组长的份儿上,这儿我一天都待不下去。”钱加多骂骂咧咧地说,牢骚吐了一堆,报复性地撒开野了,往总队长办的沙发上一坐,脚也搭茶几上了。“其实没有这个美女组长,你也想当警察。”斗十方道。“鬼才想呢。”钱加多道。“你越嘴硬,就越不可否认,我也是,每每我穿上警服,总觉得像披上铠甲一样,有种莫名的自信、自豪、庄重……就跟着来了,人的精气神也跟着来,敢说你没有过这种感觉?”斗十方问。钱加多要反驳,却发现斗十方和平时嬉皮笑脸的表情不一样,从来没见过他这种正式的样子,正式得像专案组领导一样,带着深深的愁绪。他被感染得也黯然了,自嘲似的笑道:“有,我一直是别人捉弄和取笑的对象,长得傻,人也不聪明,有钱也买不来别人高看我两眼……其实咱们都一样,都在使劲地想活得像个人样,可越使劲,就越活成傻样了。”他说着,怕斗十方生气似的悄悄瞟了两眼。今天似乎不同了,不像往常你笑话我白痴,我笑话你穷逼,都用对方无法弥补的缺陷相互攻讦,而且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斗十方,让他无语地叹着气,似乎也变成白痴了,傻傻地看着天花板。“你说得很对,我喜欢这身警服,喜欢穿上它,喜欢别人看咱羡慕和忌妒的样子。可这次,我一点也不羡慕当正式的警察了,天天吃饭趁不上碗热的,出去回来没有准时,连给家里打电话都要被限制,窝在车里盯梢,坐得腿都展不直了……”钱加多愤愤地发着牢骚。斗十方笑了,突来一问:“那我给领导提个要求,让你回去怎么样?”嗯?钱加多一愣,异样地看着斗十方。斗十方笑道:“别不信,我现在是零号,地位超然,提任何要求领导都会满足。”“扯淡,关你鸟事。”钱加多粗口回敬过来了。“这不就是了?还是舍不得。你想过没有?我们心里明明渴望放飞自我,渴望像犯罪分子一样潇洒人生,想咋活咋活,想干吗干吗,可为什么偏偏心心念念放不下警察这个职业呢?”斗十方反问。这一句把钱加多问蒙了,他坐正了,想着,回味着此次参案以来的酸甜苦辣,每天都巴不得结束,可为什么回头检视时,却有了一种上瘾舍不得放下的感觉呢?“我好像被洗脑了。”钱加多想不出原因,如是道了句。“要洗也是自己洗的,你总不否认,这次比我们之前做的所有的事都有意义,也有价值。呵呵,有时候老天真是会捉弄人啊,我一直在努力改掉自己身上的毛病来适应这个职业,可不料有一天却发现,曾经改掉的毛病却成了我能够在职业生涯立足的本事,你说可笑不?”斗十方苦笑道,他掏着口袋,却发现没烟了,干脆拉开总队长的抽屉,在里面找出了待客的烟,拆了包装,点上,浓浓地抽了口。原本是不抽烟的,这没几天已经吞云吐雾得娴熟无比了,看着袅袅烟雾中愁绪满脸的斗十方,钱加多再傻也知道这位兄弟有心事了,他弱弱问着:“你怎么了?为什么专案组领导都在隔壁等?哎,我去,你狗日的不就在骗子窝浪了几天,啥都没干成回来了,这倒耍上大牌啦?”“就回来歇口气,还得去。”斗十方悠悠道,吱溜了一口烟。钱加多一噎,理解了,同情道:“噢,那耍就耍吧,怪不容易的。”“其实我想找个知心的人聊几句的,可这时候我发现我没有什么朋友,最起码没有知心的朋友。我突然发现我活得很矬啊,原来一直憧憬活成自己满意的样子,可活这么大都没对自己的生活满意过;原来想活成让父母骄傲的样子,可活来活去,到现在都不好意思跟家长说自己干什么活儿了。”斗十方感慨道。钱加多不知道怎么安慰,想想说着:“还好,你都不知道你妈是谁,只有一个父亲要糊弄。”斗十方可能没料到是这种安慰,蓦地被一口烟呛住了,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损友。钱加多同情地回视,继续劝着:“有啥纠结的?作为你的同伙,我们比你苦逼多了。你天天喝小酒泡小妞,我们被冻得冷飕飕;你他妈天天大把抓钱的,我们抠屁股嗍指头那点外勤补助舍不得花,吃外卖都不敢订贵的;实在是我这人太纯朴诚实,否则这活儿我就干了……取钱、袭警,然后有了钱喝酒泡妞,哎哟我去,这不男人的梦想实现了吗?”这些三观不正的劝慰话,听得斗十方边咳边笑了。他掐了烟,制止了钱加多的胡扯,摆手道:“别扯了,既然你说我讨这个便宜了,那我就继续占着便宜,叫你来,是让你帮我个忙。”“啥忙,你说。”钱加多但凡有事一贯很仗义。“就像我帮你的,不止一回了,你还我一次,等着啊。”斗十方看看表,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起身出门了。这事也只有钱加多懂,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要不钱加多怎么朝他的背影直竖中指嗤鼻不屑呢?出门快走几步,斗十方喊了声,向小园开门,折回来的斗十方进了这个房间。专案组几位要员期待地看着他,斗十方直接说道:“在走之前,我可以提个要求吗?一个……可能不太合理的要求。”邵承华瞬间对此人的好感降了很多。曾夏道:“兄弟,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任务不是做生意可以讲价钱。”“大哥,警察也是人,我们所谓的价值观里的价值,其实也是一种价钱,叫法不同而已。”斗十方(左扌右享)了一句。向小园使着眼色,生怕僵了。凌宏业舒了口气,压抑着不悦,沉声问道:“说吧,什么要求,组织上会尽量满足。”“不,一定要满足,我要两身警服。”斗十方道。警服?众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要求?“我想和我爸通话,他的习惯一般五点就起床了,我想穿着警服和他通话,也给钱加多一身,他只要看见我和多多一块儿,会很放心的,我出来这么久了,我……”斗十方说着,鼻子有点酸,那几位听者愣了,斗十方继续道,“我还有个要求,能让队里的警员们组织个出操队伍吗?他如果看到我在这样的集体里,会更放心的……我知道,这个时间点有点过分了……你们一定查过了我的底子,我父亲早年走江湖免不了干一些下三烂的勾当,可在我懂事后一直教育我要堂堂正正地活,别学他一辈子颠沛流离没着没落……所以我一直在拼了命地考警察,我一直想活成让他放心、让他骄傲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我其实还没有来得及宣誓成为正式警察。”斗十方说着,和着袖子擦了把唏嘘的鼻子。向小园眼睛一红,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差点失控。凌宏业肃穆的脸上慢慢地变得庄重。他凝视着表情不再讳莫如深的斗十方,去掉那层伪装,内里终究是有血有肉。曾夏上前拍拍斗十方的肩膀,一下揽住他道:“对不起,兄弟,我来领队出操。”“我来……你让我想起了我宣誓加入警察队伍那一刻。我都快忘了,有多久没有心潮如此澎湃的感觉了,等你回来,宣誓我来主持。”凌宏业慈祥地道。他料到了这种结果,却没有料到是如此让他欣慰的结果。“谢谢,希望你们到时候别嫌弃我就行。”斗十方道。他敬礼,一个标准的敬礼,然后回到了总队长办。于是这个莫名其妙的事在拂晓将至时发生了,总队第一次拉响了警报,当班的技侦、经侦,还有临时从附近调来的警员,迅速在总队大院集合,曾夏、邵承华、向小园各带一队,温习了一遍最简单的队列队形,整理了一遍最基础的警容,然后开始入警最基本的事:出操!随着“一二一、一二三四”的操令声,齐刷刷的出操队伍动起来了,整齐的方阵摄入了手机的视频里,光线条件有点差,不过好在总队的灯光都打上了。已经换上警服的斗十方把操形作为自己脸的背景,在三楼某层合适的角度正和刚起床的父亲视频着:“爸……你看你看……能看见吗?现在是封闭训练,我这是值班偷偷给你通话,知道了给处分的,您又不是没在看守所当过勤工,哎哟,管得严呢……我听小络说你能走几步啦?我看看……家里没啥事吧,杜婶一会儿该去做饭了吧?我工资卡在小络那儿,有啥事跟他说啊……我就快回去了,今年全警大改革,我们这类考进来的,加强基础训练……真的,可能要往市里调……多多,您看您认识他吗?看把这胖子都累瘦了。”钱加多咬着牙还斗十方这个人情了,招手呵呵笑着:“叔,您精神头不错啊,回去看您去啊……哎呀,您老说话我听不懂,还得十方翻译……十方,你爸说啥意思?”“我爸说你没瘦啊。”斗十方翻译了。钱加多使劲摁着脸解释:“叔,我是脸大,身上真掉膘了,不像十方,他天生吃不胖……那您可不能瘦啊,等我回去,去您家吃去啊。”另一头,有点抖的视频里,是熟悉的面庞,是被哄得格外高兴的父亲的笑脸。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急得视频里的老斗想说什么又听不太清,不过好在知父莫如子,隔着视频儿子都能准确地读出父亲想表达的意思。两方说了很久,直到父亲催着,这个视频才挂断。直到挂断,钱加多都没听懂哪怕一句话。他懵然问着:“你爸最后这叽里呱啦说了句什么?”“他说,别费心思骗他,不想让他知道,他不会问的,早点回家就行了。”斗十方道。“看看,我说不行吧。你爸就是个骗子,你去骗他,可能吗?”钱加多埋怨了。斗十方却是笑道:“骗骗他也高兴啊,就像你骗你妈想要钱一样,献个殷勤总比直接伸手让人心里舒服啊,好歹总觉得没白养活啊。”“有道理……”钱加多接过了手机,随口问了句,“哎,你爸说话,那发音变味的,你怎么可能听懂啊?”“听不懂,读唇……我跟三看里一位老狱警学过,嫌疑人和警察是不会有真正交流的,但嫌疑人之间就有,所以你想知道些情况,就得学会观察,这观察呢,就包括读唇……那位高手通过视频,就能把嫌疑人闲聊的对话还原个七七八八,我当时学了个皮毛,没想到先在我父亲的身上用上了……多多,等我回头教你啊,咦?”斗十方在脱着警服,却听不到钱加多的声音了,回头时,钱加多正老老实实站着,门半开着,凌总队长几人露在外面。斗十方笑了笑,继续脱着。他把警服仔仔细细叠好,帽子小心翼翼放正,然后手慢慢抚过锃亮的警徽,仿佛生怕它染尘一般,仔细地擦了几遍,这才后退几步,像无限依恋地看着,默默地拎起了那身破袄。曾夏轻轻踱了进来,递给他一张纸,斗十方快速扫着,点了点头。曾夏收回来提醒道:“现在是凌晨五时四十分,天亮前你务必赶回蜻蜓KTV,一切只能见机行事……你的手机位置信息不会显示你来过这里。他们中肯定有人精通此道,这部手机你得带回去。”“嗯。”斗十方应了声,脸色已经恢复了凝重。曾夏却做了个奇怪的动作,把手机放开,让它自由落地,“啪”的一声,屏碎了,他捡起来,交给了斗十方。斗十方问道:“这是给无法联系一个合理解释?”“对,你的核心任务是,尽可能地找到主谋,找到黑产的源头,现在几股势力都在往这里聚集,这个骗局肯定超乎想象,不管你接下来被安排在什么位置,都顺着他们走。”曾夏道。“嗯。”斗十方接过手机,应了声。“还有……”“什么……”转身的斗十方又回头,看到了曾夏,这位大队长的脸上依然是面无表情,却说了句人情味十足的话:“等你回来,我陪你一起去看老爷子,就骗他说集训了很久。”“你这张脸太死板,当不了骗子。”斗十方瞬间眉开眼笑,又瞬间怒目而视,转瞬又成了庄重肃穆,几下变脸看得曾夏真是耸然动容了,就听斗十方说,“我可是当过演员,不过以前只卖艺,这回该卖身了。”一拎领子,竖起来了,他有点猥琐地往外走,凌总队长、邵承华让开了路,总队长不失时机地提醒了句:“你的车在后门,走,没法送你,不过我期待迎接你凯旋。”“不用,我会自己回来的。”斗十方道。他走过向小园身侧时,向小园看着他欲言又止,总觉得这一刻应该有千言万语,可真正面对时,却无语相视。还是斗十方落落大方地开口了,他说道:“我得坦诚告诉你,那次送花让你尴尬是我的主意,现在想想,卖弄得好浅薄。”“还好。”向小园笑了,安慰,“勉强也算成功的卖弄吧,毕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谢谢,快到白雪皑皑的季节了,有机会我一定亲手送你一束梅花,只有这个季节的梅花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梅花。”斗十方道,眼神脉脉,让向小园羞赧地躲闪。可等她决定正视时,斗十方已经转身走了,走得不像警察,横胯斜步,披衣甩手,一副嚣张的姿态。那个孤独的身影下了楼,孤独地穿过后院,趁着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上路了,孑然一身,无人相送……